卷五十四 神部
神三（此卷多载冥司及一切有名无名诸神）
柳智感（出《冥报录》）【眉批】以下冥司。
贞观初，河东柳智感为长举县令，一夜暴卒，明旦而苏，说云始为冥官所追，见王。王谓感曰：“今有一官阙，故枉君任之。”智感辞以亲老，且自陈福业，未应便死。王使勘籍，信然，因谓曰：“君未当死，可权判录事。”智感许诺。吏引退。至曹，已有五判官，感为第六。其厅事，人坐三间，各有床案，务甚繁拥。西头一坐处无判官，吏引智感就空坐。群吏将文书簿帐来，取智感署于案上，退立阶下。智感问之，对曰：“气恶逼公，但遥以案中事答。”智感省读，如人间者，于是为判句文。有顷，食来，诸判官同食。智感亦欲就之，诸判官曰：“君既权判，不宜食此。”感从之。日暮，吏送智感归家，苏而方晓。及暝，吏复来迎至彼，故知幽显昼夜相反矣。于是夜判冥事，昼临县职。【眉批】俗有“日断阳间夜断阴”语，必古来有此事。岁余。智感在冥曹，因起至厕，于堂西见一妇女，年三十许，姿容端正，衣服鲜明，立而掩涕。智感问何人，答曰：“兴州司仓参军之妇也。摄来此，方别夫子，是以悲伤。”智感以问吏，吏曰：“官摄来，有所案问，且以证其夫事。”智感因谓妇人曰：“感长举县令也。夫人若被勘问，幸自分就，无为牵引司仓，俱死无益。”【夹批】僚谊甚笃。【眉批】智感若非立心正直忠厚，冥司必不借重。妇人曰：“诚不愿引之，恐官相逼耳。”【夹批】可恨。感再三嘱语，妇人许之。既而还州，问司仓：“妇有疾否？”司仓曰：“吾妇年少无疾。”智感以所见告之，说其衣服形貌，且劝令作福。司仓走归家，见妇在机中织，无患也，不甚信之。后十余日，司仓妇暴死，司仓始惧，作福禳之。智感每于冥簿，见其亲识名状及死时日月，报之，使修福，多得免。【眉批】修福免祸，岂可不信，但必非僧道家斋醮可转耳。智感权判三年，其吏来辞曰：“已得隆州李司户，授正官以代公矣。”智感至州，因告刺史李德凤。遣人往隆州审焉，其司户已卒。问其死日，即吏来告之时也。从此遂绝。州司遣智感领囚送至凤州界，囚四人皆逃，智感忧惧。捕捉不获，夜宿禅舍，忽见其故部吏来告曰：“囚尽得矣，一人死，三人在南山西谷中，并已擒缚，愿公勿忧。”言毕辞去。智感即请共入南山西谷，果得。四囚知走不免，因来拒抗。智感格之，杀一囚，三囚受缚，果如所告。
张谓侍郎（出《集异记》）
贞元中，沈聿尉三原，素有别业，在邑之西。聿因官，遂修葺焉。于庄之北平原十余里，垣古埏以建牛坊，秩满，因归农焉。一日昼寝堂之东轩，忽惊寤，见二黄衣吏谓聿曰：“府司召郎。”聿自谓官罢，无事诣府，拒之未行。二吏坚呼，聿不觉随出，经历亲爱洎家人，挥霍告语，曾无应者。二吏呵驱甚迫，遂北行，可二十里，至一械署，人民稀少，道路芜荟，正衙之东街，南北二巨门对启。吏导入北门，止聿屏外，入云：“追沈聿到。”良久，厅上读状，付司责问。聿惶惧而逃，莫知所诣，遂突入南门。门内有厅，重施帘幕。聿危急，径入帘下，则见紫衣贵人，寝书案后。聿欣有所投，又惧二吏之至，因声气撼动，紫衣遂寤，熟视聿曰：“子为何者？”聿即称官及姓名，紫衣曰：“子非张氏之弥甥乎？吾而祖舅也。子在人间，亦知张谓侍郎乎？”聿曰：“幼稚时则闻之，家有文集，尚能记念。”紫衣喜曰：“试为我言。”聿念：“樱桃解结垂檐子，杨柳能低入户枝。”紫衣大悦。二吏走至庭前曰：“秋局召沈聿。”因遥拜呼紫衣曰“生曹”，礼谒甚恭。紫衣谓曰：“沈聿吾外孙也，尔可致吾意于秋局，希缓其期。”二吏承命而出，俄返曰：“敬依教。”紫衣曰：“尔死矣，宜速归。”聿谢辞而出。吏伺聿于门，笑谓聿曰：“生曹之德，其可忘哉！”因引聿而南。聿大以酒食钱帛许之，忽若梦觉，日已夕矣。亦不以告人，即令致奠二吏于野外，聿亦无恙。又五日，聿晚于庄门，复见二吏曰：“冤诉不已，须得郎为证。”聿即询其事犯，二吏曰：“郎建牛坊，平夷十古冢，大被论理，候郎对辩。”【眉批】平夷冢墓，可为世戒。幸谓曰：“此主役之家人银钥擅意也。”二吏相顾曰：“置郎召奴，或可矣。”因忽不见。其夜，银钥气蹶而卒。数日，忽复遇二吏，谓聿曰：“银钥称郎指教，屈辞甚切，郎宜自往。”聿又勤求，特希一为告于生曹，二吏许诺。有顷复至，曰：“生曹遣郎今夕潜遁，慎不得泄，藏伏三日事则济矣。”言讫不见。聿乃密择捷马，乘夜独游。幸曾于同州法轮寺寓居习业，因往诣之。及至，遇所友之僧出，因投其房，留宿累日。惧贻严君之忧，则径归京，不敢以实启。庄夫至云：“前夜火发，北原之牛坊，已为煨烬矣。”聿终免焉。
郄惠连（出《宣室志》）
大历中，山阳人郄惠连为漳南尉。一夕，独处于堂，忽见一人绣衣佩刀，趋至前，谓惠连曰：“上帝有命，拜公为司命主者，以册立阎波罗王。”即以锦纹箱贮书，进于惠连曰：“此上帝命也。”惠连且喜且惧，不暇顾问，遂受之，立于前轩。有相者趋入，赞曰：“驱殿吏卒且至。”已而有数百人，绣衣红额，左右佩兵器，趋入，再拜，分立于前。相者又曰：“五岳卫兵主将。”复有百余人趋入，罗为五行，衣如五方色，皆再拜。相者又曰：“礼器乐悬吏、鼓吹吏、车舆乘马吏、符印簿书吏、帑藏厨膳吏。”近数百人，皆趋而至。有顷，相者曰：“诸岳卫兵及礼器乐悬车舆乘马等，请躬自阅之。”惠连即命驾。于是控一白马至，绣衣夹道前驱，引惠连东北而去，传呼甚严。可行数里，兵至万余，或骑或步，尽介金执戈，列于路，枪槊旗旆，文绣交焕。俄见朱门外，有数十人，皆衣绿执笏，曲躬而拜。相者曰：“此属吏也。”其门内，悉张帷帟几榻，若王者居。惠连既升阶，据几而坐。俄绿衣者十辈，各赍簿书，请惠连判署。已而相者引惠连于东庑下一院，其前庭有车舆乘马甚多。又有乐器鼓箫，及符印管钥，尽致于榻上，以黄纹帊蔽之。其榻绕四墉，又有玉册，用紫金填字，似篆籀书，盘屈若龙凤之势。主吏白曰：“此阎波罗王之册也。”有一人，具簪冕来谒，惠连与抗礼。既坐，谓惠连曰：“上帝以邺郡内黄县南兰若海悟禅师有德，立心画一，册为阎波罗王。以执事有至行，拜为司命主者，统册立使。某幸列宾掾，故得侍左右。”惠连问曰：“阎波罗王居何？”府掾曰：“地府之尊者也。摽冠岳渎，总幽冥之务，非有特行者，不在是选。”惠连思曰：“吾行册礼于幽冥，岂非身已死乎？”又念及妻子，怏怏有不平之色。府掾已察其旨，谓惠连曰：“执事有忧色，得非以妻子为念乎？”惠连曰：“然。”府掾曰：“册命之礼，用明日，执事可暂归治其家。然执事官至崇，幸不以幽显为恨。”言讫遂起。惠连即命驾出行，而昏然若醉者，即据案假寐。及寤，已在县。时天才晓，惊叹且久。自度上帝命，固不可免，即具白妻子，为理命。又白于县令，令曹某不信。惠连遂汤沐，具绅冕，卧于榻。是夕，县吏数辈，皆闻空中有声若风雨，自北来，直入惠连之室。食顷，惠连卒，又闻其声北向而去，叹骇。因遣使往邺郡内黄县南问，果是兰若院禅师海悟者，近卒矣。
凌华（出《集异记》）
杭州富阳狱吏曰凌华，骨状不凡。尝遇施翁相曰：“能舍吏，当为上将军。”华为吏酷暴，以取贿赂。元和初，病一夕而死。将死，见黄衫吏赍印而前，宣云：“牒奉处分，以华昔日曾宰剧县，甚著能绩，后有缺行，败其成功。谪官圜扉，伺其修省，既迷所履，太乘乃心。玉枕嶷然，委于庸贱。念兹贵骨，须有所归。今镇海军讨逆诸臣，合为上将，骨未圆实，难壮威棱，宜易之以得人，免块然而妄处。付司追凌华，凿玉枕骨送上。【眉批】冥中岂少一骨，必取彼付此乎？仍令所司量事优恤。”于是黄衫吏引入。有绿冠裳者隔帘语曰：“今日之来，德不修也。”命左右取钳槌。俄顷有缁衣豹袖执斤斧者三人。绿裳赐华酒五杯，昏然而醉，唯闻琢其脑，声绝而华醉醒，复止华于西阶以听命。移时，有宣言曰。“亡贵之人，理宜裨补，量延半纪，仍赉十千。”【眉批】宜贵则贵矣，宜亡贵则亡矣，又何补焉？宣讫，绿裳延华升阶，语曰：“吾汉朝隐屠钓之人也。盖求全身，微规小利，既殁之后，责受此官，位卑职猥，殊不快志。足下莫叹失其贵骨，此事稍大，非独一人。”命酒与华对酌别，饮数杯，冥然无所知。既醒，宛然在废床之上，扪其脑而骨已亡。其侪流赙助，凡十千焉。后六年而卒。
崔司马（出《玄怪录》）
进士王胜、盖夷，元和中，求荐于同州。时宾馆填溢，假郡功曹王翥第以俟试。既而他室皆有客，唯正堂以小绳系门，自牖而窥其内，独床上有褐衾，床北有破笼，此外更无有。问其邻，曰：“处士窦三郎玉居也。”二客以西厢为窄，嘉其无姬仆，思与同居。及暮，窦处士者，一驴一仆，乘醉而来。夷、胜前谒，因以情告，愿同宿处。玉固辞，接对之色甚傲。夜深将寝，忽闻异香，惊起寻之，则见堂中垂帘帷，喧然语笑。于是夷、胜突入其堂中。屏帷四合，珍盘罗列，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妖丽无比，与窦对食。侍婢十余人，亦皆端妙。银炉煮茗方熟，坐者起，入西厢帷中，侍婢悉入，曰：“是何儿郎，突冲人家！”窦面色如土，端坐不语。夷、胜无以致辞，啜茗而出。既下阶，闻闭户之声，曰：“风狂儿郎，因何共止？古人卜邻，岂虚言哉！”窦辞以非己所居，难拒异客，必虑轻侮，岂无他宅。因复欢笑。及明，往觇之，尽复其故，窦独偃于褐衾中，拭目方起。夷、胜诘之，不对。夷、胜曰：“君昼为布衣，夜会公族，苟非妖幻，何以致此？不言其实，即当告郡。”窦曰：“此固秘事，言亦无妨。比者玉薄游太原，晚发冷泉，将宿于孝义县，阴晦失道，夜投人庄，问之，云是汾州崔司马庄也。令人告焉，出曰：‘延入。’崔司马年可五十余，衣绯，仪貌可爱。问窦之先，及伯叔昆弟，诘其中外，乃玉重表丈也。玉自幼，亦尝闻此丈人，但不知其官。慰问殷勤，情理优重，因令报其妻曰：‘窦秀才乃是右卫将军七兄之子，是吾之重表侄，夫人亦是丈母，可见之。从宦异方，亲戚离阻，不因行李，岂得相逢。’有顷，一青衣曰：‘屈三郎入。’其中堂陈设之盛，若王侯之居。盘馔珍华，味穷海陆。既食，丈人曰：‘君今此游，将何所求？’曰：‘求举资耳。’曰：‘家在何郡？，曰：‘海内无家。’丈人曰：‘君生涯如此牢落，然蓬游无抵，徒劳往复。吾有侍女，年近长成，今便合奉事。衣食之给，不求于人，可乎？’玉起拜谢。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馔，亲戚中配属，何必广召宾客。’谢讫复坐，又进食。食毕，憩玉于西厅，具浴。浴讫，授衣巾。引相者三人来，皆聪朗之士，一姓王，称郡法曹；一姓裴，称户曹；一姓韦，称郡督邮。相揖而坐。俄而礼舆香车皆具，华烛引前，自西厅至中门，展亲御之礼。因又绕庄一周，自南门入。及中堂，堂中帷帐已满。成礼讫，初三更，其妻告玉曰：‘此非人间，乃神道也。所言汾州，阴道汾州，非人间也。相者数子，无非冥官。妾与君宿缘，合为夫妇，故得相遇。人神路殊，不可久住，君宜即去。’玉曰：‘人神既殊，安得配属？已为夫妇，便合相从，何为一夕而别也？’妻曰：‘妾身奉君，固无远近。但君生人，不合久居于此。君速命驾，常令君箧中有绢百匹，用尽复满。所到，必求静室独居。少以存想，随念即至。十年之外，可以同行。’玉乃入辞讫，得绢百匹而别。自是每夜独宿，思之则来，供帐馔具，悉其携也，若此者五年矣。”夷、胜开其箧，果有绢百匹。因各赠三十匹，求其秘之。言讫遁去，不知所在。
蚕女（出《原化传》）【眉批】以下皆女神。
蚕女者，当高辛帝时，蜀地未立君长，无所统摄，其父为邻所掠去，已逾年，唯所乘之马犹在。女念父隔绝，或废饮食。其母慰抚之，因誓于众曰：“有得父还者，以此女嫁之。”部下之人，唯闻其誓，无能致父归者。马闻其言，惊跃振迅，绝其拘绊而去。数日，父乃乘马归。自此马嘶鸣，不肯饮龁。父问其故，母以誓众之言白之。父曰：“誓于人，不誓于马，安有人而偶非类乎？”马愈跑。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女行过其侧，马皮蹶然而起，卷女飞去。旬日，皮复栖于桑树之上，女化为蚕，食桑叶，吐丝成茧，以衣被于人间。父母悔恨，念之不已，忽见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侍卫数十人，自天而下，谓父母曰：“太上以我孝能致身，心不忘义，授以九宫仙嫔之任，长生于天矣，无复忆念也。”乃冲虚而去。今家在什邡、绵竹、德阳三县界，每岁祈蚕者，四方云集，皆获灵应。宫观诸化塑女子之像，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桑焉。
东海泰山神女（出《博物志》）
文王以太公望为灌坛令。期年，风不鸣条。文王梦见有一妇人甚丽，当道而哭。问其故，妇人言曰：“我东海泰山神女，嫁为西海妇。欲东归，灌坛令当吾道。太公有德，吾不敢以暴风疾雨过也。”文王梦觉，明日召太公。三日三夕，果有疾风暴雨西来。文王乃拜太公为大司马。
巫峡神女（出《八朝穷怪录》）
箫总，字彦先，南齐太祖族兄瓌之子。少以文学见重。率性本异，不与下于己者交。自建业归江陵。宋后废帝元徽后，四方多乱，因游明月峡，爱其风景，遂盘桓累岁，常于峡下枕石漱流。时春向晚，忽闻林下有人呼萧卿者数声，惊顾，去坐石四十余步，有美女把花招总。总异而从之，恍然行十余里，乃见溪上有宫阙台殿甚严。侍女二十人，并神仙之质。其寝卧服玩之物，俱非世有。绸缪至晓，忽闻山鸟晨叫，岩泉韵清。出户临轩，将窥旧路，见烟云正重，残月在西。神女执总手谓曰：“妾实此山之神。上帝三百年一易，不似人间之官。来岁方终，一易之后，遂生他处。今与郎契合，亦有因也。”言讫乃别。神女手执一玉指环，谓曰：“此妾常服玩，今以相遗。愿郎穿指，慎忽忘心。”总曰：“幸见顾录，感恨徒深，执此怀中，终身是宝。”天渐明，总乃拜辞，掩涕而别。携手出户，已见路分明。总下山数步，回顾宿处，宛是巫山神女之祠也。他日持玉环，至建邺，因话于张景山。景山惊曰：“吾尝游巫峡，亲见神女指上有此玉环。世人相传云：‘是晋简文帝李后曾梦游巫峡，见神女。神女乞后玉环。觉后乃告帝，帝遣使赐神女。’今卿得之是矣。”总，齐太祖建元末，方征召，未行，帝崩，世祖即位，累为中书舍人。初，总为治书御史，江陵舟中，忽思神女事，悄然不乐。乃赋诗曰：“昔年岩下客，宛似成今古。徒思明月人，愿湿巫山雨。”
萧旷（出《传记》）
太和处士萧旷，自洛东游，至孝义馆，夜憩于双美亭。时月朗风清，旷善琴，遂取琴弹之。夜半，调甚苦。俄闻洛水之上，有长叹者，渐相逼，乃一美人。旷因舍琴而揖之曰：“彼何人斯？”女曰：“洛浦神女也。昔思王有赋，子不忆耶？”旷曰：“然。”旷又问曰：“或闻洛神即甄皇后谢世，陈思王遇其魂于洛滨，遂为《感甄赋》。后觉事之不正，改为《洛神赋》，托意于宓妃，有之乎？”女曰：“妾即甄后也，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后精魄遇王洛水之上，叙其冤抑，因感而赋之，觉事不典，易其题，乃不缪矣。”俄有双鬟，持茵席，具酒淆而至。谓旷曰：“妾为袁家新妇时，性好鼓琴，每弹至《悲风》及《三峡流泉》，未尝不尽夕而止。适闻君琴韵清雅，愿一听之。”旷乃弹《别鹤操》及《悲风》。神女长叹曰：“真蔡中郎之俦也。”问旷曰：“陈思王《洛神赋》如何？”旷曰：“真体物浏湸，为昭明之精选尔。”女微笑曰：“状妾之举止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得无疏矣！”旷曰：“陈思王之精魄今何在？”女曰：“现为遮须国王。”【眉批】曹植为遮须国王。旷曰：“何为遮须国？”女曰：“刘聪子死而复生，语其父曰：“有人告某云：‘遮须国久无主，待汝父来作主’。”即此国是也。”俄有一青衣，引一女曰：“织绡娘子至矣。”神女曰：“洛浦龙王之处女，善织绡于水府，适令召之尔。”旷因语织绡曰：“近日人世或传柳毅灵姻之事，有之乎？”女曰：“十得其四五尔，余皆饰词，不可惑也。”旷曰：“或闻龙畏铁，有之乎？”女曰：“龙之神化，虽铁石金玉，尽可透达，何独畏铁乎？畏者，蛟螭辈也。”旷又曰：“雷氏子佩丰城剑，至延平津，跃入水，化为龙，有之乎？”女曰：“妄也。龙，木类。剑乃金。金既克木，而不相生，焉能变化，岂同雀入水为蛤，野鸡入水为蜃哉？但宝剑灵物，金水相生，而入水雷生，自不能沉于泉，信其下搜剑不获，乃妄言为龙。且人之鼓铸锻炼，非自然之物，是知终不能为龙，明矣。”旷又曰：“梭化为龙如何？”女曰：“梭，木也。龙本属木，变化归水，又何怪也。”旷又曰：“龙之变化如神，又何病而求马师皇疗之？”女曰：“师皇是上界高真，哀马负重引远，故为马医，愈其疾者万余匹。上天降鉴，化其疾于龙唇吻间，欲验师皇之能。龙后负而登天，天假之，非龙真有病也。”旷又曰：“龙嗜燕血，有之乎？”女曰：“龙之清虚，食饮沆。若食燕血，岂能行藏。盖嗜者，乃蛟蜃辈。无信造作，皆梁朝四公诞妄之词尔。”旷又曰：“龙何好？”曰：“好睡，大即千年，小不下数百岁，【眉批】龙睡，乃蛰也。陈希夷曾受五龙蛰法。偃仰于洞穴。鳞甲间聚其沙尘，或有鸟衔木实，遗弃其上，乃甲拆生树，至于合抱。龙方觉悟，遂振迅修行，脱其体而入虚无。自然形之与气，随其化用。当此之时，虽百骸五体，尽可入于芥子之内，随举止，无所不之，自得还元返本之术，与造化争功矣。”神女遂命左右，传觞叙语，情况昵洽，兰艳动人，缱绻永夕。旷曰：“遇二仙娥于此，真所谓双美亭也。”忽闻鸡鸣，神女乃留诗曰：“玉箸凝腮忆魏宫，朱丝一弄洗清风。明晨追赏应愁寂，沙渚烟销翠羽空。”织绡诗曰：“织绡泉底少欢娱，更劝萧郎尽酒壶。愁见玉琴弹别鹤，又将清泪滴真珠。”旷答二女诗曰：“红兰吐艳间天桃，自吾寻芳数已遭。珠珮鹊桥从此断，遥天空恨碧云高。”神女遂出明珠、翠羽二物，赠旷曰：“此乃陈思王赋云：‘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故有斯赠，以成《洛神赋》之咏也。”龙女出轻绡一匹，赠旷曰：“若有胡人购之，非万金不可。”神女曰：“君有奇骨，当出世。但淡味薄俗，清襟养真，妾当为阴助。”言讫，超然蹑虚而去，无所睹矣。后旷宝其珠绡，多游嵩岳，友人尝遇之。今遁世不复见。
幽地王（出《潇湘录》）【眉批】以下杂神。
代宗时，河朔未宁，冠盗充斥。恒阳人张勍，因出游被掠，其后亦自聚众杀掠，而誓不伤乡人：一日，引众至恒阳东界，夜半月明，方息大林下，忽逢百余人，列花烛，奏歌乐，与数妇人同行。见勍，遥叱之曰：“官军耶？贼党耶？”勍左右曰：“张将军也。”行人曰：“是绿林将军耶，又何军容之整也？”左右怒，白勍，请杀之。因领小将百人与战。行人持戈甲者，不过三二十人，合战，多伤士卒。勍怒，自领兵直前，又数战不利。内一人自称幽地王：“得恒阳王女为妻，今来亲迎。比夜静，月下涉原野，欲避繁杂，逢将军，候从无礼，方叱止之，不谓犯将军之怒。然素闻将军誓言，不害恒阳人，将军幸不违言。”勍许舍之，乃曰：“君辈皆舍，妇人即留。”对曰：“留妇人即不可，欲斗即可。”勍又入战，复不利。勍欲退，左右皆愤怒，愿死格。遂尽出其兵千余，分三队更斗，又不利。见幽地王挥剑，出入如风。勍惧，乃力止左右。勍独退而问曰：“君兵是人耶，非耶？何不见伤？”幽地王笑言曰：“君为短贼之长，行不平之事，而复欲与我阴军竞力也。”勍方下马再拜。又谓勍曰：“安禄山父子死，史氏僭命。君为盗，奚不以众归之，自当富贵。”【眉批】鬼王之不能害勍者，以有此伪富贵在也。勍又拜曰：“我无战术，偶贼众推我为长，何可佐人？”幽地王乃出兵书一卷，授之而去。勍得此书，颇达兵术。寻以兵归史思明，果用之为将，数年而卒。
太真夫人（出《法苑珠林》）
汉时，泰山黄原，平旦开门，忽见一青犬，在门外伏，守备如家养。原绁犬，随邻里猎。日垂夕，见一鹿，便放犬。犬行甚迟，原绝力逐，终不及。行数里，至一穴，入百余步，忽有平衢，槐柳列植，垣墙回匝。原随犬入门，列房可有数十间，皆女子，姿容妍媚，衣裳鲜丽，或抚琴瑟，或执博棋。至北阁，有三间屋，二人侍值，若有所伺。见原，相视而笑云：“此青犬所引至妙音婿也。”一人留，一人入阁。须臾，有四婢出，称：“太真夫人白黄郎：有一女，年已弱笄，冥数应为君妇。”既暮，引原入内。妙音容色婉妙，侍婢亦美。交礼既毕，晏寝如常。经数日，原欲暂还报家。妙音曰：“人神道异，本非久势。”至明日，解佩分袂，临阶涕泣：“后会无期，深加爱敬。若能相思，三月旦可修斋戒。”四婢送出门，半日至家，情念恍惚。每至期，常见空中车，仿佛若飞。
宛若（出《汉武故事》）
汉武帝起柏梁台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嫁为人妻，生一男，数岁死；女悼痛之，岁中亦死。死而有灵，其姒宛若祠之。遂闻言，宛若为主，民人多往请福。说人家小事，颇有验。平原君亦事之。其后子孙尊显，以为神君。武帝即位，太后迎于宫中祭之，闻其言，不见其人。至是神君求出，乃营柏梁台舍之。初，霍去病微时，数自祷神。神君乃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责神君曰：“吾以神君清洁，故斋戒祈福。今欲为谣，此非神明也。”自绝不复往。神君亦惭。及去病疾笃，上令祷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命不长，吾常欲以太乙精补之，可得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乃见断绝，今不可救也。”去病竟卒。卫太子未败一年，神君乃去。东方朔娶宛若为小妾，生子三人，与朔俱死。【眉批】计其年，宛若将二百岁人，犹嫁夫生子，殆有道术者。
刘子卿（出《八朝穷怪录》）
宋刘子卿，徐州人也，居庐山虎溪。性幽闲好学。爱花种树，其江南花木，无不植者。文帝元嘉三年春，临玩之际，忽见双蝶，五彩分明，来游花上，其大如燕，一日中，或三四往复。子卿讶之。其夜，月朗风清，歌吟之际，忽闻扣扃，有女子语笑之音。子卿异之，乃出户，见二女各十六七，衣服霞焕，容止甚都，谓子卿曰：“君常怪花间之物，感君之爱，故来相诣。”子卿延之坐，愿申缱绻。二女东向坐者，笑谓西坐者曰：“今宵让姊。”因谓子卿曰：“来夜之欢，愿同今夕。”方晓，女乃去。及夕，二女又至，留妹同寝。卿问女曰：“我知卿二人，非人间之有，愿知之。”女曰：“但得佳妻，何劳执问。”自此姊妹每旬更至，如是数年。后子卿遇乱归乡，二女遂绝。庐山有康王庙，去所居二十里余。子卿一日访之，见庙中泥塑二女神，并壁间画二侍者，容貌依稀，有如前遇，疑此是之。
张女郎（出《异闻录》）
沈警，字玄机，吴兴武康人也。美风调，善吟咏，为梁东宫常侍，名著当时。每公卿宴集，必致骑邀之。语曰：“玄机在席，颠倒宾客。”后荆楚陷没，入周为上柱国。奉使秦陇，途过张女郎庙，旅行多以酒肴祈祷，警独酌水，具祝词曰：“酌彼寒泉水，红芳掇岩谷。虽致之非遥，而荐之随俗，丹诚在此，神其感录。”既暮，宿传舍，凭轩望月，《凤将雏含娇曲》，其词曰：“命啸无人啸，含娇何处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又续为歌曰：“靡靡春风至，微微春露轻。可惜关山月，还成无用明。”吟毕，闻帘外叹赏之声，复云：“闲宵岂虚掷，朗月岂无明？”音旨清婉，颇异于常。忽见一女子，褰帘而入，拜云：“张女郎姊妹见使致意。”警异之，乃具衣冠，未离坐而二女已入，谓警曰：“跋涉山川，因劳动止。”警曰：“行役在途，春宵多感，聊因吟咏，稍遣旅愁，岂意女郎，猥降仙驾，愿知伯仲。”二女郎相顾而微笑。大女郎谓警曰：“妾是女郎妹，适庐山夫人长男。”指小女郎云：“适衡山府君小子。并以生日，同觐大姊。属大姊今朝层城未旋，山中幽寂，良夜多怀，辄欲奉屈，无惮劳也。”遂携手出门，共登一辎车，驾六马，驰空而行。俄至一处，朱楼飞阁，备极焕丽。令警止一水阁，香气自外入内，帘幌多金缕翠羽，间以珠玑，光照满室。须臾，二女郎自阁后冉冉而至，揖警就坐，又具酒淆。于是大女郎弹箜篌，小女郎援琴而数弄，皆非人世所闻。警嗟赏良久，愿请琴写之。小女郎笑谓警曰：“此神仙所制，不可传于人间。”警粗记数弄，不复敢访。及酒酣，大女郎歌曰：“人神相合兮后会难，邂逅相遇兮暂为欢。星汉移兮夜将阑，心未极兮且盘桓。”小女郎歌曰：“洞箫响兮风生流，清夜阑兮管弦遒。长相思兮衡山曲，心断绝兮秦陇头。”警歌曰：“义熙曾历许多年，张硕凡得几时怜？何意今人不及昔，暂来相见更无缘。”二女郎相顾流涕，警亦下泪。小女郎谓警曰：“兰香姨、智琼姊，亦常怀此恨矣。”【眉批】神仙固多幽怅耶？大女郎顾小女郎曰：“润玉，此人可念也。”良久，同出及门，谓小女郎曰：“润玉可伴沈郎寝。”警欣喜如不自得，遂携手入门，已见小婢前施卧具。小女郎执警手曰：“昔从二妃游湘川，见君于舜帝庙读湘王碑，此时念颇切，不意今宵得谐宿愿。”【眉批】小女郎独不为衡山府君小子地乎？警亦备记此事，执手款叙，不能自已。遂掩户就寝，备极欢昵。将晓，小女郎起谓警曰：“人神事异，无宜卜昼，大姊已在门首。”警于是抱持置于膝，共叙衷款。须臾，大女郎至，复置酒。警又歌曰：“直恁行人心不平，那宜万里阻关情。只今陇上分流水，更泛从来呜咽声。”警乃赠小女郎指环，小女郎赠警金合欢结，歌曰：“结心缠万缕，结缕几千回。结怨无穷极，结心终不开。”大女郎赠警瑶镜子，歌曰：“忆昔窥瑶镜，相望看明月。彼此俱照人，莫令光彩灭。”赠答极多，不能备记。遂相与出门，复驾辎车，送至下庙，乃执手呜咽而别。及至馆，怀中探得瑶镜、金缕结。良久，乃言于主人，夜则失所在。
丁氏妇（出《搜神记》）
淮南全椒县有丁新妇者，本丹阳丁氏女。年十六，适全椒谢家。其姑严酷，笞捶不可堪。九月七日，自经死。遂有灵响，闻于民间。发言于巫祝曰：“念人家妇女，作息不倦，使避九月七日，勿用作。”见形，著缥衣，戴青盖，从一婢，至牛渚津求渡。有两男子共乘船捕鱼，仍呼求载。两男子共调弄之，言：“听我为妇，当相渡。”丁妪曰：“汝无知，当使汝入泥死。”便却入草中。须臾，有一老翁乘船载苇，妪从索渡。翁曰：“船上无装，岂可露渡。”妪言：“无苦。”翁因出苇半许，渡之，至南岸。临去，语翁曰：“吾鬼神，非人也，自能得过。然宜使民间粗相闻知。翁之厚意，出苇相渡，深有惭感。翁速还去，必有所见，亦当有所得。”翁还西岸，见两少男子覆水中。进前数里，有鱼千数，跳跃水边，风吹置岸上。翁遂弃苇，载鱼以归。于是丁妪遂还丹阳。江南人皆呼为丁姑。九月七日，不用作事，咸以为息日也。【眉批】息日事甚新。
阿紫（出《异苑》）
世有紫姑神，古来相传是人妾，为大妇所嫉，每以秽事相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是其婿名也。曹姑亦归去，即其大妇也。小姑可出戏。”捉者觉重，便是神来。奠设酒果，即跳不住。占众事，卜行年蚕桑，好则大儛。恶便仰眠。
秦时神人（出《陇州图经》，又《三齐要略》）
陇州汧源县，有土羊神庙。昔秦始皇开御道，见二白羊斗，遣使逐之，至此化为土堆，使者惊回。始皇乃幸其所，见二人拜于路隅。问之，答曰：“臣非人，乃土羊之神也。以君至此，故来相谒。”言讫而灭。始皇遂令立庙，至今祭享不绝。
始皇作石桥，欲过海，观日所出处。时有神能驱石下海，阳城十一山，今尽起立，嶷嶷东倾，如相随行状。石去不速，神人辄鞭之，皆流血，石莫不悉赤。始皇于海中作石桥，或云非人功所建。海神为之竖柱，始皇感其惠，乃通敬于神，求与相见。神云：“我形丑。约莫图我形，当与帝会。”始皇乃从石桥入三十里，与神相见。帝左右有巧者，潜以脚画。神怒曰：“帝负约，可速去。”始皇即转马，前脚犹立，后脚随崩，仅得登岸。
【总评】按《酉阳杂俎》：菜子国海上有石人，长一丈五尺，大十围。昔始皇遣此石人追劳山，不得，遂立。不知始皇之威灵，何以及此。
竹王（出《水经》）
汉武帝时，有一女子浣于滨，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间，推之不去，闻有声，持破之，得一男儿。及长，遂雄夷濮，氏竹为姓，号竹王。所捐破竹，于野成林，王祠竹林是也。王尝从人止大石上，命作羹。从者曰：“无水。”王以剑击石出水，今竹王水是也。后唐蒙开牂牁，斩竹王首。夷獠咸怨，以竹王非血气所生，求为立祠。帝封三子为侯，及死，配父庙，今竹王三郎祠其神也。
栾侯（出《列异传》）
汉中有鬼神栾侯，尝在承尘上，喜食鲊菜，能知吉凶。甘露中，大蝗起，所经处禾稼辄尽。太守遣使告栾侯，祀以鲊菜。侯谓吏曰：“蝗虫小事，辄当除之。”言讫，翕然飞出。吏仿佛其状类鸠，声如水鸟。吏还，具白太守。即果有众鸟亿万，来食蝗虫，须臾皆尽。
肃霜神（出《幽明录》）
河南阳起，字圣卿，少时疾疟，于社中得书一卷，谴劾百鬼法。为日南太守。母至厕上，见鬼，头长数尺，以告圣卿。圣卿曰：“此肃霜之神。”劾之来出，变形如奴，送书京师，朝发暮返，作使当千人之力。有与忿恚者，圣卿遣神夜往，趣其床头，持两手，张目正赤，吐舌柱地，其人怖几死。
八大神（出《世说》）
吴兴徐长夙与鲍靓有神明之交，欲授以秘术，先请徐誓以不仕，始授录。自是常见八大神在侧，能知来见往，才识日异。州乡翕然美谈，欲用为州主簿。徐心悦之。八神一朝不见七人，余一人倨傲不如常。徐问其故，答曰：“君违前誓，不复相为使，留此卫录耳。”徐乃还录，遂退。
孤林法神（出《录异记》）
天水彭郡裴氏子，咸通中，于东阆学孤林法。淫其亲表妇女，事发系狱。每日供具饮食，悉是孤林法神为致之。狱吏怪而谓其神曰：“神既灵异，何不为免此刑？”【眉批】狱吏未尝学法，何能见神？神曰：“受吾法者，只可全身远害，方便济人。既违戒誓，岂但王法，神亦不容也。今之殷勤，以酬香火之功。”竟笞杀之。
梓桐神（出《集异记》）
卫庭训，河南人，累举不第。天宝初，乃以琴酒为事，恒游东市酒肆。一日，偶值一举人，相得甚欢，乃邀之饮。此人昏然而醉，谓庭训曰：“吾非人，乃华原梓桐神也。今当归庙。他日有不及，宜相访。”言讫而去。后旬日，乃访之。至庙，神已令二使迎入。庭训欲拜，神曰：“某年少，请为弟。”神遂拜庭训为兄。为设酒食歌舞，既夕而归。来日复诣，告之以贫。神顾谓左右曰：“看华原县下有富人命衰者，可收生魂来。”【眉批】欺人命衰，以诈取钱，梓桐非神哉！所以庙焚而不禁。鬼偏索之，其县令妻韦氏衰，乃收其魂，掩其心。韦氏忽心痛殆绝。神谓庭训曰：“可往，得二百千与疗。”庭训乃归主人，自署云：“解医心痛。”令召之。庭训入，神教求二百千，令许之。庭训投药，即愈如故。儿女忻忭，令亦喜，奉钱留宴饮。自尔无日不醉。主人劝之节用，庭训曰：“但有梓桐神在，何苦贫也。”主人以告令。令召问之，具以实告。令怒，逐庭训而焚梓桐神庙。【眉批】神亦受花报。庭训夜宿村店，忽见梓桐神来曰：“非兄之过，乃弟合衰。弟今往濯锦江立庙，【夹批】庙食亦有因缘。极盛于此，可诣彼也。”言讫不见。庭训又往濯锦江，果见新庙。神见梦于乡人，可请卫秀才为庙祝。明日，乡人请留之。岁暮，神谓庭训曰：“吾将至天曹，为兄问禄寿。”去数日归，谓庭训曰：“兄来岁合成名，官至泾阳主簿，秩不满，有人迎充判官。”于是神置酒饯之。至京，明年果成名，释褐，授泾阳县主簿。在任二载，分务闲暇，独立厅事。有一黄衫吏，持书而入，拜曰：“天曹奉命为判官。”遂卒于是夕。
曲阿神（出《神鬼传》）
曲阿当大埭下有庙。晋孝武世，有一逸劫，官司十人追之。劫径至庙，跽请求救，许上一猪，因不觉忽在床下。追者至，觅不见。群吏悉见入庙，又无出处，因请曰：“若得劫者，当上大牛。”少时，劫形见，吏即缚将去。【眉批】神只计谢，不问是非耶？劫因云神灵已见过度，云：“何有牛猪之异，而乖前福？”言未绝口，觉神像面色有异。既出门，有大虎张口而来，径夺取劫衔去。
宫亭庙（出《幽明录》）
南康宫亭庙，殊有神验。晋孝武世，有一沙门至庙，神像见之，泪出交流，因摽姓字，则是昔友也。自说：“我罪深，能见济脱不？”沙门即为斋戒诵经，语曰：“我欲见卿真形。”神云：“禀形甚丑，不可出也。”沙门苦请，遂化为蛇，身长数丈，垂头梁上，一心听经，目中血出。至七日七夜，蛇死，庙亦歇绝。
厕神（出《异苑》，又《纪闻》《续玄怪录》）
陶侃，曾如厕，见数十人，悉持大印。【夹批】厕何大，执掌印如因之多耶！有一人单衣平上帻，自称后帝，云：“君长者，故出见。三载勿言，富贵至极。”【眉批】相传见厕神必死，二公反为贵征，方知祸福无常也。侃便起，旋失所在。有大印作公字，当其秽所。《杂五行书》：厕神曰后帝也。
刁缅本以武进，初为玉门军使，有厕神见外厩，形如大猪，遍体皆有眼，出入溷中，游行院内。缅时不在，官吏兵卒见者千余人，如是数日。缅归，祭以祈福，厕神乃灭。缅旬日迁官。遂至贵显。
唐宝历初，侍御钱方义夜如厕，忽见蓬头青衣，长数尺，来逼。方义惧欲走，蓬头者曰：“我郭登也，有所求耳。”方义曰：“何求？”对曰：“登久任此职，积效当迁，但福薄，须人助。贵人能写金字《金刚经》一卷付登，便获小转。”方义许之。又曰：“登以阴气侵阳，贵人虽福力盛强，宜少不安。急服生犀角、生玳瑁，用麝香塞鼻，则无苦。”方义至中堂，闷绝欲倒，如其言治之，良久方定。明旦，即写经三卷，功毕饭僧，回付郭登。后月余，出门，忽见紫袍象笏者，视之乃郭登也。敛笏前拜曰：“向求《金刚经》止一卷，蒙致三卷，功德倍多，超迁数等。虽职任隆重，其厨仍旧，更求转《金刚经》七遍，即改厨矣。”方义曰：“诺。”又曰：“厕神每月六日例当出巡。此日人逢，必致灾难，亲戚中宜相戒避之。”又曰：“幽冥吏人，薄福者众，无所得食，平常受饿。傥每食能泛祭一切鬼神，必获冥助。”【眉批】俗传每食先施，得寿长命。又佛经云：有旷野鬼食人血肉，佛往化之，令其不杀，故制此戒。方义曰：“晦明路殊，每奉见，数日不平。意欲有言，幸于梦寐。”及明，因召僧转经四十九遍。梦登来谢曰：“本请一七，数及六之。累计其功，食天厨矣。贵人有难，当先奉白。”
淫祠
豫章树
洪州有豫章树，从秦至唐千余年，远近崇敬。或索女妇，或索猪羊。白鹤山胡超师游至，见猪羊妇女，遮列诉冤。将积薪焚之，恐伤树上鹳巢。前三日，鹳翔舞空中不下。及举火，大风吹焰直上，四旁竹木，毫无损害。遂奏其地置观焉。
葛祚（出《幽明录》）
葛祚，吴时衡阳太守。郡境有大槎横水，能为妖怪。百姓为立庙，行旅祷祀，槎乃沉没；不者槎浮，则船坏。祚将去官，乃大具斤斧，将去民累。明日当至，其夜闻江中哅哅有人声，往视，槎移去沿流下数里，至湾中。【眉批】精诚既至，鬼神避之。自此行者无复沉覆之患。衡阳人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为移。”
狄仁杰檄（出《吴兴掌故集》）
唐垂拱四年，安抚大使狄仁杰，檄告西楚霸王项君将校等，【眉批】文亦佳。其略曰：“鸿名不可以谬假，神器不可以力争。应天者膺乐推之名，背时者非见几之主。自祖龙御宇，横噬诸侯，任赵高以当轴，弃蒙恬而齿剑。沙丘作祸于前，望夷覆灭于后。七庙隳圯，万姓屠原。鸟思静于飞尘，鱼岂安于沸水。赫矣皇汉，受命玄穹，膺赤帝之贞符，当四灵之钦运。俯张地纽，彰凤纪之祥；仰缉天网，郁龙兴之兆。而君潜游泽国，啸聚水乡，矜扛鼎之雄，逞拔山之力。莫测大符之所会，不知历数之有归。遂奋关中之翼，竟垂垓下之翅，实由人事，岂属天亡。虽驱百万之兵，终弃八千之子，以为殷监，岂不惜哉！固当匿魄东峰，收魂北极，岂合虚承庙食，广费牲牢。仁杰受命方隅，循革攸寄，今遣焚燎祠宇，削平台室，使蕙帷销尽，羽帐随烟。君宜速迁，勿为人患。檄到如律令。”
蛮神（出《广异记》）
高宗时，狄仁杰为监察御史，江岭神祠，焚烧略尽。至端州，有蛮神，仁杰欲烧之，使人入庙者立死。仁杰募能烧之者，赏钱百千。时有二人出应募，仁杰问往复何用。人云：“愿得敕牒。”仁杰以牒与之。其人持往至庙，便云：“有敕。”因开牒以入，宣之，神不复动，遂焚毁之。其后仁杰还至汴州，遇见鬼者曰：“侍御后有一蛮神，云被焚舍，常欲报复。”【夹批】真蛮神！仁杰问：“事竟如何？”鬼云：“侍御方须台辅，还有鬼神二十余人随从，彼亦何所能为？”【眉批】真是有福胜无福，邪正第□义也。久之，其神还岭南矣。
父（出刘敬叔《异苑》）鲍君（出《抱朴子》）【眉批】父、鲍君的对。
会稽石亭埭有大枫树，其中朽空，每雨，水辄满。有估客携生至此，辄放一头于中。村民见之，以鱼非树中物，咸神之，乃依树起室，宰牲祭祀，未尝虚日，目为父庙。有秽慢者，则祸立至。后估客复至，大笑，乃求臛食之，其神遂绝。
昔汝南有人，于田中设绳罝，以捕獐而得者，其主未觉。有行人见之，因窃取獐去；犹念取之，不俟其主，有鲍鱼，乃以一头置罝中而去。本主来，于罝中得鲍鱼，怪之，以为神，不敢持归。于是村里置屋立庙，号为鲍君。后转多奉之者，丹楹藻棁，钟鼓不绝。积七八年，前行人复过庙下，问其故。人具为说。乃曰：“此是我鲍鱼耳，何神之有？”于是乃息。
桑神（出《风俗通》）
南顿人张助于田中种禾，见一李核，意欲持归，乃掘取之，以湿土封其根，置空桑中，遂忘取之。助后作远职，不在。其后里中人见桑中忽生李，谓之神。有病目痛者，荫息此桑下，因祝之，言：“李君能令我目愈者，谢一豚。”其目偶愈，便杀豚祭之。传者便言此树能令盲者得视，远近翕然，互来请福。其下常车马填溢，酒肉滂沱，如此数年。张助罢职来还，见之，乃斫去。
墓石 墓水（并出《抱朴子》）
汝阳有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买数片饵以归，天热，取荫墓口树下，以所买饵暂著石人头上，及去，忘取之。后来者见石人头上有饵，求而问之。或调云：“此石人有神，能治病。病愈者，以饵来谢之。”因转相语云：“头痛者摩石人头，腹痛者摩石人腹，亦还以自摩，无不愈者。”【眉批】弥空皆鬼神也，有所附则灵。所责神者，能为人澹灾除患耳。果禳而愈病，何妨事之。遂千里来就石人治病，初具鸡豚，后用牛羊，为立帷帐，管弦不绝，如此数年。前忘饵母闻之，乃为人说所忘，遂无复往者。
洛西有古墓，穿坏多时，水满墓中，多石灰汁，主治疮。夏日行人，有病疮烦热，见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疮偶便愈。于是诸病者闻之，悉往自洗，转有饮之以治腹内者。近墓居人，便于墓所立庙舍，而卖此水。而往买者，又当祭庙中，酒肉不绝。而来者转多，此水行尽。于是，卖者常夜窃运他水以益之。其远道人不能往者，皆因行使，或持器遗信。卖水者大富。或言其无神，官家禁止，遂填塞之，乃绝。
画琵琶（出《原化记》）
有书生欲游吴地，道经江西，因风阻船，闲步入林，过一僧院。僧已他出，房门外小廊数间，傍有笔砚。书生攻画，遂把笔，于素壁上画一琵琶，大小与真不异。画毕，风静船发。僧归，见画处不知何人，乃告村人曰：“恐是五台山圣琵琶。”当亦戏言，而遂为村人传说，礼施求福，甚效。书生往吴经年，乃闻人说江西路僧室，有圣琵琶，灵应非一，心切疑之。因还江西时，令船人泊船旧处，上访之。僧亦不在，所画琵琶前，已幡花香炉供养矣。取水洗之尽，还宿船中。至明日又上，僧夜已归，以失琵琶故，邻人大集，方共悲叹。书生故问，具言前验，今应有人背着琵琶，所以潜隐。【眉批】背犹云负也，谓负愿不偿也。书生大笑，为说所画，及拭却之由，自是灵圣亦绝。
【总评】按《原化记》：京洛有士人，善雕镂。因出行，偶于山路见大槐树，根旁瘤瘿，如数斗甏者四焉。欲于回日采取，恐为人所先。乃取纸数张，割为钱，系树瘤上，欲人疑为神树，不敢伐也。去数月方还，大率人夫，具斧锯而往。乃见树侧纸钱累累，后有焚香醮奠之处。士人笑村俗无知，方欲下斧，忽见紫衣神在旁叱止之。士人曰：“树本无神，君何为者？”神曰：“始君权以纸钱系树，村人咸疑树神，相与祈祀，冥司遂以某职受享酬，今以有神矣。伐之必祸。”士人不听。神问：“取此何用？”曰：“欲雕刻为器耳。”神曰：“须价几何？请偿之。”士索百千。神曰：“愿奉百绢，前五里有坏坟，绢在其中。”士人如言而往，果得绢。然则父以下，又安知冥司者不因名立神，以酬应享之福，未可尽为妄也。及乎人心既怠，神灵亦歇，则福尽而数终矣。
天神庙（出《幽明录》）
颍川陈庆孙家后有神树，多就求福，遂起庙，名天神庙。庆孙有乌牛，神于空中言：“我是天神，乐卿此牛。若不与我，来月二十日当杀尔儿。”庆孙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儿果死。复言：“汝不与我，至五月，杀汝妇。”又不与，至时，妇果死。又来言：“汝不与我，秋当杀汝。”又不与，至秋遂不死。鬼乃来谢曰：“君为人心正，方受大福。愿莫道此事。天地闻之，我罪不细。实见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干，见君妇儿终期，为此欺君索食耳。愿深恕亮。君录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祐助，吾亦当奴仆相事。”遂闻稽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