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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八 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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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书始(俱出《书断》)

    古文者,黄帝史苍颉所造也。颉首有四目,通于神明,仰观奎星圜曲之势,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合而为字,是曰古文。

    大篆者,周宣王太史史籀所作也。或同或异谓之篆。篆者,传也。传其物理,施之无穷,用以教授,谓之史书,凡九千字。籀文,亦史籀所作,与古文大篆小异,后人以名称书。甄酆定六书,一曰大篆,二曰奇字。奇字者,籀文也。

    小篆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增损大篆,异同籀文,谓之小篆,亦曰秦篆。始皇以和氏之璧,琢而为玺,令斯书其文。今泰山、峄山及秦望等碑,并其遗笔。

    八分者,秦时人上谷王次仲所作也。始皇得次仲文,简略,赴急疾之用,甚喜。遣使召之,三征不至。始皇大怒,制槛车送之。于道化为大鸟飞去,落二翮于山,故山有大翮小翮之名。按《魏土记》,二山在沮阳城东北六十里。

    隶书者,秦下邽人程邈所作也。邈字元岑,始为县吏,得罪,始皇幽系云阳狱中。覃思十年,增减大小篆,去其繁复,为三千字,秦之。始皇善之,用为御史。以奏事烦多,篆字难成,乃用其字,以为隶人佐书,故曰隶书。

    章草,汉黄门令史史游所作也。章帝时,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体,粗书之。【眉批】章帝爱而用之,故名章草。

    行书者,后汉颍川刘德升所造也。行书,即正书之小变,务从简易,相闻流行,【眉批】相闻谓书帖也。故谓之行书云。又云狎书。当时胡昭、钟繇,并师其法,而胡肥钟瘦,各有其美。

    飞白者,后汉左中郎蔡邕所作,变楷制也。本是宫殿题署,势既劲,文字宜轻微不满,名为飞白。王僧虔云:“飞白,八分之轻者。”邕在鸿都门,见匠人施垩帚,遂创意焉。

    【总评】按羊欣《笔法》云:伯喈入嵩山,学书于石室内,得一素书,八角垂芒,篆写李斯并史籀用笔势。伯喈得之,不食三时,乃大叫喜欢,若对数十人。伯喈因读诵三年,便妙达其旨。伯喈自书五经于太学,观者如市。古人一艺之微,苦心如此。今人略记故典一二事,便谓有经济学;甫能操弓发矢,便推边才,如何不实而损名也。邕有女,名琰,甚贤,亦工书。

    草书者,后汉征士张伯英所造也。梁武帝《草书状》曰:“蔡邕云:昔秦之时,诸侯争长,羽檄相传,望烽走驿,以篆隶难,不能救急,遂作赴急之书,盖今之草书是也。”

    【总评】按《书断》云:篆籀、八分、隶书、章草、飞白、行书、草书,通谓之八体,惟王右军兼工。

    汲冢书(出《尚书故实》)

    汲冢书,盖魏安釐王时,卫郡汲县耕人,于古冢中得之。竹简漆书,科斗文字,杂写经史,与今本校验,多有异同。耕人姓不。【夹批】不字呼作彪,其名曰淮。见《春秋后序》《文选》中注。

    王融(出《法书要录》)

    宋末,王融图古今杂体,有六十四书。少年仿效,家藏纸贵。而风鱼虫鸟,是七国时书,元长皆作隶字,故贻后来所诰。湘东王遣沮阳令韦仲,定为九十一种。次功曹谢善勋增其九法,合成百体。其中以八卦为书第一,以大小为两法,径丈一字,方寸千言。

    萧何(出羊欣《笔阵图》)

    前汉萧何善篆籀,为前殿成,覃思三月,以题其额。观者如流。何使秃笔书。

    陈惊座(出王僧虔《名书录》)

    后汉杜陵陈遵善篆隶,每书,一座皆惊,时人谓为陈惊座。

    草贤 草圣(出《书断》及袁昂《书评》)

    崔瑗,崔骃子,字子玉,安平人,官至济北相。文章盖世,善章草书。师于杜度,媚趣过之,点画精微,神变无碍,可谓冰寒于水也。王隐谓之草贤。

    张芝,字伯英,高尚不仕。善草书,精劲绝伦。凡家之衣帛,皆先书而后练。临池学书,池水尽墨。每书云:“匆匆不暇草。”韦仲将谓为草圣。又云:“崔氏之肉,张氏之骨。”又颍川胡昭,字孔明,真行亦妙。羊欣云:“胡昭得张芝骨,索靖得其肉,韦诞得其筋。”季弟昶,字文舒,为黄门侍郎,亦善章草,书类伯英,时人谓之亚圣。今世人所云芝书,多是昶也。

    八分书(出《书断》《书评》)

    师宜官,南阳人。灵帝好书,征天下工书于鸿都门者数百人,八分称宜官为最,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耿球碑是宜官书。甚自矜重,而性嗜酒。或时空至酒家,因书其壁以售之。观者云集,酒因大售。至饮足,则铲灭之。【眉批】今人能以书博酒否?能以书售酒否?具知上世犹重文墨。

    梁鹄,字孟皇,安定人,少好书,受法于师宜官,以善八分书知名。亦在鸿都门下,迁选部郎,灵帝重之。魏武甚爱其书,常悬帐中;又以钉壁,以为胜宜官也。于时邯郸淳亦得次仲法。淳宜为小字,鹄宜为大字,不如鹄之用笔尽势也。

    左伯,字子邑,东莱人,特工八分。名与毛弘等列,小异于邯郸淳,亦擅名汉末。又甚能作纸。汉兴,有纸代简。至和帝时,蔡伦工为之,而子邑尤得其妙。故萧子良答王僧虔书云:“子邑之纸,妍妙光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眉批】仲将,韦诞字。伯英,张芝字。之笔,穷声尽思。妙物远矣,邈不可追。”

    钟繇 钟会(出《笔阵图》,又《书断》《书评》)

    魏钟繇,字元常。少随刘胜入抱犊山,学书三年,遂与魏太祖、邯郸淳、韦诞等议用笔。繇乃问蔡伯喈笔法于韦诞,诞惜不与,乃自捶胸呕血,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及诞死,繇令人盗掘其墓,遂得之,由是繇笔更妙。繇精思学书,卧画被穿过表,如厕终日忘归。每见万类,皆书象之。繇善三色书,最妙者八分,有魏受禅碑为最。

    【总评】师旷薰目以精音,元常呕血以进笔,学未有不专而成者。

    钟会,字士季,元常子。善书,有父风,稍备筋骨。会尝诈为荀勖书,就勖母钟夫人取宝剑。会兄弟以千万造宅,未移居。勖乃潜画元常形像。会兄弟入见,便大感恸,终身不入。勖书亦会之类也。

    【总评】钟镇西绝能效人书,故改易邓艾上章事,莫有知者。

    韦诞(出《书断》)

    魏韦诞,字仲将,京兆人,官至侍中。伏膺于张伯英,兼邯郸淳之法。诸书并善,题署尤精。明帝凌云台初成,误先钉榜,未题署。以笼盛诞,辘轳长引上,使就榜题,去地二十五丈。诞危惧,戒子孙无为大字楷法。袁昂评云:“如龙拿虎据,剑拔弩张。”初,青龙中,洛阳许邺三都,宫观始就,诏令仲将大为题署,以为永制,给御笔墨,皆不任用。因奏“蔡邕自矜能书,兼斯、喜之法,非纨素不妄下笔。夫欲善其事,必利其器。若用张芝笔,左伯纸,及臣墨,兼此三者,又得臣手,然后可以逞。”子熊,字少季,俱善书。

    【总评】按王僧虔《名书录》:曹喜,后汉扶风人,善篆隶,小异李斯,蔡邕采其篆法。

    王羲之(出《笔阵图》《书断》《图书会粹》《法书要录》《国史异纂》《尚书故实》)

    晋王羲之,字逸少,旷子也。七岁善书。十二,见前代《笔说》于其父枕中,窃而读之。父曰:“尔何来窃吾所秘?”羲之笑而不答。母曰:“尔看用笔法。”父见其小,恐不能,秘之,语羲之曰:“待尔成人,吾授也。”羲之拜请:“今而用之。使待成人,恐蔽儿之幼令也。”【眉批】那有此志气童子?父喜,遂与之。不期月,书便大进。卫夫人见,【眉批】按卫夫人,李矩妻,李充母,名铄,字茂猗。或以徐夫人一例,疑为男子,误矣!语太常王策曰:此儿必见用笔诀。近见其书,便有老成之智。”涕流曰:“此子必蔽吾名,”晋帝时,书《祭北郊文》,更祝板,工人削之,笔入木三分。三十三,书《兰亭序》。三十七,书《黄庭经》。书讫,空中有语:“卿书感我,而况人乎?吾是天台文星。【眉批】天禄校书而太乙降,黄庭成经而台星语,神明之重文墨如此!妻郗氏亦工书。有七子,献之最知名。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并工草。

    【总评】按《尚书故实》:羲之学书于叔父廙。廙字世将,渡江以来书画第一,明帝师其画,右军学其书。

    羲之书以章草答庾亮,亮弟翼见之叹伏,因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八纸,过江颠沛,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羲之罢会稽,住蕺【眉批】蕺戒,侧入切。山下,旦见一老姥,把十许六角竹扇出市。王聊问:“此欲货耶,一枚几钱?”答云:“二十许。”右军取笔书扇,扇五字。姥大怅惋云:“举家朝餐,俱仰于此,云何书坏?”王答曰:“无所损。但道是王右军书字,请一百。”既入市,人竞市之。后数日,复以数扇来诣,请更书。王笑而不答。又羲之曾自书表与穆帝。帝乃令索纸色类,长短阔狭,与王表相似,使张翼写效,一毫不异,乃题后答之。羲之初不觉,后更相看,乃叹曰:

    “小人乱真乃尔!”羲之性好鹅。山阴昙村有一道士,养好者十余。王清旦乘小船,故往看之,意大愿乐,乃告求市易。道士不与。百方譬说,不能得之。道士言:“性好道,久欲写河上公老子,缣素早办,而无人能书。府君若能自屈,书《道》《德》各两章,便合群以奉。”【眉批】道士不俗。羲之停半日,为写毕,笼鹅而归,大以为乐。又尝诣一门生家,设佳馔供给,意甚感之,欲以书相报。见有一新榧几,至滑净。王便书之,草正相半。门生送王归郡,比还家,其父已刮削都尽。儿还去看,惊懊累日。

    晋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尝游山阴,与太原孙统承公、孙绰兴公、广汉王彬之道生、陈郡谢安石、高平郄昙重熙、太原蕴叔仁、释支遁道林,并逸少子凝、徽、操之等四十一人,修祓禊之礼。挥毫制序,兴乐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字有重者,皆别体,就中之字最多。

    王羲之《告誓文》,今所传即其稿本,不具年月日朔。其真本维永和十年三月癸卯九月辛亥,而书亦真。开元初,润州江宁县瓦棺寺修讲堂,匠人于鸱吻内竹筒中得之,与一沙门。至八年,县丞李延业求得,上岐王。王以献上,留内不出。或云其后却借岐王。十二年,王家失守,图书悉为灰烬,此书亦见焚矣。

    【总评】韩愈讥右军俗书趂姿媚,以不论古文,不讲偏旁也。

    荀舆(出《尚书故实》)

    荀舆能书,尝写狸骨方,右军临之,至今谓之《狸骨帖》。

    羲之《借船帖》,书之尤工者也。京师书侩孙盈者,名甚著。盈父曰仲容,亦鉴书画,精于品目,豪家所宝,多经其手,真伪无逃焉。公《借船帖》,是孙盈所蓄,人以厚价求之,不果。卢潞州公时其急切,减而赈之,久满百千,方得。

    右军尝醉书数字,点画类龙爪,后遂有龙爪书,如科斗、玉筋、偃波之类。诸家共二十五般。

    王献之(出《书断》《图书会粹》)

    王献之,字子敬,亦善草隶。幼学于父,习于张芝。尔后改变制度,别创其法,率尔师心,冥合天矩。初,谢安请为长史,太元中,新起太极殿,安欲使子敬题榜,以为万代宝,而难言之,乃说韦仲将题灵云台之事。子敬知其旨,乃正色曰:“仲将,魏之大臣,宁有此事?使其有此,知魏德之不长。”安遂不之逼。子敬年五六岁时学书,右军从后潜掣其笔,不脱,乃叹曰:“此儿当有大名。”遂书《乐毅论》与之。

    【总评】《乐毅论》,长安中,太平公主奏借出外榻写,因此遂失。

    羲之为会稽,子敬出戏,见北馆新白土壁,白净可爱。子敬令取扫帚,沾泥汁中,书壁为方丈二字,晻暖斐亹,极有势好,日日观者成市。羲之亦叹其美。子敬好书,触遇造玄。有一好事年少,故作精白纸械,【眉批】械,疑半臂之属。着往诣子敬,便取械书之,草正诸体悉备,两袖及标略周。年少觉王左右有凌夺之色,掣械而走。左右果逐及于门外,斗争分裂,少年才得一袖而已。子敬为吴兴,羊欣父不疑为乌程令,欣时年十五六,书已有意,为子敬所知。往县入斋,欣着新白绢裙,昼眠,子敬乃书其裙幅及带。欣觉欢乐,遂宝之,后以上朝廷。

    【总评】按《书断》:宋萧思话,兰陵人,学于羊欣,风流媚好,殆欲不减。袁昂评云:羊真孔草,萧行范篆,各一时之妙。陈永欣寺僧智永,右军之孙,草书入妙,同时丁觇善隶。时人云:丁真永草。

    戴安道 康昕

    晋戴安道隐居不仕。总角时,以鸡子汁溲白瓦屑,作郑玄碑,自书刻之。文既奇丽,书亦绝妙。又有康昕,亦善草隶。王子敬尝题方山亭壁数行,昕密改之,子敬后过不疑。昕,字君明,外国人,官临沂令。

    王僧虔(出《谭薮》及《南史》)

    琅琊王僧虔,博通经史,兼善草隶。太祖谓虔曰:“我书何如卿?”曰:“臣正书第一,草书第三。陛下草书第二,正书第三。臣无第二,陛下无第一。”上大笑曰:“卿善为词也。”又帝尝与僧虔赌书毕,帝曰:“谁为第一?”僧虔对曰:“臣书人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矣。”

    萧子云(出《尚书故实》《国史补》)

    梁萧子云,字景乔。武帝谓曰:“蔡邕飞而不白,羲之白而不飞,飞白之间,在卿斟酌耳。”

    武帝造寺,令萧子云飞白大书萧字。李约竭产,自江南买归东洛,建一小亭以玩,号曰“萧斋”。

    【总评】或曰萧寺之名始此。要之萧梁造寺最多,不专以子云名也。若今人称萧斋,取其清净如僧寺耳。

    僧智永 智果(出《尚书故实》《法书要录》及《书断》)

    梁周兴嗣编次千字文,而有王右军者,人皆不晓。其始乃梁武教诸王书,令殷铁石于大王书中,榻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纸,杂碎无序。武帝召兴嗣谓曰:“卿有才思,为我韵之。”兴嗣一夕编缀进上,鬓发皆白,而赏锡甚厚。右军孙智永禅师自临八百本,散与人外,江南诸寺各留一本。永公住吴兴永欣寺,尝于楼上学书,业成方下,积有秃笔头十瓮。又于阁上临书,所退笔头,置之于大竹簏。簏受一石余,而五簏皆满。人来觅书,并请题额者如市。所居户限为穿穴,乃用铁叶裹之,谓为铁门限。后取笔头瘗之,号为退笔冢,自制铭志。同寺僧智果,会稽人,工书铭石,甚为瘦健。隋炀帝甚爱之。

    购兰亭序(出《法书要录》)

    王羲之《兰亭序》,僧智永弟子辨才,尝于寝房伏梁上,凿为暗槛,以贮《兰亭》,保惜贵重于师在日。贞观中,太宗以听政之暇,锐志玩书,临羲之真草书帖,购募备尽,【眉批】太宗购得義之字,真行凡二百九十纸,装为七十卷;草书二十纸,装为八十卷。每听政之睱,时阅之。一说有大王真迹三千六百纸,率以一丈一尺为一轴。唯未得《兰亨》。寻讨此书,知在辨才之所,乃敕追师入内道场供养,思赉优洽。数日后,因言次,乃问及《兰亭》,方便善诱,无所不至。辨才确称往日侍奉先师,实常获见,自师没后,荐经丧乱,坠失不知所在。遂放归越中。后更推究,不离辨才之处,又敕追辨才入内,重问《兰亭》。如此者三度,竟靳固不出。上谓侍臣曰:“右军之书,朕所偏宝,就中之迹,莫如《兰亭》,求见此书,劳于寤寐。此僧耆年,又无所用,若得一智略之士,设谋取之必获。”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曰:“臣闻监察御史萧翼者,梁元帝之曾孙,今贯魏州莘县,负才艺,多权谋,可充此使。”太宗遂召见。翼奏曰:“若作公使,义无得理。臣请私行诣彼,须得二王杂帖三数通。”太宗依给。翼遂改冠微服,至洛潭,随商人船,下至越州。又衣黄衫,极宽长潦倒,得山东书生之体。日暮入寺,巡廊以观壁画,过辨才院,止于门前。辨才遥见翼,乃问曰:“何处檀越?”翼就前礼拜云:“弟子是北方,将少许蚕种来卖,历寺纵观,幸遇禅师。”寒温既毕,语议便合。因延入房内,即共围棋抚琴,投壶握槊,谈说文史,意甚相得。乃曰:“白头如新,倾盖如旧,今后无形迹也。”便留夜宿,设缸面酒。【眉批】江东云缸面,犹河北称瓮头,谓初熟酒也。酣乐之后,探韵赋诗,彼此讽咏,恨相知之晚。通宵尽欢,明日乃去。辨才云:“檀越闲即更来。”翼乃载酒赴之,兴后作诗,如此者数四。诗酒为务,其俗混然。经旬朔,翼示师梁元帝自书《职贡图》,师嗟赏不已,因谈论翰墨。翼曰:“弟子先传二王楷书法。弟子自幼来耽玩,今亦数帖自随。”辨才欣然曰:“明日来,可把此看。”翼依期而往,出其书以示辨才。辨才熟详之曰:“是即是矣,然未佳善也。贫道有一真迹,颇是殊常。”翼问曰:“何帖?”才曰:“《兰亭》。”翼笑曰:“数经乱离,真迹岂在?必是响榻伪作耳。”辨才曰:“禅师在日保惜,临亡之时,亲付于吾。付受有绪,那得参差?可明日来看。”及翼到,师自于屋梁上槛内出之。翼见讫,故瑕指颣曰:“果是响榻书也。”纷竞不定。自示翼之后,更不复安于伏梁上,并萧翼二王诸帖,并借留置于几案之间。辨才时年八十余,每日于窗下临学数遍,其老而笃好也如此。自是翼往还既数,童弟等无复猜疑。后辨才出赴邑汜桥南严迁家斋。翼遂私来房前,谓童子曰:“翼遗却帛子在床上。”童子即为开门。翼遂于案上取得《兰亭》及御府二王书帖,便赴永安驿,告驿长曰:“我是御史,奉敕来此,今有墨敕,可报汝都督知。”都督齐善行闻之,驰来拜谒。萧翼因宣示敕旨,具告所由。善行走使人召辨才。辨才仍在严迁家,未还寺,遽见追呼,不知所以。又遣云:“侍御须见。”及师来见御史,乃是房中萧生也。萧翼报云:“奉敕遣来取《兰亭》,《兰亭》今已得矣,故唤师来别。”辨才闻语而便绝倒,良久始苏。翼便驰驿南发,至都奏御。太宗大悦,以玄龄举得其人,赏锦彩千段。擢拜翼为员外郎,加五品;赐银瓶一,金缕瓶一,玛瑙碗一,并实以珠,内厩良马两匹,兼宝装鞍辔,宅庄各一区。【眉批】《兰亭》可谓得价。太宗初怒老僧之秘吝,俄以其年耄,不忍加刑。数月后,仍赐物三千段,谷三千石,便敕越州支给。辨才不敢入己用,迺造三层宝塔。塔甚精丽,至今犹存。老僧因惊悸患重,不能强饭,唯歠粥,岁余乃卒。帝命供奉榻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真等四人,各榻数本,以赐皇太子诸王近臣。贞观二十三年,圣躬不豫,幸玉华宫含风殿,临崩,谓高宗曰:“吾欲从汝求一物。汝诚孝也,岂能违吾心耶?汝意何如?”高宗哽咽流涕,引耳听受。太宗曰。“吾所欲得《兰亭》,可与我将去。”后用玉匣贮之,藏于昭陵,今赵模等所榻者,一本尚直钱数万。

    王方庆(出《谭宾录》)

    龙朔二年,高宗谓凤阁侍郎王方庆曰:“卿家合有书法。”方庆奏曰:“臣十代再从伯祖羲之,先有四十余纸,贞观十二年,先臣进讫。有一卷,臣近已进讫。臣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询、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相规、曾祖褒,并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二十八人书,共十卷,见在。”上御武成殿,召群臣取而观之,仍令凤阁舍人崔融作序,自为《宝章集》,以赐方庆,朝野荣之。

    唐太宗(出《尚书故实》)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自真草书屏风,以示群臣。笔力遒劲,为一时之绝。尝谓朝臣曰:“吾临古人之书,殊不学其形势,惟在骨力,及得骨力,而形势自生耳。”尝召三品已上,赐宴于玄武门。帝操笔作飞白书,众臣乘酒,就太宗手中相竞。散骑常侍刘洎登御床引手,然后得之。其不得者,咸称洎登床,罪当死,请付法。太宗笑曰:“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床。”

    欧阳询(出《书断》及《国史异纂》)

    唐率更令欧阳询,字信本,八体尽能,笔力劲险。高丽爱其书,遣使请焉。神尧叹曰:“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狄。”率更尝出行,见古碑,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步,复下马停立,疲则布毯坐观。因宿其旁,三日而后去。今开通元宝钱,武德四年铸,其文乃欧阳率更书也。子通,亦善书,瘦怯于父。

    虞世南 褚遂良(出《书断》,又《国史异纂》)

    虞世南,字伯施,会稽人也。仕隋为秘书郎,炀帝嫉其鲠直,一为七品十余年。仕唐至秘书监。行草本师智永,及其暮,加以遒逸。世南行七,书家称为虞七。

    褚遂良,河南人。少则伏膺虞监,长则师祖右军。遂良尝问虞监曰:“某书何如永师?”曰:“吾闻彼一字直五万,官岂得若此?”曰:“何如欧阳询?”虞曰:“闻询不择纸笔,皆能如志,官岂得若此?”褚曰:“既然,某何更留意于此?”虞曰:“若使手和笔调,遇合作者,亦深可贵尚。”褚喜而退。

    高正臣(出《书断》)

    高正臣,广平人,官至卫尉卿。习右军之法,睿宗爱其书。张怀素先与高有旧,朝士就高乞书,或凭书之。高常为人书十五纸,张乃戏换其五纸,又令示高,再看不悟。客曰:“有人换公书。”高笑曰:“必张公也。”乃详观之,得其三纸。客曰:“犹有在。”高又观之,竟不能辨。高尝许人书一屏障,逾时未获。其人乃出使淮南,临别大怅惋。高曰:“正臣故人【眉批】故人指怀素。在申州,正与仆书一类,公可便往求之。”陆柬之尝为高书告身,高尝嫌之,不将入秩。后为鼠所伤,乃持示张公曰,“此鼠甚解正臣意。”风调不合,一至于此。

    【总评】按《书断》:王少监绍宗,祖述子敬,钦羡柬之,则知柬之亦非恶札。

    僧怀素(出《国史补》)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圣三昧。弃笔堆积,埋于山下,号曰“笔冢”。

    郑广文(出《尚书故实》

    郑虔任广文博士,学书而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间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后自写所制诗并画,同为一卷封进。玄宗御笔书其尾曰:“郑虔三绝。”

    李阳冰(出《国史补》)

    李阳冰善小篆。绛州有篆字,与古不同,颇为怪异。李阳冰见之,寝卧其下,数日不能去。验其书,是唐初,不载书者名姓。碑有“碧落”二字,时人谓之“碧落碑”。

    【总评】舒元舆《玉筋篆志》论李斯、李阳冰之书,其词曰:“斯去千年,冰生唐时,冰复去矣,后来与谁?后千年有人,谁能待之?后千年无人,篆止于斯。鸣呼主人,为我宝之!”

    张旭(出《国史补》,又《幽闲鼓吹》)

    张旭草书得笔法,后传崔邈、颜真卿。旭言:“始吾闻公主与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饮醉辄草书,挥笔大叫,以头揾水墨中而书之,天下呼为张颠。醒后自视,以为神异,不可复得。后辈言笔札者,欧、虞、褚、薛,或有异论,至长史无间言。

    旭释褐为苏州常熟尉。上后旬日,有老父过状,判去,不数日复至。乃怒而责曰:“敢以闲事屡扰公门?”老父曰:“某实非论事,但睹少公笔迹奇妙,贵为箧笥之珍耳。”【眉批】雅事。长史异之,因诘其何得爱书?答曰:“先父受书,兼有著述。”长史取视之,信天下工书者也。自是备得笔法之妙,冠于一时。

    卢弘宣(出《卢氏杂说》)

    李德裕作相日,人献书帖,德裕得之执玩,颇爱其书。卢弘宣时为度支郎中,有善书名。召至,出所获令观之。弘宣持帖,久之不对。德裕曰:“何如?”弘宣有恐悚状,曰:“是某顷年所临小王帖。”太尉弥重之。

    陈元康(出《卢氏杂说》)【眉批】绝技附见。

    北齐河阳陈元康,刀笔吏也,善暗书。尝雪夜,太祖命作军书,顷尔数十纸,笔不睱冻。时人为之语曰:“三崔两张,不如一陈元康。”三崔,暹、季舒、昂也;两张,德微、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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