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湖心亭谈心
“是陈刺史故意所为吗？”
“他已经不是刺史了……”
一阵寂静。
“大哥他很喜欢你，比起刺史，你叫他一声大哥他会更开心。”
“所以大哥是故意为之吗？”
“我给他写去的信，一次也没有回过我。”
“我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相信他。”
陈誉嘴角勾起角度，“林姑娘，人是会变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他就不会利益熏心吗？”
“不会。”林简微回答的很干脆，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她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
又是一阵寂静。
陈誉这人真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愿透露其他，林简微心里无奈，只有自己先表明来意。
“虽然我知道以陈将军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完全可以保全大哥，但是毕竟同朝为官……我愿去与宁王一叙。”
陈誉原本阖上的眼睛的眼睛骤然睁开，控制不住眼角抽动，竭尽全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至颤抖，“此事你不要参与。”
“几年都没回中州述职，这次这般匆忙回来，任谁都能看出大哥在你心中的重要……实不相瞒，我与宁王还有其他事要叙旧，也不是单单为大哥。”
可你与宁王之间的所有风浪都是我们带给你的……陈誉看着旁边仍然闭着眼的林简微，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
如果不是当年我在你们离开后又跑去杏园打听你们的身份，大哥也不会写信向你询问远在中州的前任荆州刺史，宁王就不会盯上你，你也不会……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愿意相信我大哥……
陈誉抬眼看向苍白山色，其实在此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回中州了……
陈誉闭上眼睛，“大哥与漳州刺史是同窗，在得知漳州大旱时，便主动拜托荆州商贾先以漳州为重，带头捐款……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朝廷下拨的赈灾粮和银两，光是从户部到荆州官府，就被剥了几层……”
“有证据吗？”
“我大哥知道我回中州起，就与我断了联系。”
“我知道，若你用军功求情，大哥也定然不会有事，但实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糊弄过去。”
“此事我能解决好，林姑娘不用担心。”陈誉一笑，“其实，如果林姑娘信得过，你的事情，我也能解决好。”
“我当然信陈将军的实力，但事实上，我的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无非就是女子之间的打闹和宁王的猜忌刚好都让我运气不好给撞上了。”
“那林姑娘打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没有什么打算。”林简微转头对着陈誉自嘲一笑，“我受伤刚醒时，觉得我必须弄清来龙去脉，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我拖着病躯就开始练剑，我告别师父来到中州，后来从小瑜的口中知道真相，我在中州待了这么些时日，并没有对任何人动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林简微如此平静的说出实情，又毫不掩饰向自己表达想法，陈誉不能欺骗自己是毫无所动的。
又听林简微继续道：“可能是我贪念世间平凡普通的生活了吧，我竟然觉得每日和小瑜说说笑笑，闲来无事游览山川，好像也很好？我娘去世前告诉我，简单的日子最可贵，那时我还不信。”
“林姑娘与陈某说这些，不担心—”
林简微打断道:“不担心。”
陈誉今日被林简微直接干脆的态度震慑两次，实在不能不自惭形愧，心里暗骂自己：我到底在以什么样的揣测去抹黑她？
不知是今日的心情大好，还是这样的环境让人放松警惕，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但既然说了，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愿意同其他人说也罢，心里笑话自己也罢，都无关紧要。
林简微起身站到陈誉身旁，陈誉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一脸疑惑。
“右边倒是暖和了，左边冷……”
原来是小火炉只能暖一边，现在想换一边，要和自己换一个椅子，陈誉明白过来后当即哈哈大笑，“这么怕冷还来湖心赏雪。”
嘴里说着揶揄的话，身体却也没闲着，立马就起来换位置，还不忘倒一杯热茶给林简微。
林简微轻轻抿一口，茶香瞬间在口中荡开，流入五脏六腑，“以前读到‘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就想不明白，梨花和雪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我也三更起来去看梨花，心里想象着雪该是什么样子，直到我那日在中州醒来发现下雪了，我到屋顶看到河边整齐排列的树才知道‘千树万树梨花开’是这般模样……今日坐在这里才体会到‘云日明松雪，溪山进晚风。’”
“你是大周人，又去北边打过仗，见惯了雪，自然是不懂我们南启人对雪的执念。”
林简微注视着手里的茶，“还有这茶，我以前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围炉煮茶，也是今日，有了体会。”
林简微自然的递出杯子，再加一杯，风还挺大的。
将茶杯递还给林简微是，陈誉漫不经心：“林姑娘喜欢下雪？”
“喜欢，就是有点冷，我还不适应。”同时将一直藏在大氅下的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暖炉，“喏，出门就离不开它。”
“自从我知道你就是大周定北将军后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何去从军呢？”
是啊，这些年问过他的没问过的，都太多了，都想不明白他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怎么不科考？
陈誉起身立于湖畔，“因为我有想查明白的事，我没有时间一层一层考试，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上任，北方一直以来战乱不断，从军是我最快走进中州的道路。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林简微说这话时已经不知何时站到陈誉身旁。
陈誉转头：“我比较笨，考不上。”绽放出一个冬日里最温暖真诚的笑。
林简微：……
即便四年前在荆州与陈誉相谈不多，但是，陈谦断不会将一个傻子弟弟日日带在身旁，更何况，现在还是定北将军。
“排兵布阵一点儿也不比四书五经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