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定阳之战(01)
芳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声厉喝把芳菲都给吓了一跳。
她惊魂未定地扭头看去,回她话的人正是之前她问起过的俊朗青年,河间王高孝琬。他冷着一张脸,与潘安不同的是,他的神态更为严厉,此时正鼓着眼睛瞪着芳菲,把不爽都写在脸上了。
“男儿志在四方,这次圣人命四郎领兵出征,是给了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可不要拖人后腿!”
“我……”
芳菲刚想要反驳,可一想到他毕竟是高长恭的兄长,不好招惹,而且上次湖边落水时,他的王妃也有帮芳菲说过话。
算了,暂且忍耐一下吧。
芳菲乖乖闭了嘴,双手还挽着高长恭的胳膊,看见高孝琬那严厉的眼神,芳菲就不自觉地往高长恭身后挪了挪。
是的她想躲他身后。
高长恭就还真顺势挡在了芳菲身前,将其与高孝琬隔开,并且出言打圆场:“三哥,战场凶险,菲菲她也是出于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高孝琬重重叹了口气,随后便移了目光不再看芳菲,抬手搭在高长恭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圣人此次命你领兵出征,乃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守卫大齐疆域的本心,切不可让圣人失望!”
高长恭却没有应声,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而高孝琬没在意这么多,还在那慷慨激昂地嘱咐高长恭,也说了一连串告诫他的话,言语之中难掩欣喜,显然他是很期望高长恭征战四方建功立业的。
听了一会之后,芳菲实在听不下去了,最终忍不住反驳:“河间王,这大齐的江山是太上皇与当今圣人的,所谓建功立业,不过是拼了性命帮别人打江山而已。不知河间王可否有听过一个词,叫做功高震主?”
芳菲一出声,高孝琬的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并不认同芳菲:“当今太上皇是我们的亲皇叔,怎么可能会因为功劳高而杀我们?”
“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净在这胡言乱语!”
对于芳菲的话,高孝琬十分不屑,轻蔑之意毫不加掩饰。
芳菲其他的不了解,但她明确知道一点,河间王高傲自负,自认为这大齐江山是他们高家的,而他作为文襄皇帝的嫡子自然也有份,不管谁当皇帝都是他的族亲,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芳菲本来对他还有敬畏之心,现在——自然是只有不爽了,为了能劝止高长恭,芳菲耐着性子解释道:“太上皇是看重殿下没错,可当今圣人生性多疑,他本就不愿让殿下领兵出征,只是碍于太上皇的威压,他只能听从。这次战役若是打赢了,高官厚禄,会惹来君王更深重的忌惮,若是输了,那后果自然不必多说。”
所以,能推辞就尽量推辞。
虽然时间线发生了改变,但故事的走向基本不会变,高纬会因这次的战役而彻底对高长恭起杀心。
伴君如伴虎,殒命是迟早的事,但芳菲不想那么快就看到兰陵王府覆灭。
高孝琬冷哼一声,开始与芳菲针锋相对:“那照你这样说,是想要四郎一生都碌碌无为就是最好?若是人人都害怕被君王猜忌,那还有人敢做将领抵御敌军吗?”
“盛极必衰,建功立业也要适当,否则必会适得其反。”
“放肆!”高孝琬直接一声怒吼,凶神恶煞地瞪着芳菲,那眼神阴冷到了极点,“你敢这般同我讲话?”
芳菲顿时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都瞬间冷却了下来,她也有些胆战心惊。
说不过她就凶人?好家伙!
虽然芳菲也很愤愤不平,但她更怕被高孝琬一怒之下一刀给砍了,不禁又往高长恭身后缩了缩,拽着他胳膊的手也稍微紧了紧。
高长恭正好回眸看她,芳菲便是一脸委屈地望着他,可怜巴巴的。
高长恭微微一怔,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她的观点没有错,她说的话也并无不妥,却被人这么一顿凶,换做是谁心里都会不舒坦。思及此,高长恭竟莫名心生怜惜,转眸再望向高孝琬时,眉眼之间少了几分之前的温和:“三哥,菲菲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君王对我确实已心生猜忌,我若再立战功,他必更为忌惮。”
即便察觉到高长恭态度的变化,高孝琬仍旧无所顾忌,冷眼瞪着芳菲,不以为然道:“忌惮你又如何?难道圣人还真会对你下手不成?即便他能狠下这个心,那他又该如何给高氏族人以及天下人交代?”
他依然坚持己见。
卫玠也想反驳他的话,但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不便出言,只能在高孝琬身后一个劲地冲他张牙舞爪,还挥着拳头作势要打他。
芳菲见了,偷偷摸摸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卫玠正起劲,潘安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卫玠的动作瞬间僵硬,然后默默收回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下来。
潘安这才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高孝琬,嗓音比眼神更冷沉:“难道河间王忘了河南王之死?”
河南王与高湛尚有交情,高湛都不曾手下留情。
高孝琬一怔,瞬间哑然,不过片刻他又说道:“长兄之死乃是奸臣当道所致使,皇叔心里定然也有痛惜!”
“他若真痛惜,便不会听之任之。”
提及长兄之死,高长恭深邃如星海的眸中也多了丝苍凉。
听见这话,芳菲心里也有点感触,望着他的侧颜突然有些心疼眼前之人,长兄死在叔父手中,估计也是高长恭心中难以释怀的芥蒂吧。
高孝琬彻底愣住了,随后默默垂下眼帘。
在他脸上,芳菲仍能看见愤慨,可见他还是不认同芳菲几人所言,只是长兄确实是含冤而死,这点他无法反驳。
“殿下……”
芳菲轻轻晃了晃高长恭的胳膊,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也体会不了高长恭的感受。
在他回眸之际,芳菲只能抿唇看着他,眼底荡漾的柔光她自己都没察觉。
如温暖春风,吹散一切阴霾。
高长恭心底的沉痛好似真的有所缓解,面色柔和了许多,微扬的嘴角甚至都隐隐带笑:“圣人诏书已下,断没有收回的余地,你若真担心我,不如随我同去,如此也可免受相思之苦。”
“啊……”
芳菲的脸色又僵硬起来,干笑了两声,一脸的为难。
扯来扯去还是要她随军??
不过下一秒,芳菲便爽快地点头答应了:“好啊,我与你一起去,咱们同去同归!”
女子眉眼弯弯,娇笑如花。
而他眸光微动,眼底一片柔光无限。
芳菲极为享受他温柔的目光,这种浓情蜜意的感觉真爽!虽然都不是发自内心。
芳菲的确担心高长恭的安危,万一他一去不回,那芳菲的捞金路就得终止了,所以能白嫖多久就尽量白嫖多久。
而且相处了这么多时日,高长恭若是死了,芳菲还真有点不能接受。
高长恭命运悲惨,连命中注定的姻缘都被芳菲搞垮了,到时候至死都没个知心人,的确挺凄凉的,芳菲若真能扭转他的命运,那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芳菲现在的衣食无忧,皆是受他庇佑,怎么说也有点恩情在里面。
高长恭似乎并不想要芳菲答应,他虽有动容,但还是稍微敛了笑意,并缓缓从芳菲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战场凶险,风云莫测,我方才是与你说笑的,你留在邺城就好。”
芳菲的手停在空中僵硬了一瞬,随即坦然一笑又扯住高长恭的袖子,轻飘飘地道:“你是说笑,可我当真了,不容反悔。”
芳菲开始玩起来了死皮赖脸。
高纬并不愿意让高长恭领兵出征,无非是担心他打了胜仗威名会更甚,届时会影响高纬在大齐子民心中的地位。迫于高湛的压力,他不得不下诏让高长恭出征,芳菲总觉得高纬并不会甘心看着高长恭名震天下,他一定会做些什么,芳菲知道这场战役会怎么打,兴许能应付一下突发之类的情况。
她手中的力道很紧,高长恭几番扬袖试着去挣脱她,但都没成功,他又不好太过用力,无奈之下只能任由芳菲抓着。
估计今日高长恭不应允,她就不会放手。
“郑芳菲……”
芳菲一连摇头晃脑打断了高长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高长恭一挑眉:“你骂我?”
“没有!”芳菲一口否决,“殿下若是再念念叨叨,那就是自己要做王八,赖不得旁人!”
“呵……”
听似冷笑,而高长恭眼底却是无奈与宠溺,看着芳菲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他嘴角的笑着愈发深浓。
芳菲是抱着不管不顾的心理说出这些话的,但高长恭似乎一点也不恼怒。
这种话在古人的眼里是大不敬,思想封建的人无法接受,虽然高长恭和卫玠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但其他人就不是这般了,例如——高孝琬。
他看见高长恭不怒反笑,甚至还眼含宠溺,高孝琬极其不理解,当下便又出言讽刺:“四郎,女子的眼界向来低俗,你如此纵容她,将来必成祸患!”
领兵出征要把她带在身边也便罢了,既然还跟她如此玩闹,可真是太气人了!
高孝琬极其恼怒,看待芳菲的眼神更加凶狠。
有高长恭在面前挡着,芳菲把腰板都挺得笔直,底气十足,关于眼界高低的问题芳菲不想与其争执,于是看了眼高孝琬身旁的女子,笑吟吟道:“这位娘子生得如此貌美,河间王连来兰陵王府商议军政大事都带着美人,可见对这位美人的荣宠也是不一般啊。”
高孝琬的正妃是段韶之女,芳菲是见过的,眼前这位姿容艳丽的女子和高孝琬挨得那么近,八成是河间王府的妾室。
高孝琬不屑地轻哼一声,看向身旁的女子时,脸色都温和了不少,神态颇为自傲:“阿璞虽是妾室,可她端庄大方,温婉贤惠,正室与她都没法相比。”
那美人也极为配合地与他对视,柔柔一笑。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高孝琬亦是如此。
芳菲也被震惊了一瞬,没想到古板自负的高孝琬竟会偏爱侍妾,不禁来了兴致,好奇问那美人:“小娘子,你姓什么呀?”
美人盈盈一欠身,声音温婉柔软:“回王妃,妾身姓陈。”
“陈?哦——”
芳菲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高孝琬,神态难得和善,“河间王殿下,美人虽好,但也不要忘了与殿下同甘共苦的发妻哦,那才是始终站在殿下身边的人。”
美人脸色一凝,高孝琬当即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芳菲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芳菲也只是知道河间王府将来会有一位陈姓妾室倒戈相向,背后给了高孝琬一刀。姓陈的人有很多,是不是眼前这位美人,芳菲不能确定,只能先给他提个醒,高孝琬听不听便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