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左耳
陈落察觉出不对,立马就给郜栖打电话。
但郜栖的电话可以打通,却是一直是无法接通。
陈落攥紧了手机,发白的指骨继续点着拨号键,给郜栖打着电话,同时眼含焦虑地看向小张:“小鲁接了吗?”
小张摇摇头:“小鲁也没接。”
陈落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焦虑道:“小张,你先别给小鲁打了,再给副导演打,看看能不能接通。”
小张从陈落那里知晓不对劲后,给副导演打电话,但副导演没接,小张只好抱着尝试的心情给小鲁打,可没想到还是不接。
关于再给副导演打,小张虽然面上安慰脸色发白的陈落,也听话地再次拨通电话,但是心底也泛着凉。
估计同样不通。
果不其然,电话仍旧没接。
陈落攥紧了手,她对司机道:“齐叔,麻烦您再开快一点儿。”
齐叔点点头。
陈落对小张道:“小张,你给导演打个电话,看看剧组内准备好消防措施没?我给我姐打个电话。”
小张点点头,连忙给导演打电话。
陈落看了一眼已然消失的孔明灯,把郜栖的电话挂点,给祁峤拨了过去。
祁峤见是陈落打来的电话,一把把陆温镜推开,接通电话道:“落落,你今晚不是有戏吗,怎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陈落把她的猜测大致跟祁峤说了一番,忧心道:“现在玉阁楼那边接不通电话,所以姐你做好准备。”
陈落不傻,当初蛇的问题虽然有着她跟苗鹿的旧怨,但凭着苗鹿那个脑子,她绝对不相信是苗鹿搞出来的。
那不仅是针对她自己,更是针对慢慢向总公司权力转移的祁峤。
祁峤的脸果然慢慢变黑。
这玉阁楼是她为一个度假酒店打的预热,本来想等《朕宫》拍摄完,她就把玉阁楼交给影视基地。
一旦玉阁楼出事,不光《朕宫》的拍摄会受到影响,就连她的那个度假村项目也受到牵连被拖延。
届时就不只是资金的问题了。
祁峤缓声道:“落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让齐叔带你回酒店,你别掺进去,小心危险。”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下陆温镜,示意他给影视基地那边打电话,查问情况。
陈落顿了一下,没有回话。
祁峤自然知道陈落在担心什么,她道:“落落,我已经让陆温镜打电话了,你不用担心郜栖,应该没事。”
陈落点点头:“那姐你快去启动紧急方案吧,我不打扰你了。”
祁峤叹了一口气,由着陈落道:“那你注意安全。”
陈落应了一声好,便把电话挂掉。
陈落刚把电话挂上,就听小张惊呼一声。
一阵心悸瞬间席卷陈落全身,随着呼吸骤然收紧发痛。
陈落倏然转头往向窗外——玉阁楼的方位,在灯火下,涌出滚腾的浓烟。
等到陈落赶到时,影视基地那边已经把人给驱散出来,拉起了警戒线。
陈落在人群中看见了副导演,挤过混杂如蚂蚁大战般乌黑的人群,一把抓住副导演,焦急地问:“副导,郜哥呢?”
副导演一怔,立马看向一旁的助理,问道:“郜栖呢,我让你去找郜栖你找到了吗?”
小助理被这么突然一问,顿时慌了神:“副导,您没让我找郜哥啊。”
小助理这么一说,陈落就知道是副导脸盲犯了,估计认错了人。
陈落在副导发火前连忙问道:“那你看到郜哥了吗?”
小助理脸上一片慌神,诺诺道:“我,我不记得了。”
事发突然,人群又密,情况又杂,当时他脑海里只有先把人群疏散,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落的脸倏间发白,一股酸麻抽搐在四周蔓延开来。
那是陈落几度紧张情况下的发应。
小张立马扶住陈落,安慰她道:“落落你别往最坏的结果猜测,郜哥又没喝酒又没睡觉,他肯定在闻到烟味时就跑了出来。”
陈落抬手狠狠咬着已经麻到没了知觉的指骨,等发完牙齿的酸,陈落才有力气回道:“副导,我们几人兵分几路,先把我们剧组的人找到,就算出现意外,我们心中也数。”
副导顾不上骂小助理,只好点点头:“好,我们分头去找人。”
陈落匆忙地点了一下头,旋即在人群中去寻找郜栖。
在哪?
郜栖你在哪!
陈落心焦地在人群中穿梭,当她从西穿到东,脚底哪怕都贴着暖贴,都感刺骨的寒冷。
陈落的呼吸既急促又粗气,嗓间涌出一股铁锈味,鼻腔更是被这冷风刺得惨不忍睹。
陈落见没人后,脚下不稳,踉跄了几下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贝齿咬紧了苍白的唇,涌出多丝鲜血。
陈落感不到疼痛,只觉心空落得很。
她踅身茫然地看向已经熄灭发黑的建筑,攥紧了手。
郜栖吃完最后一个汤圆,拿起纸轻轻擦了一下唇,把保温盒递给杨葭,“以后不用这么辛苦来给我送饭了。”
杨葭把东西收拾好,笑了一声,道:“以后自然不千里迢迢来给你送饭了,但今天不是元宵节嘛,洪姨亲手包的汤圆还是要吃的。”
郜栖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实话,郜栖现在的胃里并不舒服。
这汤圆是水果陷的,还是那种甜到牙疼的草莓味,郜栖本身就不喜欢这种过甜的食品,光是看到,胃就开始翻滚反抗。
更何况他强忍着不适吃了十几个。
郜栖拿出陈落给他准备的乌龙茶喝几口。
当茶水冲洗掉口腔中甜腻,缓缓涌进胃中,郜栖觉得胃海的哪吒终于不再闹了。
郜栖把水杯放下,对杨葭道:“你还有事吗?没有事你就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杨葭问道:“刚刚我看你一直在看手表,很着急?”
郜栖点点头:“今天晚上有场戏,怕误了时间,耽误大家的功夫。”
杨葭望向窗外,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她转头看向郜栖:“今晚上有大雪,你们还要拍?”
郜栖回道:“正是在等这场雪。”
杨葭摊手道:“那好吧。”
郜栖起身,问道:“我送你到地下车库吧。”
杨葭拎起保温盒,回道:“今晚不是司机送我来的,你帮我打个车吧。”
郜栖拿着保温杯的手顿了一下,惊愕地看向杨葭:“你自己来的?”
杨葭:“嗯哼。”
郜栖道:“那我们现在出去,我看看这里有没有出租车?”
杨葭听此疑惑道:“你不会也忘记拿手机了吧。”
郜栖点点头。
不过郜栖不是忘记拿手机,而是故意把手机留给小鲁。
今天杨葭来得太匆忙,他便把手机留给小鲁,届时有人给他打电话,小鲁也能接到给他说一声。
郜栖把保温杯放进兜里,把自己的围巾递给她,“走吧,我去给你找个车。”
说着,打开了包间的门。
杨葭围好围巾后便走了出来。
郜栖原本以为这么偏的地方出租车比较少,但一出酒店就打到了车。
郜栖对杨葭嘱咐道:“回家后记得给我回个电话。”
杨葭点点头。
郜栖见此便对司机颔首,示意可以走了。
送走了杨葭,郜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21点了,心想阿落跟导演应该都到了,于是便扫了个小单车,朝剧组赶去。
陈落的感觉很不好。
她整颗心就像被掷在昆仑雪峰上一般,又冷又茫然。
陈落的手脚彻底蜷缩发麻,因呼吸困难,陈落只好蹲坐在地上,张开嘴小口小口呼吸着。
不行!
绝不能倒下!
我还没,还没找到他
我不能,不能倒下!
陈落蹙紧眉头紧闭了一会儿,把身子强撑起来,继续在这散落的人群之中,寻觅着郜栖的身影。
可是越找,越觉得眼涩得疼,这颗心越是发凉。
突然,一个人扶住陈落。
陈落惊喜地抬头看向来人。
是衡时苑!
衡时苑见此,立马扶陈落坐下,微微解开她紧包的围巾,稍稍下拉她的拉链,不停给她捋着胸,轻声道:“落落,放松,放慢呼吸,别紧张。”
陈落颤着手一把抓住衡时苑的手,道:“时苑,里面没有伤亡,对吧!”
衡时苑点点头:“里面没有伤亡,你找的郜栖没在里面。”
一行清泪从陈落的眼睑滑落。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陈落瘫坐在衡时苑的怀中,缓着因神经紧绷而加快的心跳,利用呼吸去遏制过快的心跳。
这时小张拉着小鲁跑过来。
小张跑过去担忧地看向陈落。
衡时苑知道小张是陈落的助理,便道:“落落没事,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
说着,她抬头看向小鲁,蹙眉道:“郜栖找到了吗?他在哪?”
听衡时苑看向郜栖,小张忍不住恶狠狠瞪了小鲁一眼。
郜栖离开时把手机交给了小鲁,可小鲁却把自己的手机与郜栖的手机全部放进背包中,两人的手机都是振动,在书包里完全感知不到来电。
小鲁有些尴尬:“当时我已经闻到了焦味,便慌忙把手机放进包里去灭火了,所以”
没接到电话。
解释完,在这位衡时苑质疑他智商的目光下,忽然想起这位警官问得是郜哥去哪了,他刚想解释,就看见郜栖骑着单车走到这边。
小鲁呆呆喊道:“郜哥”
郜栖远远便觉这警官有点像衡时苑,走近发现真是她,便停下车,同时小鲁与小张也出现在郜栖的面前。
郜栖怔了一下,旋即把目光放在衡时苑的怀中,她的怀中不是陈落又是谁?
郜栖立马朝陈落跑过去,宽大的羽绒服沾上地上的灰雪也全然不在意。
陈落听到小鲁喊郜哥,立马把头埋进衡时苑的怀中。
郜栖忧心道:“阿落没事吧。”
衡时苑抱紧了身子微颤的陈落,回道:“落落没事,不过你去哪里了?”
郜栖怔了一下,回道:“刚才杨葭过来给我送了点汤圆,我们两个去了一旁的酒店,出什么事了?”
怎么都灰头土脸的?
陈落听到郜栖说他和杨葭出去,骤然攥紧了衡时苑的衣服。
衡时苑也不自觉蹙眉,她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怀中的陈落摇摇头,只好把责怪咽下去。
郜栖见衡时苑不愿理他,便抬头看向站立难安的小鲁,问道:“小鲁,发生什么事了?”
小鲁颤了几颤,回道:“发生了火灾”
郜栖立马回头看向衡时苑,焦虑道:“阿落没事吧。”
衡时苑摇摇头:“没事。”
郜栖蹙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出门时不是告诉小鲁有松油的味道让他去查看的吗?怎么仍走了水。”
衡时苑听此立马看向郜栖:“郜栖你说你在离开前问道了松油的味道?”
郜栖一见衡时苑眯起眼,便知这次不是简单的失火事故,便点点头。
郜栖没事了,各种心慌黑暗都离陈落远去,手麻脚抽的症状也在慢慢缓解。
陈落动了动,想起身。
衡时苑自然注意到陈落这个动作,她从小张手中拿过针织帽套在陈落的脸上,扶她起来。
郜栖见此一起帮忙。
陈落垂下头,道:“时苑,你跟哥一起去做记录吧,这戏今晚肯定拍不成了,我先回去休息。”
衡时苑攥住陈落的手,轻声道:“我没什么好忙的,等我一会儿,我陪你回酒店。”
陈落抬起泪眼对衡时苑笑了一下:“能让你出现场,就说明现在警力不足。我没事的,让小张陪我回去就行。”
郜栖蹙起眉头,他想喊一声阿落,但不知为何却喊不出来。
陈落拿出口罩带上。
衡时苑道:“那落落,我们今晚聊一聊吧。”
陈落点点头。
陈落没看郜栖,低垂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可她走了没两步,便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开,交给小鲁:“我哥的脖子受不了凉,你让他围好。”
说着,垂着脸,走向小张,在小张的搀扶下走上了车。
小鲁抿了一下唇。
郜栖离开时是围着围巾的,这点陈落是知道的。而如今围巾不再,给了谁可想而知。
小鲁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把围巾递给自己睁眼瞎老板。
郜栖接过围巾,看着雪花飘落在黑灰交织的青枳花上,他呼出一口热气,只觉心中茫然之处带着虽为己感、却不知名为何种的刺痛。
车上,陈落死灰般地看了一眼被烟熏黑同样变得死气沉沉的建筑。
她呼出了一口气热气,迷糊了远处的建筑,也迷糊了车窗。
一行冷泪顺着车窗,缓缓滑下。
原来是杨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