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左耳
郜栖见陈落神情不对,问道:“阿落你怎么了?”
陈落的脸浮现出别扭的神情,她似乎缓了缓,抬眼看向郜栖,狐疑道:“哥,你没事吧。你为什么忽然自称哥哥了?”
郜栖知晓陈落不是很想在圈里曝光两人的关系,所以多称我,就算不这样,年少自称的哥哥,在初高中阶段也很少见了。
故,昨天还自称我,怎么今日就对她自称哥哥了。
很突然,也很奇怪。
郜栖听陈落这么一提,这才发现自从昨晚陈落让他背她后,他对陈落的自称不经意间从我变成了哥哥。
郜栖垂下眼,抿了一口粥。
阿落脸皮薄,自然不是告诉她昨晚她眼中盛满了寒梅绽放的期待,否则她过年定会躲着自己。
本来她就喜欢躲人,要是知晓她昨晚撒娇,更是躁得恨不得立马躲进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可那怎么行,他期待守夜很久了,若是因此事而泡了汤,岂不辜负多年的心血!
郜栖心神一动,道:“昨日哥哥见一对兄妹在融创玩,妹妹累了便让哥哥背,随后哥哥就想到我们的小时候。”
说到这,郜栖怔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陈落昨晚为什么要让自己背她,因为朗晖在背秦苫。
或者这个场景让陈落的心触动了一下,这才在酒后发酵,想重回当时。
郜栖的情绪蓦然低沉下来。
他怎么就忘了这段往事,那是阿落第一次敞开心扉喊他为哥。
陈落没注意郜栖情绪的变化。
她本人想起那段往事,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她很迷恋背着自己的郜栖,但同时又十分厌痛恨半路把她放下来让她等了一个下午的郜栖。
灵魂在撕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不过如此。
两人都沉默不语,听着尸解报告,尽快结束这让两人都骨鲠在喉的早饭。
吃完早饭陈落帮着郜栖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坐上小鲁开回来的车,奔驰回家的路。
但不是先回郜家,而是先回陈落的家。
过年的假期不长,所以他们需要接中秋回家,之前虽也长居剧组安排的酒店,但中秋是有人喂的。
祁峤固然嫌弃陈落家中的猫味,但是陈落喜欢中秋,祁峤难得见陈落这么喜欢一种动物,慢慢地也把中秋放到心中。
故,陈落不在家时,祁峤就算加班,也会派人去陈落的家把中秋照顾好。
可过年陈落在家,肯定是要亲自照顾中秋,且别人也要过年,是故陈落每次过年都会抱上中秋去郜家或者祁家。
一打开门,中秋便扑到陈落的脚边,喵呜喵呜直叫。
陈落先看一下碗,见里面还有猫粮与干净的水,便知晓中秋这是想她了。
她露出今早第一个的笑,蹲下身把中秋抱在怀中。
中秋呢则亲昵地直蹭陈落的脖颈。
郜栖见此,噗嗤一笑。
陈落好奇地看向郜栖,道:“哥,你怎么了?”
郜栖摇摇头,望向陈落与中秋的眼,盛满了宠溺,他轻声道:“没事。”
只是深觉不愧是阿落养得猫,性格想极了阿落。昨晚,阿落也跟中秋一样,直蹭他的脖颈,显露出不少近昵。
郜栖收敛了笑,温和道:“哥哥来抱着中秋,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听郜栖又自称哥哥,陈落脸上又显露出几丝别扭。
她撸中秋的手顿了一下,道:“哥,你能不能向从前一样自称我啊。”
郜栖抬眼看向陈落:“别扭?”
陈落点点头。
郜栖勾起唇,从陈落手中接过中秋,轻声傲娇道:“别扭别扭就习惯了。在外面哥哥对你自称我也就罢了,在家中还要自称我吗?”
陈落:“”
郜栖把中秋举高晃了晃,旋即又抱在怀中,让中秋依靠着他的脖子,轻声逗道:“是不是啊小中秋,嗯?”
中秋不懂铲屎官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它对郜栖这个铲屎官的喜欢,拿着没有陈落拳头大的头,直蹭郜栖的脖颈,时不时发出几声喵呜。
陈落:
陈落虽然不习惯郜栖这个自称,但也觉郜栖这话对。
可能是郜栖这么些年一直对她自称我,她感觉她的心理防线低了一点,否则也不会最后跟郜栖一同拍言情剧。
郜栖自称哥也算是好事,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眼前这个款言轻笑的男子,是她便宜的继兄。
一到郜家,中秋便从陈落怀中跳出来,轻车熟路地跑上台阶,一头钻进了陈落房中的懒人沙发之中。
陈落脱下鞋,扑鼻而来的是鲈鱼香,她换上拖鞋后去洗了把手,便进了厨房去帮苏闻一同做鱼。
郜栖提着自己与陈落的鞋去了阳台,动作熟练地把青桔片放进鞋中,便去了客厅。
客厅中,郜砚拿着送来的花枝在剪枝插瓶,其中一盆白梅上还有些雪霜,令郜栖眼前一亮。
郜栖伸手摸了摸梅花上的雪,道:“爸,你昨晚把这盆梅花放在外面了吗?”
郜家的阳台是分割式的,一处套上玻璃罩,防风吹雨打,另一处则是露天,养些花花草草。
郜砚白了郜栖一眼:“若是昨晚放在外面,且不说冻不冻死,单单说你手上的霜不是霜而是血了,直接冰疙瘩划破手。”
郜栖怔了一下,捏了捏手指上化成水的霜,失笑道:“的确是我糊涂了。”
若真是昨晚飘上的雪,他哪里能现在看到,早被西北风吹去了。
就算是如他爸所说,这雪化成水再变成冰,在暖和的室内也不可能久待。
郜栖不免好奇:“这霜是从哪里弄来的?”
郜砚把玫瑰花插进花瓶,拿着剪刀指了指冰箱,道:“我刮的冰箱上的。”
郜栖:
郜栖伸手摘了一朵梅花,看着上面的人工霜花,不免失笑道:“您老怎么亲自动手了?”
这种粗活一般都是郜砚花钱请维修工人上门处理,他自己从来不做,只是享受着便利。
不过这没什么惊讶的,爷爷奶奶还在a市时,他爸那双手就只用来执笔指点江山了,自小就没干过粗活。
所以如今带有生活气息的去霜,倒是令郜栖颇感惊讶。
郜砚放下剪刀:“你妈很喜欢带雪的梅花,正巧这盆养活了,又逢过年,但天公不赐美,雪下得太少了,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郜栖好奇道:“我记得冰块打成碎末也有这功效,你怎么不直接用机器打?”
郜砚鄙夷道:“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长到这么大都没讨到女朋友,机器打的跟手刮出来的心意能一样吗?”
郜栖故意抬杠:“不一样吗?你拿着臼杵砸,效果也差不多啊。”
郜砚厌烦了这张嘴,拿起剪下的玫瑰花条就往郜栖脸上砸。
郜栖抬手躲了一下,趁阿落在厨房,跟着郜砚开玩笑道:“您可别拿带刺的砸,这几天要过年了,我是要发粉丝自拍的。要是这玫瑰刺割伤了脸,指不定有人造谣我这是妖精打架划的。”
郜砚冷笑几声:“没事,我让你妹妹替你澄清,你这是被你老子我拿玫瑰花刺的,不是连影子都没有的妖精划的。”
郜栖笑道:“爸,你确定要让阿落帮忙澄清?”
郜砚噎了一下。
要说最近郜栖接触了谁,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还真划非陈落莫属。
届时要是这澄清一发,搞不好真被传成妖精打架。
郜砚气得抬脚踹了郜栖一下:“没个正行,年轻时我也不像你油嘴滑舌的。”
郜栖嬉皮一笑:“不能这么说,青少年时期您的确不是舌灿莲花,但到了成熟期,嘴皮子不厉害点,哪里能追到苏妈。”
郜砚收回了手。
越听越气,不如不听。
最后郜砚没好气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打开了什么开关,嘴上没个正行。”
这下轮到郜栖一噎。
说实话,他也感受到今天他特别激动,之前他有时候也会跟他爸调侃,但今天很特别,心里像个孔雀一样,四处想开屏,可明明他是猫头鹰型人格。
郜栖收敛了笑,挺直了背,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倒颇有古代君子之风。
这点倒是真像郜砚,父子两个都喜欢用严肃端方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郜砚所幸眼不见心不烦,对郜栖道:“你去帮你妈妈与妹妹做饭去吧,别在这里烦我。”
这正合郜栖的意。
他站起身就往厨房走去。
但郜栖走了没几步,又倒了回来,看着桌上的白梅盆栽,像是饿狼看到鲜嫩无比的兔子,垂涎道:“老郜,我记得你培养了不少梅花盆栽吧。”
郜砚一听,警惕地看向郜栖,道:“你想干什么?”
郜栖眼神不动,继续道:“我想要几盆。”
郜砚蔑视一笑:“你有那个闲情逸致吗?当初你兴致来了买的那盆青桔树,最后还不是抛给你妹妹养,你要了这几盆白梅花,兴致去了,又交给落落吗?”
郜栖无奈道:“老郜,那盆青桔是我原本打算送给阿落的生日礼物,当时不是不知道阿落过农历生日嘛。”
其实说来很尴尬。
郜栖一开始听说陈落喜欢那种小白花,而且当天就是陈落的“生日”,于是他借了一个自行车就去了花市,看到树上的小白花,想也没想,就以为是茉莉,就一口价买了回去。
但廉楚一瞧,斩钉截铁说这是青橘树,两人跑到种茉莉花的老师那里一问,才知道这真不是茉莉。
郜栖是有些垂头丧气,但转念一想阿落只是说自己喜欢小白花,没说这白花就一定是茉莉。
这才抖擞精神把花搬回家。
更尴尬的就是回到家中,苏妈告诉他阿落从来都不过阳历生日。
可这礼物毕竟是郜栖为陈落准备的,他不想送给别人,这才扯了一个借口,送给了陈落。
但当时他是真的没想到陈落会养活那盆青桔花,毕竟那只是匆忙之中他脑海中浮现的陈落喜欢的东西,算不上用心。
如今,这盆青枳树不仅熬过多个冬去春来,还在今年秋季结了不少果子。
郜砚这么一提,倒让郜栖有些恍惚。
他蓦然想起高中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1”
但郜砚的一句话把郜栖拉回了神。
郜砚道:“姑且信你,但你要这白梅花干什么,我可记得你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郜栖看着梅花的眼神骤然变得柔软,像是春初冰消的湖泊盛满了桃花一样的水。
他款声道:“无甚,只是想养罢了。”
无甚,只是脑海中浮现出一首诗。
无甚,只是心生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