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左耳
陈落醒来时郜栖正在给陈落换药瓶，见她醒来，连忙把她的手摁住，轻声道：“阿落，这只手不要有大幅度动作，会鼓针。”
陈落看到郜栖怔了一会儿，旋即偏头看向自己输液的手，但她只看到输液管，没有看着微微翘起的输液针。
——郜栖很贴心，拿了一个手帕盖住上面，没让她瞧见蓝色针柄。
这时她才恍然想起，昨晚喝完郜栖给她熬得紫菜蛋花汤后，感到自己的腿有些发疼，怕再犯中耳炎，就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吃了下去。
没想到，她还是因感染而发热。
想到这，陈落不免疲惫地闭上眼，缓了缓干涩的眼。
等等！
陈落倏地睁开眼看向把空药瓶放在一旁的郜栖。
他是怎么进来的，郜栖不知道她曾犯过中耳炎，不可能在未听到她的答话就去前台去要备用门卡。
郜栖拿起桌子上的体温计转过身，见陈落又是惊愕又是复杂地看着自己，心知她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进入这个房间，还请医生前来给她输液。
郜栖甩好体温计，把它交给陈落，道：“陈叔从祁姐那里听说你拍水戏的事，怕你感染，就过来看了看。”
陈落听言心道：原来如此。
但郜栖的话并未说完。
他前倾身子，一手摁住床以作支撑，认真看向陈落，道：“阿落，以后身体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不要自己捱过去，好吗？”
其实他还是有些生气。
明明她知道自己小时候差点因中耳炎引起心肌炎而丢命，这次落水后感到身体不舒服，不仅没告诉任何人，还心大的自己服了点药准备捱过去。
当他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他就止不住的后怕。
要是陈叔没来，自己是不是在敲门后阿落不来看门，以为她在跟自己生气，并未注意到异常，以致阿落发烧引起心肌炎。
郜栖每每想到这，就不断心惊肉跳，全身肌肉都绷紧起来，宛如死神用着镰刀勾着自己的脖子。
所以他下定决心，等陈落醒来，他一定要严厉批评她。
可真当陈落醒来，之前看着她昏睡的侧脸，想得种种狠戾的表情、严肃的话语全都消弭不见。
只想温柔以待。
郜栖内心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陈落低垂的额头，温声道：“好阿落，我们是你的家人，不要一个人扛，多少让我们照顾你，好吗？”
陈落鼻头一酸，未输液的左手霍然攥紧。
她沉默了良久，转移话题道：“今天围读怎么样了？”
郜栖内心叹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陈落不会乖乖听话，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有得是耐心。
他坐下，回道：“剧本围读已经完成了，现在就是把稿子再寄给沈编，修改一下细节，制作组开始搭建所需的场景以及制作器物，有武打戏的演员留下跟着动作老师再练一段时间。”
陈落点点头，她饰演的秦苫因为一直跟在朗晖身边，多少会点武功。
自己没有舞蹈底子，最好还是留下跟着动作老师练上一段时间。
陈落在心中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因为阿姐对这部戏极为上心，现在已经十月中旬，等正式开拍应该是在十二月，为期三|四个月，其中一月末放年假三天，短暂休息一下。
这样的话，后期工作安排应该是在三月。
郜栖见陈落沉默下来，以为她不舒服，便问道：“阿落，是不是输液速度有些快所以身体不舒服？”
陈落见郜栖问，十分真诚道：“没有，这个速度正好。我刚刚是在算这部戏所需要的时间。”
郜栖笑道：“你算这个做什么？”
陈落回道：“今年我答应粉丝生日自拍，但是忘记了，所以答应她们下一年开直播，一起聊一下。”
郜栖听此，也认真算起来，他道：“这部戏拍完估计得到三月，但三月之后你跟我要去拍摄一个综艺。”
他看了一眼怔住的陈落，便知她忘记两人要合作拍综艺的事情了。
他知道阿落不喜欢跟除粉丝外的陌生人一起过生日，更不喜欢在虚情假意的场合尴尬地过生日。
郜栖抬手摸了摸陈落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不一定会在综艺剧组，就算很不幸在剧组，到时候哥哥送你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如果他也在场，阿落的不舒服感可能减少一点。
陈落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心道：届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郜栖看了一眼表，笑道：“阿落，把体温计给我吧，到时间了。”
·
集训之下，时间过得很快，郜栖与陈落一同参加开机仪式，正式入组。
因为郜栖演不出开头的那种偏执，而且倒叙加插叙可能导致时间线有些乱，便从秦茗与朗凛一同参与浴佛节那场戏拍起。
但令陈落颇感意外的是秦茗的演员，她记得在剧本围读时是另一位演员，但是正式开拍却是影后林清许。
不过相比于之前那位演员，林清许那通身的冷感与玉质完美阐释了秦茗的气质，带入感反而更强。
而且林清许的演技十分好，她把秦茗与朗凛一同接受众臣俯拜的那种庄重与涩然表现的十分到位。
尤其是佛像消融这个情节，她把秦茗眼中一霎而过的惊愕与意料之中的自责狠狠表现出来，把秦茗那种割裂感渲染到极致。
郜栖倒了一杯水递给陈落，他道：“不愧是林影后，这段戏直接顺畅地走了下来。”
陈落赞同道：“是啊。这段戏很难，因为正是这场戏，引起后面种种悲剧。她必须在这场戏中注重细节，如此在能在后期把秦茗的崩溃连接顺畅。”
不过
陈落看向郜栖，问道：“我记得之前是钱老师来演秦茗这个角色，怎么突然换成了林影后？”
难道跟苗鹿一样，嫌弃这部剧是在讨好小孩子，所以罢演吗？
可是依钱老师的职业道德来看，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郜栖的消息比陈落的灵通，他回道：“钱老师家里出了点事，没有精力再出演秦茗，便提前跟导演说了，沈编听说这个消息后，便摆脱林影后来救场。”
陈落听到不是嫌弃这部剧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林清许，笑道：“这下我的压力更大了。”
林清许虽然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是角色适合、演技也十分精湛。
且林清许自婚后便有退圈之意，如今突然救场，肯定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在这部戏中。会令观众更关注他们这些人的演技。
陈落的演技也不错，但跟林清许相比，她更是与角色共情，相对而言，便是有了差距。
而且林清许是沈编的密友，对角色的理解也会比她更胜一筹。
郜栖抬头摸了摸陈落的头，给她鼓劲道：“阿落的演技也很棒，我还曾拜托过顾影帝问一下沈编方不方便给秦苫写个小传交给你。”
陈落听言惊愕地看向郜栖。
小传？！
陈落顾不上好奇郜栖是跟顾影帝是怎样认识的，她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沈一安撰写的秦茗小传上。
陈落顷刻挺直背，绷紧脸，一脸紧张地看向郜栖，问道：“沈编如何说？”
答应还是拒绝？
她在亲妈的眼中适不适合秦苫的角色？
演员不仅要得到导演与观众的认可，也是要得到原著者以及编剧的认可。
前后相比，后者虽然很容易被忽略，但是后者的重要性并不亚于前者。
更何况陈落一直很喜欢沈一安，如今有机会出演她写的角色，更是期待得到她的认可。
郜栖抬手揉了揉陈落的脸，道：“沈编说无需再撰写小传，你会跟当年的林清许一样把她笔下的人物演活，她尊重你对秦苫的理解。”
陈落动作熟练地把郜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扯下，别过头去，看向林清许，轻声嘀咕道：“沈编是尊重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倒不一定是认可我。”
郜栖微微侧过身，疑惑问道：“阿落你在说什么？”
陈落摇摇头，道：“这场戏完事后，就到我们了，好好准备一下吧。”
林清许的戏一完，便到陈落与郜栖，中间其实还有一部分小演员的戏，但是因为还在上课，便准备到寒假再拍。
于是直接拍两人十六七岁的情节。
陈落补好妆，拿着道具组递给自己的医术，掀开看了一眼。
里面的字是小篆，不过陈落本身就是中文系出身，毕业论文就是有关于小篆在当代文学作品中的应用，故上面的字倒不生疏，反而熟悉。
导演喊完开始后，陈落把医书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踮着脚去勾太医院藤上的苦瓜。
这时朗晖迈进院子中，见秦苫在费劲的在够苦瓜，缓步走过去，一手扶住身形不稳的秦苫，一手把苦瓜摘下。
秦苫见此，连忙后退，委身行礼道：“殿下。”
朗晖颔首，把苦瓜交给秦苫，道：“你摘苦瓜作甚？”
秦苫连忙接过，行礼道：“多谢殿下。”秦苫看了一眼手中的苦瓜，继续道：“昨日师傅讲述了此物的药用，奴婢便摘下亲自尝一下。”
说完秦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朗晖，抬眼问道：“殿下您来这里是”
朗晖不自觉挺直原本就笔直的背，自矜道：“昨日你已跟你师父学了医，今日不是应随本宫前去翰林殿。”
秦苫本就是朗晖的贴身侍女，但因朗凛、秦茗对之宠爱，特允秦苫随太医院院首一同学医。
但朗晖习惯秦苫在一旁侍奉，便让秦苫一日学医，一日主陪朗晖在翰林殿侍奉。
秦苫立马想起这件事。
最近她被这些药物搞得昏头胀脑，都把此事给忘了。
秦苫连忙跪下道谢：“殿下，请恕奴婢侍奉不周之罪。”
朗晖道：“无甚好罚。不过本宫闲来无事，查一下你的学业，好不辜负父皇母后对你的恩典。”
话落，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拿起一旁的医术，问道：“那便问你苦瓜何用。”
秦苫连忙跪好身子，一板一眼背给朗晖听，她道：“苦瓜，释名锦荔枝，癞葡萄，味苦，性寒，无毒，除邪热，解劳乏，清心明目。1”
朗晖把医书放在一旁，道：“掌握不错，起身吧，不要误了时辰。”
话落，起身轻掸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出了太医院的这个偏殿。
秦茗连忙站起身，匆匆把苦瓜放到一旁的竹篮中，小趋跟上朗晖。
导演拿着对讲机道：“给朗晖慢步特写。”待两人走出偏院时，他再道：“咔，通过。休息一会儿，转步翰林殿。”
中途休息中，郜栖从包里拿出一瓶苦瓜汁递给了陈落，道：“要来一瓶苦瓜汁吗？”
陈落迟疑地看向郜栖手中的苦瓜汁。
她不喜欢苦瓜的苦味。
但郜栖一直在喝，他也不喜欢苦，应该不苦吧。
陈落最终接过苦瓜汁。
这苦瓜汁毕竟是郜栖递给她的，她不想拂了郜栖的好意。
郜栖很贴心，见陈落喝，便拧开了盖，递给了陈落，旋即坐在她的身旁。
陈落沾了一下唇。
心道：味道的确算不上苦。
这才继续喝了一口。
郜栖见此，忽起了坏心思。
他曲起腿，胳膊支在膝上，微微侧头笑道：“阿落，有我在的一天，你这苦瓜汁怕是要喝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