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季老都动摇了
许子干正沉默间，叮铃铃，书房的电话响了。
薛安远的书房只装了一部电话，接的正是权限极高的保密电话，能给这电话直接通电的，除了军委，便只有老首长等寥寥数人。
如今，三年之约到来，老首长视察的结果，到底是力挺，还是失望，许子干根本没有把握，毕竟如今的“反自”风浪，愈演愈烈。
况且，南方特区三年建设，经济成就的确醒目，可积累的问题同样不少。
可如今，上头风波不靖，反自由化的呼声渐高，许多地方卓有成效的小幅度改革都改不下去了，此时，写与“改开”有关的文章，实在是风险极大。
答案依旧极是简单，便是中学生也知道是老首长在十一三全会上，亲手拉开了改开的大幕。
改开一旦进行，哪里是能中断的，即便是要中断，老首长也断不能容忍改开中断在自己手中。
因为新政一旦崩摧，便意味着该长官失去了执政基础，也意味着该长官的仕途终结。
许子干猛地抬起头来，盯着薛老三。
“是啊，虽然没对外发表文章、讲话，但和部分干部的内部谈话已经传出来了。”
的确，整件事情，并非极难理解，放之一地，正如该地行政长官推行自己的新政，新政遇阻，除非到绝境，该行政长官绝不会容忍新政中道崩摧。
许子干署理央校，成日里都是和理论文件，政治动态，高级干部们打交道，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对上层生态，许子干洞若观火。
例如，特区竟出现了媒体叫嚣开办特区币，和人民币区分，更有甚者，要求上层更改物权法，保护私有财产，最离谱的是，竟有团体设计了特区旗，要跟国旗并挂。
送薛安远出得房门，薛老三方将门掩上，劈头就丢出句石破天惊的话，“许伯伯，明白说吧，老首长这次赴三年之约的结果，定然是在沿海开辟更多的新经济特区。”
毕竟，季老不比别人，党内威望极大，他若表态，便是老首长都要仔细掂量。
一言蔽之，反改开，就是反老首长，老首长焉会自己反自己？
先领袖有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可谓道尽一切权力的基础，须知老首长辞去许多职务，唯独军委一号的帅印始终掌握手中。
闻听许子干劝慰，薛老三笑道，“许校长，我可没你那么悲观，改开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一人一派能决定的，历史车轮已然开启，任何人螳臂当车也是无用。”
许子干之所以惊诧，不过是鉴于薛老三一贯的正确。
薛老三喃喃自语一句。
“什么！”
听薛向起高调，许子干微微皱眉，方要劝说，便听薛向问道，“许伯伯，此间密室，我就问句放肆的，当今共和国，谁主沉浮？”
他虽对那位感恩甚深，可这个动辄倾覆的风险，许子干也是不敢冒的。
拆白了说，改开是事关华夏神州十亿苗裔的大事，老首长也是毅力坚定的政治家。
许子干叹息道，“看来大势所趋，无可逆转，你也不必太过萦怀。”说话儿，也叹息一声。
许子干没有答话，横了薛老三一眼，薛老三毫不萦怀，继续道，“那我再问句，改开是谁一力促成推动的？”
而开年，正是三年之约到来之日。
凝视良久，许子干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老三，你在底下，可能不太了解上面的想法，实话告诉你吧，季老似乎也动摇了，意见不小。”
可此问一出，许子干宽广的额头，拧出个深深的疙瘩。
“季老都动摇了？”
此外，改开已逾数年，经济领域成就巨大，问题也的确不小，有些干部面对刚破开的国门，目晃神驰，松弛了纪律神经，泯灭了党性，违法乱纪的经济问题频繁，民间反官倒之声也日趋疾烈。
薛老三先前自语，是没想到这么快季老就动摇了。
的确，他的判断和薛老三恰恰相反，因为据他所知，上头如今对改开持否定态度的力量，越来越大，超乎想象。
若是如此，老首长全部的政治根基都会折断。
如此种种，在老派同志的认知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贼胆包天。
此外，点出拉开改开大幕的主角，更是力证了老首长断不会容忍改开夭折。
薛向这话的确有些放肆，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浅显，党内虽然派系林立，还有季老威望如天，但真正掌控台盘的，无疑还是那位老首长。
而许子干之所以叹息，也正是因为推测出最终结果后，心头失望，毕竟，说到底，他也是个改开派。
放下电话，薛安远苦笑道，“还真是一刻不得清闲，军委有个紧急会议，我得去一趟，子干，你和老三聊聊，晚上就别走了，咱哥俩儿好好喝几锺。”
由此足见，到底是谁是真命天子！
这些问题，在改开之前，是不可想象的，正因如此对比反差，不少老派干部始终对摸着石头过河会过到何处，持严重怀疑的态度。
此时，薛老三在要求他写文章之后，再提三年之约，摆明了点出这篇文章和改革开放经济建设有关。
要知道老首长不是张家阿三，李家老四，改开也是开门开窗，风大了再关上就是。
此整件事，放诸一地，极好理解，可放诸一国，则面目全非，深不可测。
原来，他误以为薛向听说了季老的态度后，改变了观点。
他何等城府，且极富政治智慧，薛向话没说明，意思却全部点到，无非再说，反对“改开”的力量再大，关键节点还在老首长处，老首长不动摇，任何反对派也是螳臂当车。
兼之，他许某人此次不得已在仕途上走倒步，也是因为那位被作了“某化”的靶子，他此时力挺“改开”，难免被有心人指为为那位摇旗呐喊。
在他看来，薛向之所以出现误判，是因为下面待得太久，对上层人事变更和派系绞缠认识得不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