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爸爸炒的茶
“对不起……”魏骁看着顾安昀，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看着资料上他这些年的生活，魏骁觉得如鲠在喉。
如果当初顾林锋没有去世，顾安昀是不是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至少，他现在还会有一个爱他的爸爸。
杯里平静的茶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顾安昀任由泪水继续砸下，嘴角却抿出一点笑意，“魏总你不用这么说，爸爸一直有他的信仰，我只会为他感到骄傲。他一定没有后悔过救你，所以我们也不要后悔。”
顾安昀其实还挺开心的，爸爸还一直被别人挂念在心里，有人知道他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而牺牲。
缉毒警还有直系亲属在的时候，是不能对外公布身份的，更何况是顾林锋这种曾经在贩毒集团内部当过卧底的人。
当初顾林锋去世的噩耗传来的时候，周围依旧有人在说，顾林锋是在外欠了债，被追债的人打死之类的谣言。
哪怕时至今日，除了机关内部人员，也鲜少有人知道顾林锋当初真正的死因。顾安昀尊重他爸爸的职业，遵守他们的一切规则，从来不向外人去争辩理由。
他想让别人知道顾林锋的付出，但他也明白对别人隐瞒顾林锋的事情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即使如此，每次听别人谣传，他依旧难免心痛。
但现在终于有人记得爸爸的英勇事迹，了解其中真相，他好像突然获得了一个从苦闷中自由呼吸的口子，难得能得到片刻的轻松。
“这个茶是？”顾安昀捧着手上的那杯茶始终没有松手，满怀期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林锋不懂茶也不爱茶，但顾安昀对这个很感兴趣，所以顾林锋有段时间就经常跑去跟别人学炒茶，学怎么弄出好的茶叶给他的宝贝儿子喝。
但顾林锋确实不是这块料，每次做出来的成品都很粗糙，每次都会涩得小顾安昀皱起小脸，但也舍不得浪费爸爸的心意，忍着难喝也会乖乖喝完。
后来顾林锋去世了，他再也没有喝到过爸爸亲自给他炒的茶，但是今天这杯茶，喝起来跟记忆里爸爸泡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你爸爸炒的茶。”魏骁从一个层层叠叠的包装袋里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打开罐子里面装的是一些保存很好的茶叶。
当时两人还被关着的时候，魏骁就发现顾林锋在休息的时候，总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拿在手上把玩。
黎明前夕的夜晚实在太过寒凉和压抑，所有人的情绪都绷成满弓的弦，没人能安然入睡，魏骁当然也在其中。
所以当他百无聊赖的时候，盯着顾林锋看他拿纸包的次数多了，魏骁也就忍不住问他，那纸包里是什么。
顾林锋在他眼里总是沉稳却又沉默的，不与大家交流的时候，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在一旁。
但当他问出那个问题时，顾林锋却是罕见地滔滔不绝起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平时冷肃的眉眼都软化下来，比窗口洒下来的月光还温柔。
“这里面是我炒的茶叶，我儿子喜欢。虽然我技术很差，每次给他喝我炒的茶，他那张白嫩嫩的小脸蛋都能皱成小老头。”
“但是他真的乖，总是会很给面子地把我的茶都喝完，还要硬挤出笑容，奶呼呼地夸我的茶好喝。”
“明明不喜欢喝，还要用软乎乎的小手拉着我撒娇，让我以后还要给他做。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想喝我炒的茶，只是想跟我约定下次按时回家看他。”
“我陪他太少了，他也不抱怨，只会贴着我，跟我说爸爸我爱你，听着我心都化了。”
“前几天我专门又去跟别人学了学炒茶，技术应该会有点进步，这次回家带给他，希望他能真的觉得他爸爸炒的茶好喝吧……”
那天晚上魏骁静静地听顾林锋讲了一整夜，他心里也对那个乖乖的小孩有了描绘。
但当阳光取代月光投进窗口，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后，被囚禁的人们重新奔向自由的时候，那个小孩却突然就没了父亲，只有这个茶叶包掉在他身边。
这么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些茶叶，就是在等一个今天这样的日子，把它交还给它该属于的人。
“我总算是能把它交到你手上了。”魏骁郑重地捧着那个巴掌大的罐子递给了顾安昀。
顾安昀抬起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手刚伸出去，又立马收了回来，两只手紧紧交握，不断深呼吸着，直到手终于停下了抖动，才再度伸手接过罐子。
透过透明的玻璃壁看进去，姿态各异的茶叶堆在一起，颜色也显得有些斑驳，是熟悉的品相。
顾安昀伸出手指，隔着玻璃抚摸着那些茶叶，视线扫到杯里的茶水，怀念地低语：“爸爸炒茶的技术，还是没有进步啊。但是……”
轻轻把瓶子贴近心脏，细声呢喃，“谢谢爸爸，我还是很爱你炒的茶叶，也很爱你。”
魏骁看着顾安昀的动作，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重任一样，眼里流露出些许释然。
顾安昀小心地把罐子放在腿上，两只手交叠覆合，纤长的手指紧紧扣住瓶壁，理清心绪，回归最开始的话题。
“所以，魏叔叔是因为爸爸的事情，所以打算帮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感谢，但恕我不能接受。”顾安昀感念于魏骁时隔这么多年把爸爸的遗物交到他手上，尊称他一句叔叔，条分缕析地跟他讲明自己的立场。
“爸爸从来没有打算从他做的这些事上获得回报，我当然也不能用他的功勋来违背他的原则，您不必因为这件事来跟我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魏骁对于顾安昀给他的称呼变化感到很开心，但是嘴角还没提起就听见他拒绝了自己的帮助，心里有些着急，但看见顾安昀坚定的眼神，他又迅速冷静下来。
还好，他还准备了第二个说服他的方案。
魏骁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办公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顾安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