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在生气
恰巧这会儿拿药的医生也过来了，陆川也就暂且坐到一边，等着医生给顾安昀处理伤口。
脑子里因为顾雅涵的话胡乱猜测着，却又不愿更深地去想，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舍得顾安昀经历。
等医生处理完走了，陆川才又委屈巴巴地凑过去，把手伸到顾安昀面前。
“怎么了？”顾安昀看着摊开在眼前的手，手掌宽厚，手指干净匀称，挺好看的。
“脏了，刚刚碰了她，我不干净了。”陆川理直气壮地说。
顾安昀一愣，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幼稚呢，但还是顺着他，“那，我帮你擦擦？”
“好啊”，陆川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塞到他手里，摊开的手又往前递了递，“那你可要擦仔细点，一定要擦干净。”
“好。”顾安昀温声答应，一只手托上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拿着纸巾给他擦手，认认真真地从手掌擦到手指，一根又一根地从指节擦到指腹。
眼睑低垂，纤长的睫毛随着偶尔的眨眼扑闪着。看着顾安昀专注淡然的样子，陆川纷乱的心也慢慢宁静下来。
除了纸巾，顾安昀的手指也时不时碰触着他的皮肤，带着凉意的指尖带起他掌心的一阵痒意。
他不受控制地微曲起手指，堪堪抵上顾安昀捏着纸巾的手指，“安昀，我能知道……她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吗？”
顾安昀盯着他们相触的指尖短暂地发了会儿呆，又微微使力按着他的手指伸直，继续擦着剩下的手指，“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刘特助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什么时候进入顾家的经历吧。但其实我第一次去顾家，远比那时候早。”
顾安昀第一次去顾家是八岁的时候，那天爸爸不在家，是妈妈去接的他。但是接完之后却没有回家，而是到了顾家。
于淑让他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就走开了。看着眼前华丽的别墅顾安昀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陌生的环境让他心生怯意，低着头看地上，只希望于淑快点回来。
在他站的腿都酸了的时候，顾雅涵突然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她热情地过来拉住他的手，少女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你是安昀弟弟吗？你妈妈让我来找你玩儿，快跟我进来吧！”
顾安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拉进去了，局促地跟在顾雅涵身后走，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脚下的步子又碎又急，勉强跟上步伐。
直到二人上了三楼，顾安昀都没看到于淑，他觉得有点奇怪，“姐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妈妈她在这上面吗？”
顾雅涵没搭理他，只是拉着他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一扇窄长的门前，“你进去吧，你妈妈说了让你在这儿等她，她一会儿来找你。”
顾安昀犹豫地探头往推开的门里看了看，门内昏暗一片，没有窗户，只有临近门口被光照耀到的地方露出一小块地板出来，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的灰。他有些害怕，犹疑地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顾雅涵，“姐姐，这里面好黑呀，你可以跟我妈妈说我就在门口去等她吗？”
顾雅涵笑着的脸上一下子被不耐烦填满，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叫你在这儿等就在这儿等，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猝不及防被推进门的顾安昀还没来得及站稳脚，门就“啪”一声在身后关上了。随着门的关上，脚下那一块小小的光亮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轰然陷进了黑暗里。
“姐姐！姐姐！这里好黑呀，你开门让我出去好不好！姐姐！”顾安昀不知道刚刚还对他笑得开心的姐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等她。
他只知道这里好黑，他好害怕。
他被脚下不知名的东西绊倒，惊慌地往后缩，直到背脊靠上冰冷的墙壁。门外姐姐一直没有回应他，是因为他提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姐姐，我不出去了，不用开门那么麻烦了，我就在这里乖乖等妈妈。但是可不可以开一下灯呀，一小盏就行，这里真的太黑了，好不好？姐姐？”
门外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他。
“后来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屋子里呆了多久，里面太黑了，我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后来妈妈就来带我走了。”
顾安昀尽量说的平静，略过了那些他在黑暗里声嘶力竭的求救，也略过了他在恐惧中体力耗尽晕过去又饿醒的反复。
因为他看见陆川搭在腿上的那只手在发抖，宽厚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上的青筋暴起。
他在生气。
但顾安昀不想让他生气，想让他松开攥得过紧的拳头。因为他知道，攥起拳头时，手指会在掌心掐出印子，如果太过用力掌心会破皮。伤口不大，但是隐隐约约的疼意就足够恼人。
所以他尽可能地表现的记忆模糊，仿佛不在意一样。他不想陆川因为他这些晦暗的回忆去体会一些不必要的难过。
但显然，陆川并没有因为他的遮掩而少生气、少难过一点。因为在顾安昀给他擦完手，放下纸巾看过去的那一刹那就发现，
陆川已经红了眼睛。
顾安昀瞬间怔住，转不过来弯地想，他要哭了吗？为什么，因为我吗？因为这些过去了那么久的事？
“他们家没有其他人吗？他们都聋了吗？”陆川嗓子里好像含着无数粗糙的沙砾，每吐出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下，才能缓解那股发不出声音的艰涩。
问出这个问题，陆川就知道自己犯了蠢。顾雅涵是那栋宅子的主人，没有她的允许，没人会听得见小孩儿的哭喊，也没人会去打开那扇门。
“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吧，没关系，都过去了。”
顾安昀看着陆川泛红的眼圈，看他望过来的眼睛里直白的心疼和愤怒，心好像塌陷下去了一块儿，慢慢地又被丝丝缕缕的风吹得鼓起来，饱满又温暖。
第一次身体快过脑子地朝他张开手臂，听见自己带着轻松和笑意地开口问道：“你想要和我抱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