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渭城二
渭城，亥时，松阳刚刚洗漱睡下便被匆匆而来的副将通报喊了起来。
“将军，出事了。”松阳手下负责巡视州城的兵长跪在堂下说道。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有事汇报便是。”松阳披着大氅坐在堂上说道。
“刚刚手下带人巡视州城，发现城门外不远处似乎有人影抬着什么东西走动，这不是您两日前刚刚从渭水回来吗，手下担心有异动，便带了一小队人去查看。”兵长说着说着停下了，目光闪烁的看着松阳。
“继续说下去，还有人堵你的嘴不成。”松阳看着兵长的模样皱着眉说道。
“手下带人靠近，那群人丢下个担子就跑了，我们走近才发现是个女人。”兵长苦着脸歪过头说道。
“女人？什么样的？”松阳察觉有异，问道。
“这女人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满身是伤十分凄惨，看着就是给人糟蹋了。最奇怪的是她的头上盖了一块红盖头。”
“这冻死人的天气，若是寻常的尸体手下明天汇报也等得及，可…可…可,这姑娘手下觉得眼熟，虽然脸上有伤像个索命的女鬼，但属下觉得好像是年中来渭城的成姑娘。”兵长颤颤巍巍的说着话。
对面坐着镇静的松阳，闻言早已震惊的站了起来，支撑在桌面的手有些颤抖。
“此话可当真？”松阳不再顾忌，上前攥住兵长的衣领，瞪着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兵长。
“属下也只是觉得眼熟，因为成姑娘之前来渭城的时候，曾带着景霜兄弟在伙房烧饭，属下看见她挽起头发的额角有块弯月状的疤，城外的女人额头也有，只是被扣的流血结了痂，所以记得深了些。”被松阳半提起的兵长继续说道。
“对了，这就是那女人的红盖头，将军您看，上面还有字呢，这两字还是景霜兄弟拿着柴火棍教的属下认得，”兵长从袖口掏出一块红布，红布的一角绣着成平二字。
松阳松开兵长，任由他跌坐在地上，接过盖头面容严肃的看着。
“赵二，现在人在哪里？“松阳心中慌乱，着急的问道。
“外面太冷了，这姑娘伤的太重，这一口气进去却没有气出来的，我让手下带进城门的营帐了，不过还没有请郎中，”赵二回道。
“景晨，马上去找淼安堂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快。”松阳起身快速的整理衣服，焦灼地对着身边副将说道。
”对了，你们俩从现在开始，这件事要先烂在肚子里，任何人都不能说，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婆娘也不能说，若真的是成姑娘，那这件事你们就要带进土里，另外今晚知情的人都安排好，若是走漏了消息，你们等着诛九族吧。”松阳一边吩咐着赵二和景晨，一边走了出去，赵二惊恐的点着头问道。
“将军，现在去哪啊。”
“当然是去城门大营，”松阳瞪了他一眼说道。
虽然从赵二的口中知道成平的伤势，可真的见到了，还是愣在了原地，成平身上盖着被子，垂落的一只胳膊，早已冻成了青白色，手腕上布满青青紫紫的握痕、抓痕，手筋已被挑断。
松阳退了出来，房间里进出的丫鬟抱着满是血的衣服出来，那是赵二的大氅，此时都已经被血染红，大夫也到了，等丫鬟把衣服换好通知进去。
松阳立在外间等着大夫出来，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快两个时辰过去，淼安堂的大夫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姜大夫，怎么样？”松阳上前问道。
姜大夫自然认得成平，几个月前陈岚还十分骄傲的给他说着自己的爱徒，此时这个模样，姜峰还没有说话，先抹了抹眼泪。
“手筋脚筋都断了，人被糟蹋坏了，全身连块好的地方都没有，都是伤，这么冷的天啊。”姜峰老先生活了一把年纪了，看着成平的样子也难掩悲痛。
“姑娘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松阳忍着愤怒问道。
“内脏也受到了击打受了伤，肋骨断了两根，如今还起了烧，虽然刚刚喂着服了药，但这何时醒来谁知道呢，外伤都能包扎，可内里脏器受损加上受了风寒，如今只能熬了，怕是……。”姜老先生红着眼睛用了一个熬字，后面的话不说松阳也知道大半。
受了此等大罪，若是不愿意熬或是熬不过去呢，松阳不敢想象，曾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在渭城遭了这样难，人又是新帝的心尖人，这可如何是好。
新帝登基，对年轻的兴和帝而言，成平是比命都重要的存在，若是兴和帝知道自己的心肝在渭城出了差错，松阳不再乱想，如今消息已经封锁住，但做事的人要抓，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松阳把人安排进了淼安堂的别院，成平的身份特殊、情况又十分危险，如今姜老先生夫妻二人在堂里守着，让他们紧绷的心脏稍微放松了些。
“景晨，带人把淼安堂守住，若是人在这里又出了差错，我们就真的只有以死谢罪了。”松阳出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景晨说道，两人一夜未眠，可这样的夜晚成平还能熬过去几个呢。
“是，属下已经安排人守着了，现在别说这淼安堂，现在就连渭城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也进不了。”景晨回道。
“人查的怎么样了？”松阳点头问道，疲惫的坐在了房前的台阶上揉着眼睛。
“昨晚已经派人去查了，将军放心，消息没有走露半分，把人送到城外的是渭城西南二胡庄的两个老人。”
“二胡庄？”松阳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西南原来是乱葬岗，现在那边有了两户绝户的人家，领着城里的赏钱，专门干收尸的活，”景晨说道，
“乱葬岗，二胡庄。”松阳琢磨着这两个词，难道不是蛮人？
“两户人回道，昨天下午酉时左右，上门来了十几个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身量看着都是楚人，交给他们一具草席裹着尸体送到渭城门口，他们两人看人还有呼吸但状况很惨烈，担心这群人是下山的土匪，便答应了，只是他们不敢回家想着要在城门口等着天亮进城报官呢。昨晚我们在城外的树林里找到这躲着的两个老汉。”景晨回道。
“若是楚人，可能就是残留的叛军，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必须把人找出来，通知就近的州城，就说有叛军出没，务必做好准备。”松阳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继续查探，成姑娘不是一个人到渭城的，其余的人去了哪里，是不是都出了事。另外去信洪州明义堂询问成姑娘回盛都的消息，带了多少人，是哪几个都询问清楚，若问原由就说是询问姑娘是否走渭城，备着消息好做准备·呢。”
“过会我写封书信送到盛都，人在这里出了事总要有个交代，不过现在不能说清楚情况，也得先瞒着，人现在还没有救回来，也不能送上路，这也得说明清楚。盛都现在也在动荡中，若是详细说明，恐怕明天就能看见皇上站在这里了。”松阳交代完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书房。
“怎么了”午夜已到，松阳仍然守在堂里，看着屋外急急忙忙进屋的景晨问道。
“盛都的信已经按吩咐送出了，还有两件事要汇报。”景晨行完礼站立回道。
“说。”
“渭城外发现景九几人的痕迹了，只是已经烧毁，若不是我们人多搜的仔细，恐怕这几个兄弟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景晨悲伤的说道。
“怎么死的？”松阳走上前问道。
“堂里的仵作拼了兄弟的骨头，在上面发现了刀痕，是东羊的弯刀。”景晨说，松阳稳了稳心神。
“立马通知附近州城，境内出现蛮人，保不准临城之事还会发生第二次，渭城从内到外开始搜查，角落都不要放弃，各个城镇也要贴上告示，这群人擅长伪装，需要百姓对陌生人多加防范，另外不必要的消息不能透露，知道怎么做吧。”松阳思忖了一下，吩咐道。
“第二件事是什么？”
“西宁景秋来信了，说成平姑娘原本给了书信会路过西宁相聚，现在过了三四日仍没有消息，探查的人也没有在州界寻到，如今收到了叛军的消息，担心有不测，询问是否在渭城有姑娘的消息。”景晨回道。
“哎，这可如何是好，景秋和景霜两兄弟若是知道成姑娘成了这样，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子。”松阳听着听着，便走到了门口望着远处的夜色叹息道。
“回信，说成姑娘一行人路上出了差错，不过人没有事，现在在渭城，为保安全之后会由渭城派人直接送到盛都，让他们不要担心。成姑娘的事如今只能让当今的皇上拿主意，在这之前只能瞒着。”松阳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景晨行礼退出房间。
屋外漆黑一片，只有院子里的灯火照着，更显凄凉萧索。
已经整整一天一夜过去，成平从早上起烧一直没有好转，擦洗身体的棉巾混着一盆盆的血水一天两遍从房间里出来，姜老先生一次比一次难看的脸，都让松阳此刻的心放不下了。
若是这丫头醒不过来了，自己要如何与盛都交代，但若是真的醒来了，自己又要如何给她交代，遭遇这许多，她以后又要如何自处，松阳想了想只能揉了揉眉头叹息。
成平是在渭城的第九天醒来的，醒来之后人就已经痴傻了，嗓子撕裂加上药水灌着还没说话先咳血，等到好些可以动的时候看见姜老先生便害怕挣扎，只能姜老太太带着丫鬟在旁边守着。
过了三天疯癫的情况愈发严重，盛都那边也来了书信催促着上路。最后姜老先生带着姜老太太一行人由着松阳带着一队人马护着回了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