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归梧
“恒儿，此次你回梧州，下次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怀甫先生拿起酒壶，不顾李恒的阻拦，给他斟了一杯酒。
“韦叔，等展儿这边态势稳定了，您老就来梧州，或是到时，您直接回德州老宅，我去德州相见也行，以后有的是时间，总归可以再见的。”李恒接了酒回说道，抬眸间陡然看见怀甫先生满头的银发，眼中有片刻的酸涩。
“韦叔，都怪我幼年时期顽劣不堪，偷懒耍滑，怎么都不愿意拜在您门下苦读，如今看着您教导的展儿，越来越优秀，真是徒生惭愧。”李恒垂了垂眸，淡笑着看着手中的酒杯。
“哎，这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辩儿和云雁都早早地归了黄土，我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了，不知她这避世不出，是否是在怪我，怪我这十多年借着明义堂，暗地里培植了这么多的兵，怪我扰乱了你们李家的天下。”怀甫先生叹着气，·喝下一杯酒。
“这说的是什么话，母后怎么会怪您呢，大哥的事情当时那么多的破绽，最后都被一纸叛书入了黄土，父皇早已不是当年德州的父皇了，现在的他也只是这大楚的傀儡，伤人伤己罢了。”
“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做的，何况找到了展儿，走到这一步，便没有什么过错不过错的。”李恒回想起这将近三年来，断断续续来西域的所见所闻，心中不无震撼，与这里相比，南边沿海的水患与西域战乱来说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恒儿啊，我已到迟暮，现在这个年岁，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成风了，风儿幼年遭遇那么多的困苦折磨，是成平那孩子从乱葬岗把他拉出来了一条命，原来有她拘着，成风倒有些愈发温润肖似辩儿，可临城之事后，风儿行事愈加狠厉偏执。”
“去年洪州投降的官员，挨个排开被他一下午杀了个遍，后面又不顾阻拦，强攻西宁剑走偏锋，好在最后也算有惊无险，如今到了角州哪还用他动手，地方小又一时没有盛都护着，守城的官员早就闻风丧胆招了降，可强弓易折，北疆的白家如今有了长平，对他也不再如以前一般看重，以后若一直没有人拘着他，怕是还有苦头在后面呢。”怀甫放下杯盏，担忧地看着李恒。
“我心里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些呢，如今洪州西宁都被治理的很好，百姓吃得饱就没有那么多的乱子，守城的人马也是跟着风儿一路走来的，加之有岐州和秦州的帮扶，情况倒也还好，后面若是到了渭城，再到了秦王的刑州，到时，激起旧时回忆，只怕风儿还会变本加厉。”李恒也担忧的回道。
自白丞生下长子这一年多来，成风更加冒进了，上次进攻光州欲切断刑州与盛都的联系被阻，受了挫后，这两月才消停了些。
“边州的孤鸿如今背倚大楚，似有占领西州五部之势，西域土地广袤地势复杂，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孤鸿行事诡谲主意自定，也怕他太过冒失进攻，若是西域反扑恐会弄巧成拙。”怀甫先生难得的与李恒说了很多担忧，似要把所有的愁绪都说出来。
“韦叔，您也不要太过忧心，展儿勇猛却也有谋，前年孤身一人越江入了雅州，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安乐王的雅州、梓州，就冲这点你就让他去吧，如今盛都虽还有不少州府，但已成败势。展儿登顶只是时日问题，现在李名押着父王代行天子之责，不愿承认展儿，等他坚持不下去总会放弃的。”
“还有李准猫在宁州憋着坏，现在就算展儿不上前，他们内部也一团糟。”李恒喝了一杯酒，宽慰道。
“我只怕他继续如现在这般，冒然进攻盛都，该算的账要算，该讨的债要讨，可盛都不止有李名和顺帝，还有你娘啊，我就是怕…”怀甫再次端着酒杯，看着李恒担忧道。
“韦叔，我会保护好我娘，不会让其他人伤她一根头发，这点您放心。”李恒看着面前老去的怀甫先生，郑重的说道。
“那就好，就好。”怀甫先生没有喝酒，只是看着酒杯说着话。
夜深了，李恒和宋景一同回了营帐。
“阿景，你有没有发现，怀甫先生最近说话有些奇怪。”李恒在宋景的搀扶下，一路走入营帐，坐到床边。
“怀甫先生只是老了，以前围着大哥转，倾尽毕生所学教这个那个，后来大哥的事情，接连的打击让他颓废了一段时间，找到风儿后便开始筹谋着翻案，如今成风已经长大，多年熬来下，年岁和精神如今都已经老了。”宋景低着头给李恒揉着肩膀，说道。
“老了，都老了，我也有十几年没有见母后了，阿景我也老了。”李恒抬手握着肩膀上宋景的手，看着他说道。
“这是什么傻话，不老不成王八了。”宋景笑道，绕到他面前蹲下。
“阿恒，这次你回梧州便不要回来了，如今成风已经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走，既然如此，就放他去闯，你就安心的呆在梧州，不要经常来来回回的两地奔波了，每次你从梧州过来，我就担心你路上会出事，等拿下盛都，把母后从宫中带出来后，也把人直接送到梧州，到时我也过去，西州后面与盛都的纠葛，暂时就让他们自己处理，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出兵出力，好吗？”宋景如今已经看出些成风的意图，西边的孤鸿更是偏执成狂，李恒太过单纯耿直只怕会受到波及，若是强行阻拦，只会叔侄失和。
“明义堂不是我建的，成风可以借着明义堂的势起飞，我们便放手吧。”这一年多来李恒与成风，甚至与孤鸿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宋景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阿景，我这次决定回梧州也是这个心思，后面就看成风自己如何处理，不论结果如何，东南五州都是他的后盾，我们两个老骨头就回梧州吧。”李恒摸着宋景的脸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