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崖底一
山中十分阴冷,崖底的成平在熬过第一晚的煎熬后,在第二天山中刚刚有了微亮的天光后,便立刻起身,先是把前晚已经摸索过的药材又整理一趟,然后没有停留开始寻找可以遮风避雨的山洞。
就在成平转了一小圈没有发现合适的山洞,回到山石边,简单地吃了些干粮后,就跑到山涧处洗脸的时候。
洗着洗着,成平发现顺着山涧下流的水中有一条细细的红色的线,红线越来越粗地流下,并伴随着点点血腥气息,成平马上意识到这是鲜血,接着猛然捂住自己嘴巴,平复了一下自己颤抖的身体后。
她慢慢地、动作轻缓地沿着山涧走,一路往山涧上坡更为隐蔽的地方走去,走了大概有十丈左右,在上面山涧中,成平发现了一只垂在水中的手,虽然手臂的衣袖已经被血与泉水浸透,但是成平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自己曾经给霜儿缝制的衣服。
见状,成平连忙跑到山涧边的草丛旁,拨开草后,入眼便是横躺在草中、遍体鳞伤的景霜,轰的一声,仿若一轮重锤砸在了她的脑袋中,成平咬着胳膊忍住担心与哭意。
然后简单地查看景霜的伤情,霜儿的脑部受了重伤最为严重,伤口流出的血与头发黏在一起,除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遍布无数或深或浅的刀伤,胸口不仔细看的话,气息微弱的几乎看不见起伏,只有在成平贴近他的胸口和鼻息,才能感觉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阿姐,阿姐。”身下的景霜似是恢复了一点意识,成平一直在查看和擦拭他的伤口,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眼睛睁开了一条线的景霜。
听见他的呼唤,成平低头擦着手臂的手猛然僵直,她转过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景霜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划过她的脸颊,可是她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了。
景霜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落崖前他已经接近处于随时要昏倒的境地,落下的那处断崖离安置成平的断崖不远,之前他和景秋一起探过路,只因那边从上至下十分不易放置绳索,且崖壁长的多是陡石和野草,他们回去和成平商议后,才选得之前那个瞧着更为陡险却更易放置绳索的断崖。
落下时也只是依着迷糊的记忆,在坠崖时抓住了几根藤条,最后又扒着崖壁往下滑,双手血肉模糊几乎见骨,到了崖底又强撑着精神,连爬带摔地一路走到这里,到清晨才拼着最后的力气爬到这块山涧处,现在终于看到了阿姐,景霜的嘴角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最后一面见得是平安无事的阿姐,心想这下可以放心的死去了。
“霜儿,没事了,阿姐在,”成平转过身摸着景霜的脸,安抚着他。
“霜儿,不要说话,阿姐来了,没事了,有阿姐在,什么伤都没有问题,不要怕,霜儿,不要害怕。”成平颤抖的双手捧住景霜的脸,眼泪不停地落下,哭着安慰着景霜。
可是她还是太弱小了,害怕、恐惧、担忧,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在巨大的、不可抵挡的灾难面前,她仍旧弱小的如同一只蝼蚁。
最后屋里的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景霜的额头,听着景霜断断续续地说话。
“阿,,,阿姐,你要和公子好好的过下去,不要,,,不要忘了我。”景霜似乎已经撑不下去了,刚说完话人就晕了过去。
成平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不停的落下,但也只是一瞬,她不能认命,绝对不能认命,若是她认了命,那霜儿就真的没有生机可言了,霜儿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过多的伤感,必须尽快的给景霜包扎救治。
如今成平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得拼进全力把重伤的景霜从阎王那里救回来,景霜躺着的地方有很多碎石和杂草,不适合处理伤口。
于是成平擦了擦眼泪,撕扯掉一块自己身上的外袍,刚刚景霜的头部已经简单的包扎了,以防万一她又给景霜头上包了一圈,接着仔仔细细地把景霜身上大块的伤口都包扎好,这才慢慢地蹲下,把人背起往下坡宿地处走去。
十四岁少年的身体已经很结实了,不算瘦弱的成平背着景霜有些吃力,但仍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慢慢挪到之前的落脚点。
到了地方后,成平放下景霜,利索的把干草厚厚的铺好,又把霜儿侧着轻轻地放了上去,动作轻柔且尽量错开他后脑的伤口,接着拿来自己的药包,开始一点点给霜儿处理满身的伤口。
成平先是取来前日采到的最好那支上好山参,用小银刀割下一小块给景霜含着,头上的伤口最严重,成平拿着湿布一点点地擦过,拿着前日采的药材中对症的草药,用石块捣碎了敷在上面,用布重新包扎。
金疮药带的不多,景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若是都用上,两次就没了,无奈之下,成平只能挑大块的伤口先处理,一边擦洗一边涂药包扎,忙活了快两个时辰才处理好。
整个过程里,成平都不敢再伏下身子去听霜儿的呼吸,她很怕自己会听不到,如今支撑着自己一直动作的,就只有霜儿没有死的信念,若是听不到呼吸,那根线便断了。
成平拿过前几天丢在这里的毯子,摊开给霜儿盖住,他的衣服被利器伤的破烂不成样子,除了里衣还好一些,外袍已经被成平撕成布条包扎伤口了。
忙活完的成平站了起来,趁着天色还未暗下来,到周围去找更多的干草,如今形势不明,她一个人也不敢贸然点火,若是夜里景霜起了烧,他们没有多余的衣物御寒,干草是唯一的法子。
山涧离的不远,他们有足够的水源,只是却没有足够的干粮了,成平不放心留着景霜一个人在这里,只能先饮水充饥,不敢动仅有的一点点干粮,在他们周围收拾干草。
约摸着已经过了午饭十分,成平才停了下来,可也没有停下多久,她又便开始用石块研磨药材,刀伤药,伤寒的药,用尽手里的一切草药处理成不同功效的药材,似乎忙忙碌碌的做着,她就可以暂时忽视掉景霜的伤情。
崖底天黑的早,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慢慢的冷了下来,成平轻轻地靠近景霜,想把多余的体温分给他一些,又慢慢的把手指放在景霜的鼻子下,在感觉到还有气息的时候,憋了一天的成平再次忍不住哭了。
就在这时,远处砰的一声巨响,把哭泣中的成平惊得坐了起来,来不及擦的泪水挂在脸上,恐惧已经在身边弥漫开来,昏暗中成平动作轻缓地给景霜盖好毯子,接着又轻轻把多余的干草都盖在景霜的身上。
掩盖好景霜之后,成平蹲在景霜旁边,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又握紧那把小银刀一步步往声源处走去。
那边飞速的落下时,景秋扯住那根已经断了的银丝拼着命收紧,三个缠到脖子的蛮人被割破了喉咙,在靠近崖底被树枝挡着的时候,景秋拼尽全力扯住了其中一人的背,抱着人摔了下去,其余两个蛮人直接摔落没有缓冲,虽然伤势很重却没有立即毙命,可即使景秋有个垫背的,此时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无法动手把两个还在喘气的蛮人杀了。
两个濒临死亡的蛮人仍不死心,一边吐着血一边往景秋身边爬着,手里紧紧地握着刺刀,似乎想带着景秋一起死,景秋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笑了,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蛮人最后也没有靠近景秋,在离他两步处被人刺破了胸膛,听见声响,景秋猛然睁开眼,入眼就看见垂死的蛮人后面站着的,满脸泪水的成平。
景秋有些惊喜又有些心疼地看着哭泣的成平,可成平都做却没有就此停止,她一边哭一边不放心地拾起蛮人的刺刀,把刚刚落下的几个人,一一走过去挨个都补了一遍刀,哭着杀人的样子,让躺着的景秋觉得又无奈又心酸。
补完刀的成平发着抖猛地坐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死尸止不住地恐惧着,看到仍在不断冒血的蛮人,有些后怕地跑到景秋身边,哭着上前抱住了他,此时的景秋脑筋勉强还算清晰。
“阿姐,没事了,没事了,都死了。”景秋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那只胳膊,拍着成平,安慰着成平。
“阿姐,这以后我不都敢惹你生气了,”景秋虚弱的声音继续开着玩笑说道。
成平擦了擦眼睛,这下好了,他们都齐了,刚刚她瞥了一眼景秋的身体,伤的不比景霜轻,若不是她寻着声音寻来,不知道景秋会是个什么结果。
“和你一起下来的就这几个人是吗?有漏掉的吗?”成平扶着景秋的胳膊问道,在看见景秋摇了摇头后。
“先不要说话了,阿姐带你离开这里,”天色昏暗,此时崖下已经快全黑了,成平把景秋扶着靠在一棵树上,然后自己上前把几个死透了的蛮人拖到一起,扒了他们的衣服带走,又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包好后背在身上。
景秋看着成平熟练的做着一切,似乎很久以前就干过,虽然自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还是笑出了些许的声音,
成平回头瞪了他一眼,接着看着他血淋淋的腿又心疼万分,皱了皱眉头,成平蹲下要背他走,可景秋哪里愿意,最后只愿意搭着成平的肩膀,费力一瘸一拐地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