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夜深了，窗外一轮弯月挂在树梢，成风和孤鸿两队人马，再次回到了之前孤鸿呆着的那处破庙里。
“阿展，以后有什么打算？”江孤鸿斜躺在佛像旁的稻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根问道。
玉城不比岐州，在这里什么人都可能遇见，身边其余的人都散在破庙各处守着，此时破庙里除了他们俩，只有景春、韩生和章洄。
“查清楚当年真相，该杀得人一个都不留，该雪的冤屈一个也不落。”成风坐在火堆旁，往火堆里扔着柴火，沉声说道。
“你呢？有什么打算？”成风转头看着躺着的孤鸿，火光摇曳却照不到他的脸庞，成风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见他的话音慢慢的升起。
“我要西州五部人的命，他们杀了父亲、祖父、阿姐和边州数十万百姓，血债要血偿，他们的命我早晚要一个个收过来，我还要秦王和顺帝的命，他杀了母亲、姑母，我不要洗刷什么冤屈，我就要他们的命。”
江孤鸿的音调缓缓说来，似乎说着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景春和韩生都吃惊地看着他，韩生的眼睛更是看着看着便红了，是啊，当年边州战役打的多苦啊，自己未曾想过放弃。
可最后他一家老小却死在了一纸叛书下面，这是朝廷在逼着他们反呢，自己守着的盛都派出了最精锐的队伍，把整个玉城后方亲眷杀了个干净，怎会不恨！怎能不恨！
“我会杀了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你的亲人，杀人就得偿命，血债就要血偿。”不知何时，江孤鸿起身坐直了身子，眼神狠厉地看着成风。
“嗯，我不会拦你，那也是我要杀的人，只不过杀他们之前，我会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杀了亲儿子亲兄弟就可以保住他那一方天地的歌舞升平，当真是笑话。”成风用同样坦荡的眼神回望着江孤鸿。
江孤鸿听见成风的回答后，盯了一会，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上前抱住了成风，嘴里虽一直笑着，只是慢慢地笑声转为低低的呜咽，然后转为大声地哭喊，似乎把掩藏了十几年的怨恨与痛苦都对着面前的亲人散了出来。
成风侧身回抱住江孤鸿，眼睛跟着湿了起来，他想起了母亲临死时的眼神，想起了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想起了渭城牢狱中那数不清的刑具，也想起了乱葬岗里面那些腐烂的尸体，两个十六岁的少年间隔着十年重逢，在这处破庙里抱着把十年的苦痛都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等他们哭的差不多了，韩生上前拍了怕他们的后背，似乎只有看着他们哭泣的时候，才找到了一些当年两个小男孩的影子，只有在哭泣的时候，他们才不是那两个面对敌人不顾及生命，视死如归的少年，江孤鸿放开成风，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着脸，就像十年前一样。
可看着成风哭花了的脸，自己没有忍住先笑了出来，成风也跟着笑了。
景春出去找了一些水进来，两个人擦了脸，便围着火堆叙起了话。
江孤鸿把之前和韩生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成风，成风也把这十年的经历都告诉了孤鸿，从当年别院说到了渭城的监狱，再从当年的那场几乎灭城的疫病，说到了阿姐捡了他。
“真想看看当年救你的成姑娘，当面好好谢谢她，”韩生听见成风的过往，发自内心地说道。
“阿姐呆在岐州硕城，生叔，以后总会遇见的。”成风只有在提及成平的时候，脸上会泛起温和的笑意，一边江孤鸿看着他的笑容，脸色微微侧着隐在暗处，嘴角慢慢的勾起，说道：“是要好好的谢谢她。”
“小公子，你们这次为何会路过玉城？”韩生抬头看着成风问道。
“赵毅将军让我来丰城找一下风岳将军，要商讨一下冬天西疆的边防问题，据西州的探子来报，今年五部收成很不好，初冬的大雪又冻死了不少牛羊，赵将军担心他们会在冬天有动作。”成风答道。
“这次遇见东羊人，看来所报非虚，他们在慢慢地试探，瞧着都已经跑到了丰城边上，看来西州这次是被逼急了，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啊。”韩生听闻分析着说道。
“嗯，边州已经彻底废弃，现在里面有些零零散散的五部游民，玉城倒还有些没有逃离的农户，若是五部攻来，这些农户首当其冲很是危险，若是蛮人像十年前一样，联合起来冲破了丰州或是秦州的防线，那边境就危险了，”孤鸿接着说道。
“恐怕这次的情况不会比十年前好多少，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们在秦州临山已经遇见了东羊人，”成风说道。
“秦州？临山？”江孤鸿和韩生一起惊诧地问道。
“嗯，我们在这段日子不断挑衅的青蛇部里面发现了东羊人，并且活捉了一个交给了赵毅将军。”景春跟着道。
“如此看来，今年西州注定是不会太平了，东羊人联合青蛇从临山渗透，摆明是想先从秦州撬动。”韩生皱着眉头说道，他们一直在祁南山附近，一年来却并没有发现东羊人路过的迹象。
东羊部往南有祁南山遮挡，若是东羊人从祁南山进入青蛇部，是他们没有发现倒还好，若是东羊人是从玉城进入秦州一路到达临山，那这一路的畅通无阻只能说明东羊人对秦州了如指掌，并且已经在秦州打出了一个洞口。
“阿展，我要收复边州，把边城和玉城都收回来。所以不管西州今年会出现什么状况，我都会继续做。”孤鸿听着他们的话，然后慢慢的起身对着窗外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边城丢了十年，蛮人五部宁愿它沦为一座废城，也没有把大批的游民迁入的原因吗？”背着弯月孤鸿转过身看着成风。
“当年十多万将士和百姓死在了那里，横尸数里一眼看不见尽头，马匹踩着的都是肉泥和血水，哪怕是强悍的东羊和卑鄙的北鼠都不敢入城，据说入夜后整个边城都是白色的幽魂在飘荡，”
“玉城在后方，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边城的幽魂可以憎恨屠城的五部蛮人，可玉城的百姓却不知道该怨恨谁，甚至有些人至死都没有反抗，以为自己的丈夫儿子真的投向了蛮人。”
“我要把边州抢回来，我要把这些流亡的魂灵都带回家，让他们安息，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若是侥幸没有死，我会倚靠边州杀入五部之中，把那些手染鲜血的人都杀了，来告慰边州的百姓。还要回头杀入盛都。”
“我知道，现在收复边州不是好的时机，要笼络丰城、秦州、洪州、乃至西宁丰城，如果可以还要拿下北疆的支持，让他们不要越过楚江先杀了我。”
“也知道这时候打西州五部，即使拿下边州、前面有虎视眈眈的蛮人五部，后面是身份暴露后，来自盛都的打压，前虎后狼，但！我还是要把边州收回来，阿展，边州的数万游魂在边关游荡的太久了，我既姓江便得带他们回家，离故土的落叶要归根，曝荒野的枯骨要入土为安”
“这是我想做的也是一定要做的事。”江孤鸿看着成风和韩生，一句句如泣如诉的吐出自己的决定，虽然他这个决定并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听后成风站起来走到孤鸿的身边，他拍着孤鸿的肩膀，告诉他。
“大哥，你去做你的事情就好，丰城，秦州乃至后面的盛都，你都不要担心，你不要管，后背交给我，你去做你要做的，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从此他们不只是有血亲的兄弟，还是互相交予后背的战友，韩生也站了起来上前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心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苗，再次找到了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