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病
越靠近刑州，路上的灾民也越多，大家一股脑的都往这里聚集，相对着食物也越来越匮乏，即使刑州城外的百姓过的安稳富足，一天下来这么多灾民也顾不过来，成平他们一群人已经一天多没有吃到任何东西了。
这天里成平时刻拉着成风的手，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大些尚可以忍受，只是担心过度的疲劳和饥饿会让小阿风倒下。
现任刑州州府魏知夏，早在半年前便在州府城外的斗方山下，临近的斗方寺外设了粥棚，事先划了灾民安置的地方，额外的拨了一部分官兵守着，秦王如今贤明在外，封地自是有一派处事的法子。
如今已经快入七月，正值酷暑节气，遥远的渭城疫病已经渐渐平息，可车马遥远通信不便，朝廷也仍然没有准确的信儿说疫病已经消失，如今这大批大量的灾民都是从西边而来，若匆忙放入城中，只会会引起混乱，若再跟着带来了疫病，那刑州也会陷入危机，州府谨慎带着下面的人对灾民也处理的小心翼翼。
这边上成平跟着刘老爷子一群人沿着别人告知的路线赶到斗方寺的时候，粥棚中的大锅里粥已经见了底，看着面前一群面黄肌瘦的孩童眼巴巴的望着粥桶，眼泪都要哭了出来的模样，施粥的僧人不忍心，便回寺里重新烧了一小锅粥，虽比之先前的要稀薄很多，但对成平他们一行人已经足够了，饿了两天，只要不是继续喝水吃什么都是好的。
喝了一肚子粥水后，成平便拉着成风到安置灾民的安置点休息，他们仍然找了边角的一块几乎没有人的地方坐下，刘老爷子一行人也在边角靠近人群的地方休息。
越是人多的时候，成平越是小心，乱世险恶，活人比死人更可怕些，许是那锅粥水不顶饿大家都还饿着肚子，致使他们全都垂头丧气的，从到达刑州的开心到如今已经在城外却进不去城门，现在只能窝在这臭烘烘的一堆树枝破布围城的帐篷里，想来大家都无比的难过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群人就这么窝在角落闭着眼假寐，半夜时分，成风实在饿的睡不着，似乎还有些难受的他，一直扭动着往成平的怀里拱。
“阿风，怎么了？”成平觉着有些不对劲有些担忧的问，比起饥饿，她更害怕瘦弱的成风生病。
“阿姐，我饿。”成风悄悄的趴在成平的耳朵上十分小心的说。
“阿姐，我们可以用钱去刑州城里买东西吃么”小小的气息轻轻的落在成平的耳蜗里，夏季的燥风即使到了夜里也没有消散，成平有些难过的抱着成风。
“阿风，记住阿姐的话，不论发生什么事，现在都不能拿出银钱来，知道妈？被人看见了这会要了我们的命的。”成平用同样小的如同呢喃一样的保证只有成风可以听见的语气回道。
“嗯，阿姐，我记住了，我，我其实不饿。”阿风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给成平看。
成平看着怀里的孩子，颇有些心酸的抱紧他，心里盘算着一定得快点进到城里面，哪怕去城里要饭都行，这荒郊野外靠施粥肯定吃不饱，如何把成风养大。
她没有告诉成风为什么不能拿出钱来，也不能和他说现在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有钱，无异于三岁孩童饱元宝于闹市，注定会成为别人的靶子，他们现在很弱小，还不能保护自己。
从到了刑州后白天变得愈加的炎热，太阳烧烤着地面几乎要把人也一起烤干，而夜里清凉他们睡在地上又冷。这样冷热交替的熬着，没两天成风就不对劲了，但他为了不给阿姐添麻烦，一直忍着，忍了几天后，这一忍便出了问题。
到刑州的第五天夜里，成平怀抱着成风在半夜里被热醒，醒来后她发现怀里成风的身体异常的滚烫，月光下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湿哒哒的黏在额角，人也随着发烧开始说着胡话，并伴着不时的惊厥。
这可把成平吓坏了，这是第一次成风烧的不省人事，胆战心惊的她连忙坐起把阿风抱在怀里，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说着不能这样烧下去，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人也会烧坏的。
“阿风，阿风，听得见我的话么？”成平一边着急的想着办法，一边不停的唤着成风。
“阿，，姐，阿姐，我，，痛。”随着成平的问话，怀里的成风断断续续的说着痛。
听见回答成平更加急的火烧火燎的，得找到郎中，得找到药，不能任由阿风这样病下去。
成平抱着阿风站了起来，走到旁边叫醒了亮儿，千叮咛万嘱咐的拜托他先帮着照看一下成风，亮儿答应后，没有停留的她便往半山坡的斗方寺方向跑去。
一路上夏夜的微风伴随着蝉鸣涌入脑中，让本就焦急的成平更加心焦，这路竟这么长。
“大师，开开门，大师，求求您开开门。”成平憋着一口气跑到寺门口，短暂的弯腰喘了一口气后，便一边哭一边拍着寺庙的大门，求着寺里的人开门，拍了不多时，寺门向内打了开。
一个这两天讨粥的时候没有见过的小和尚，打开门后十分恼怒的问着成平，
“三更半夜叫魂呢你，灾民棚子在山下，你找错地方了。”小和尚一边生气的说着，一边不耐烦的准备关门。
“大师，我弟弟病了，生了很重的病，马上要死了，大师，求求您，给我弟弟看看，我就这一个弟弟，求求你。”见了人后的成平语不成句，控制着哭声求着小和尚，在看到小和尚月光下冷漠的样子后，她竟直接跪下来不断的求着。
“生病了便去请郎中，在寺庙哭哭啼啼干什么，快去城里请郎中吧，不要耽误时辰了。”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灾民，面前的小和尚并不为成平的乞求所动，说着话便直接拽着成平往门槛外拉。
“我们是无根无籍的灾民，知州大人不给我们进城，师傅，求求您了，请您看一下，就看一下我弟弟，救救他，求求您，他才八岁。”一路上的辛苦与奔波，如今入了死胡同，这方小小的寺庙已经是成平唯一的希望了，这斗方寺距离州城不近，平时寺中一定有备用的药材，成平越想越不能放弃。
可这小和尚是铁了心不让成平进门，成平看乞求不成，便给他磕头，祈求他能大发慈悲救救成风，人在走上绝路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尊严与羞耻，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小和尚已经有些不耐烦甚至是生气了，他不在上手直接一脚把成平扒着门得手踢下，然后重重的关上门，把人阻隔在门外。
今天要不来草药成风便熬不过去，成平如何能空着手回去，既然怎么着都是死，不顾一切的她开始用头撞着寺门，一边撞一边乞求，就这样足足的喊了有两刻钟，许是成平的哭声太过凄厉，穿透了寺门，连斗方寺后院的师父们都被吵醒了，一个个的都起了床来聚集到前院来看个究竟。
大门再次被打开，可谁知一开门，院里披着单衣的几个老师父差点被成平吓个半死，只见惨白的月光下她的额头已经被磕破，血顺着额头流着穿过眼睛一直流到下巴，一张脸就像被从中间劈开一样，如同讨命的厉鬼一般。
“小兄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来，擦擦脸慢慢说。”领头的、也是近来一直主持施粥的师父拿着块手帕递给她，轻声的问着。
成平看见他们一群人开了门，又愿意开门问话，便随手擦了一下脸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可这不擦不要紧，一擦脸使得血被擦得满脸都是，趁着月色更像索命的厉鬼了，一群师父又是一阵心悸。
“我，我弟弟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求求您，求求几位师父发发发慈悲，救他一命，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成平说着话怕人家反悔把她轰走，再一次跪下双手合十不停的乞求道。
“哎，可怜人，这样，你去把你弟弟带来，我们寺中的大师兄略通医术，把你弟弟带给他瞧瞧。”师父听完后略一沉吟的回道。
“师父，我……我这就去带他来，求您，求您不要关门，我马上就回来，求求您一定不要关门。”成平听见师父愿意给看病顿时涌出了眼泪，站起身准备去接小阿风，可心里又不踏实，只能一边起身准备往回跑，一边回头担心的看着寺中的师父们。
“好孩子，你去，我是这斗方寺的慈云方丈，说话算话，不会关门的，快去吧。”慈云方丈看懂了成平的担心，对着成平挥着手保证道。
成平听完老方丈的话，感激的看着老方丈，然后转身便往山下奔跑，夜色中如同一只入了夜色的小猎豹，飞快的跑远，她已经出来了快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成风如今怎么样，愈想愈担心的加快脚步。
等她跑到山下的时候，离着一段距离便看着亮儿和老爷子抱着成风站在山脚，巴巴的望着。
成平快速的跑到他们身边，一张脸混着汗水和眼泪泡着血，这样的脸色把亮儿和刘老爷子吓了一跳，成平没有时间多想多解释，只能嘴上不停的感激说着多谢，接过成风转身就抱着往山上跑，多年后每每想到这里成平还是有些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那年十岁的她还饿着肚子是怎么抱着七八岁的成风从山脚一路飞奔跑到寺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