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一次委以重任
与拿刀的宗延黎不同,持刀与他对战的宗延黎所行招式大开大合,无非便是横劈竖砍以力博之。
龙飞光观其刀法已是琢磨的差不多了,只是尚未寻出破力之法,只能四两拨千斤与之缠斗,接连对战了三日,两人谁都没讨着什么好处。
龙飞光原以为二人最后的战局,只在力竭之后见分晓。
却没想到换下长刀,提枪上阵的宗延黎那攻势竟是大改,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
那立于马背上的宗延黎眸色似是透着几分沉沉暮气,恍惚之间他似是觉得那立于马背上的并非是什么十几二十岁的青年,而是那饱经风霜踏过遍地烽火而来杀敌无数的老将。
一双眼眸朝着他望来,似是穿透了云雾望入了他的心底。
龙飞光形容不出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只在这一刻觉得头皮发麻,观之那枪出之势再难敌之!
锵——!
刺啦!
那锋锐的长枪尖端撞击在他的长刀之上,擦出了星点火花。
龙飞光只觉得那蓬勃而来的杀机锋锐,如海啸朝着他当头罩来,枪势夹杂着凌冽杀机,刺破了周遭流动的空气,凶狠万分的扎入了他的肩胛之中!
“砰!”宗延黎长枪横扫而去,直接将龙飞光打下了马背。
“大哥!”那端坐在庆国军阵之中的白鹰军兄弟,见此一幕皆是骤然提起了心来。
而这边宗延黎手中攻势分毫不减,龙飞光吐了口混杂着泥沙的血沫,提刀挡来,二人再度交战,瞧着那飞沙走石的景象,一时竟是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那边宗延宏图不得不赞叹道:“那白鹰军将领却有几分本事,战至此处尚还有余力。”
“却是不知阿黎何时学了这一手枪术?”宗延宏图大为困惑,宗延氏家中传承下来的皆是刀法,从未有人用过枪,而今乍然得见宗延黎这一手堪称出神入化的枪术,宗延宏图都震惊了。
“明威将军从未见过我家将军用枪?”旁人没注意,裴良却是听了一耳朵,当下也是觉得惊诧。
看的出来宗延黎的枪术并无什么太多的技巧,不像是她用刀之时像是与那长刀自小相伴的亲昵之态,用枪之时的宗延黎招招皆是杀敌之势。
且……
裴良看着宗延黎那对敌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好似有着一种孤注一掷,恨不得以身战死的孤勇悲壮之感呼啸而来。
他眉梢皱着,亲眼目睹了宗延黎手中杀招凌冽朝着龙飞光门面而去,在这一刻似见天边风云变幻,顷刻间乌云蔽日。
“啊——!”那长枪刺入龙飞光腰腹,随着那天际大雨落下之时,便见宗延黎手中长枪带出的一片血雾。
“大哥败了。”那站在旁侧的玉面青年面色复杂,攥紧了手中玉笛忍不住轻声叹道。
雨幕落下,宗延黎手中长枪似泛着寒光,骤然朝着龙飞光喉间刺去。
那玉面青年脸色大变,骤然唤道:“二哥快去!”
站在青年身边的男子,手持长戟纵马而出,怒吼一声将手中长戟掷出:“休要伤我大哥!”
宗延黎反手挡下那掷来的长戟,后退两步站定。
磐石站在龙飞光面前,盯着宗延黎如临大敌,瞧着那相护之态,俨然一副她今日若想取龙飞光项上人头,便大有一副从他身上踏过去之意。
宗延黎本也没想痛下杀手,见此一幕干脆将手中长枪插在了地上,迎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水,眯眼盯着眼前二人说道:“便是你再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咳咳……宗延黎你可莫要小瞧了人。”龙飞光满身泥泞甚是狼狈,捂住血流不止的腰腹支撑着站起身来。
“今日之战,是我败了。”龙飞光深吸一口气,眸色复杂看着宗延黎,心中或是有几分兵败的不甘,却还是攥紧了手中大刀说道:“我知你刚刚留有余力让我二弟来救。”
“多谢。”龙飞光闭了闭眼,似是想甩开了落进眼睛里的雨滴,转而扶着磐石的胳膊道:“我们走。”
“白鹰军,自会退出战局。”
“……”
宗延黎看着龙飞光爬上马背,受磐石相护回了庆国军阵之中。
白鹰军归还了庆国所给钱粮,分毫未取自请退出战局:“我龙飞光技不如人输了阵!自当没脸再战,且此番负伤在身不能领军御敌,还请恕罪!”
龙飞光抬手对着袁横道:“若来日,袁大将军身处生死之际,龙某愿为将军战一场!”
“此番庆国与婺国之战,我等便不插手了。”龙飞光此意便是意在欠袁横一个人情,日后若袁横身处生死存亡之时,他愿意救他一命仅此而已。
“兄弟们,我们走!”龙飞光拱了拱手,当即振臂一呼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就此离开了。
袁横脸色变了又变,几番挽留都未能留下龙飞光等人,眼睁睁看着白鹰军撤出阵地,心中忍不住骂娘,他真是没想到那宗延黎竟还藏着这一手,之前分明打的有来有回的。
却没想到今日却像是陡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竟是打败了龙飞光!
庆国之中混乱一片,婺国之中却是欢呼雀跃,宗延黎的呼声一重高过一重,原本抱着与宗延黎一争高下的宁池,如今望向宗延黎的目光,已然有种高山仰止的尊崇之态。
罗成仁则是默默的将心中自己的胜率一降再降,凝望着宗延黎的眼眸万分复杂。
“将军实在是太厉害了!”蒙奇几人兴奋不已的围了上来。
宗延黎却是极浅的笑了笑,把手中长枪交还给了闻年,转首对着裴良道:“你随我过来。”
裴良应声,跟着宗延黎入了帐中。
宗延黎拽过衣架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把脸坐去了旁边椅子上,拧着眉说道:“裴良,我欲要将白鹰军招入麾下,但是这龙飞光不好说服,他那帐下兄弟亦是不好说服。”
“你素来口才极好,此番我要你去追着白鹰军的去向,务必将人给我请回来。”
“可有把握?”宗延黎扬眉看向他道。
裴良挺直腰板,笑了笑说道:“自跟了将军以来,这是将军第一次委以重任,良便是毫无把握,也定要将这事做的有把握,只不过将军若要良去,良需得要一人。”
宗延黎淡淡一笑:“可是要闻年?”
裴良哈哈大笑:“知我者,唯有将军也!”
宗延黎摆手说道:“给你便是,有闻年随行在侧,我也无需惦念着你的安危,那龙飞光手下几个兄弟皆是能人,若能将他们全都招揽入麾下,于婺国而言可谓如虎添翼!”
“良明白。”裴良低声应道。
“你此去只需说服一人足矣,白鹰军中三把手,便是龙飞光的三弟,此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璞字。”宗延黎攥着手中帕子说道。
“公孙?”裴良心下微惊,带着几分沉吟说道:“若是没记错的话,公孙乃是亡国燕朝皇室的姓氏,燕朝灭亡久远,这世上竟还有公孙氏的后人?”
“嗯。”宗延黎略微点了点头道:“此人智计无双,若你能说服他来,当是事半功倍。”
裴良略有些苦笑,心中不免暗想着,自家将军可真是会给他找活干啊!
若说是游说龙飞光那等本就出身草庐的流寇倒是还有些把握,可这公孙璞怎么也不像是他能轻易游说动的,裴良垂眸思量了许久才说道:“将军,良有话要说。”
宗延黎点了点头示意他说,裴良斟酌着话语道:“将军若是要用人,大可如庆国一般,只将其做先锋所用也未尝不可。”
“放任白鹰军离去实在是一大损失,依良所见,上上之策自是游说劝其投诚最为可靠,然白鹰军成军已久,龙飞光与其御下兵将兄弟情如手足,恐怕不会轻易被说服。”
“且即便是说服了,白鹰军编入军中免不了出现抱团再叛出之象。”
“良有一计,既能留下白鹰军,又能让白鹰军入我军之中,为将军所用。”
宗延黎闻言扬了扬眉道:“说来听听。”
裴良摆正脸色道:“白鹰军御下部众约莫五六千之数,自庆国离去之后便见其兵马分作三路离开庆国边境,当是行军人数庞大故而兵分而行,将军何不扮做庆国兵卒设伏,引起白鹰军与庆国之争端。”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裴良继续说道:“那龙飞光最是重信,若见自家兄弟遇伏受伤必定大怒,这时我等再行邀约,岂非水到渠成?”
“只要那白鹰军入了我军,将军再行收编便是轻松多了,何需一开始就要他们投诚呢?”
宗延黎听完了裴良的话语略有几分沉吟,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道:“此计虽好,可却并非攻心之计,我既是要白鹰军为我所用,求的便是死心塌地,若按此计而行,龙飞光事后所知,定心生隔阂。”
“不过……”宗延黎话语一转又道:“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这计,让庆国用来,最是合适。”宗延黎倏然笑道,冲着裴良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裴良近前,便听宗延黎道:“你出帐去游说白鹰军之时声势做的浩大一些,好叫庆国知道我军有心招揽白鹰军,注意庆国的探子可有跟随,再演一场戏……”
宗延黎要庆国做那个恶人,而今局势之下,庆国最怕的就是白鹰军受婺国所收买劝服。
一旦听到了这风声必定是坐不住的,届时只需引诱庆国对白鹰军动手,宗延黎再出面招揽最是顺理成章了!
宗延黎自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十足十的良善之辈,若能小施计策达成目的,何乐不为呢?
宗延黎与裴良密谋相商之后,最终敲定方向裴良当即带着闻年,以及一行兵将出营而去了,而另一边庆国果然也收到了宗延黎帐下谋将裴良出帐的消息,看着那方向似是追着白鹰军撤军的方向去的。
“大将军!那宗延黎分明是对龙飞光起了招揽之心啊!”庆国帐内,徐英豪等一众将领这会儿真是心急如焚。
“若白鹰军入了婺国军帐,对我等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断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就说那白鹰军分明就是故意的,给钱给粮就能被驱使?实在令人不安。”
“要我说不如趁着他们尚未离开庆国境内,直接伏杀了!”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帐中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此言一出惹得众将士纷纷附和。
袁横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若此时设局伏杀,只会让我等再添一敌,尔等莫要忘了,白鹰军是如何成军的,那都是一群流寇。”
“流寇最难得之处便是擅于游击,若我等未能一击之下,将白鹰军尽数伏杀,只要漏了几个漏网之鱼,那些流寇成军必定怀恨在心逃出庆国东山再起。”
“乱世之下最不缺的就是流寇,届时白鹰军卷土重来,我军如何抵御?”
众人听着袁横这话心头皆是一沉,帐内陷入了片刻寂静之后,便听旁边一位将领道:“大将军,此番婺国前去游说白鹰军,我等不如将计就计,便说那婺国打着游说的旗号,实则是想伏杀白鹰军。”
那将领沉吟着说道:“我们只需伏杀之时佯作是婺国军队,不说全数歼灭白鹰军,只伏杀一路兵马,嫁祸婺国让婺国与白鹰军成为仇敌便可,如此这般,岂非两全之策?”
袁横听着心头一动,眉梢略微扬起,似乎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便不能在庆国境内动手。”袁横想了想,转身吩咐道:“去查查白鹰军三路兵马所行之路,兵力分别多少。”
“此事需得谨慎,不可留下破绽……”袁横与帐下将军们密切商议着,殊不知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宗延黎的预料之下。
此时的龙飞光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与宗延黎那一战让他受伤不轻,以至于行军都慢了几分,至今尚未出庆国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