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待
跳楼是什么感觉?
张如意不知道,但是站在富民小区a幢20楼的天台外沿,看着楼下往来的瓢虫般的车流,有一种由内心深处升起的渴望在唆使着他松开紧握着栏杆的双手,像古老的阿萨辛们一样跃下拥抱未知,好在不停往他领口灌的冷风让他缩了缩脖子打断了遐想,不禁叹息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寒夜,即使凌冽的冬风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哟,cos肉丝儿呢?”
一双手从张如意胳肢窝伸出,像两个碗一样扣在胸口,
“来来来,张开双臂,you jump,i jump。”
即使后者在努力营造深情人设,但玩世不恭的语气还是很让人出戏。
张如意无奈摇头,把咸猪手从胸口拨开,“人家好歹是把手放腰上的,杰克豪。”
生怕某人的手又跑到腰上,张如意忙不迭地翻回栏杆内看着始作俑者,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到晚上11点嘛?”
路宇豪悻悻地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一包娇子,自顾自点了起来,吞吸两口后才慢慢悠悠回答,
“虽然都是在晚上11点多出现异常,但是我们要提前落位,毕竟这次的任务不比以往,留给我们切入的时机并不长,这次错过就要等明年啰。”
“嗯……好吧。”张如意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目标时间还有6个多钟头,还没来得及吐槽一条置顶消息弹出,
雪宁:听说你出任务去了,感觉怎么样呀?(&39;ヮ&39;)
张如意:我已出舱,感觉良好。(摸猫猫头jpg)
雪宁:唉?()
张如意:咳咳,在等着上菜呢。(哈士奇揣手手jpg)
张如意暗骂自己抽象,一边不着痕迹地挪到路宇豪的上风处,一边思考等会儿是不是要点外卖让小哥拿上来。
雪宁:雪宁也在等上菜呢!()
雪宁:(图片jpg)
雪宁:(图片jpg)
雪宁:(图片jpg)
看着那一盘盘美味,中午只吃了一点的张如意感觉心尖尖有点疼,那俩货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实在太能造了,根本抢不过,只能喝到一点汤。
张如意:好想吃!实不相瞒我的任务还没开始呢,可能得晚一点才能吃饭了。(小猫哭jpg)
另一边的商业街里,雪宁歪了歪头,不理解为什么要在任务开始前先点菜,不会冷了不好吃吗?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笃笃笃”地打了一串,但略微思考后又立马删除掉,
雪宁:真的很想吃吗?(′w`)
张如意还在看着上面雪宁发的跷脚牛肉流口水,想着今天要不吃得传统一点整个红烧牛肉味的,就看到了雪宁的新消息,
‘没有人可以对美食说不!’张如意想着,他向来言行合一。
张如意:超级想啊!
雪宁看到消息后,拍桌而起o(≧▽≦)ツ┏━┓,不顾周围食客惊愕的目光,向服务台招手,
“服务员!打包!”
扑面而来的豪气让坐在对面的巫骊松开了与牛筋较劲的嘴,
“可……可我们菜不是还没上齐吗?”
“唉?”
雪宁一愣,反应过来的她在众人目光中瑟缩回去,再顾不上发消息,一口口饭直往嘴里塞,塞得满脸通红。
┬─┬ ノ(&39;-&39;ノ)
……
张如意晃了晃手机,左举右举一下确认雪宁再没发新消息后,无奈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单纯如雪宁都学会吊人胃口了,把狗骗出来杀,
“啧……女人。”
在张如意感叹时,路宇豪终于抽完烟,贱兮兮地冒出头,
“骂巫骊呢是吧,一包烟我不说出去。”(阿尼亚斜眼笑jpg)
张如意震惊于他的厚脸皮,更惊叹他的自爆能力,
“我什么时候说巫骊姐了?哦~~~~~”(哈士奇指人jpg)
路宇豪看着他丝毫不慌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猜错了,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眼里放光伸手指向张如意身后,
“看!飞碟!”
张如意一脸“你是在逗我吗”的黑人问号脸,不是哥们儿你小学生吗,现在还有人玩这老梗?
路宇豪讪讪收回手,右手扣了扣脸颊准备说什么,
“唉!雪宁你怎么来了?”
张如意下意识回头,才想起这里是二十楼顶层,面前空无一人,寒风呼啸而过中夹杂着身后“咚咚”不绝的下楼声,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两步一跨,三步一层,颇有当年食堂抢饭的风姿,
“幼稚鬼。”
张如意撇了撇嘴,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处时忍不住再回头望了一眼,耸耸肩转身下楼。
二十层再次回归平静,一如以往一般,落日的余晖洒落在空荡荡的天台,黄昏的风穿过镂空的栏杆呼呼作响,扶手晃动间,一抹白裙随风飘扬。
————
办公室里,左玲英专心致志地给面前的绿植浇水,这话其实有失偏颇,她不管做什么都是这般认真,像是一块石英岩一般,坚硬而不顽固,沉默但不脆弱。
偶尔巫骊也会壮着胆子调侃,说她行事虔诚得像是朝圣者一样,有条不紊,目的清晰,但左玲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淡薄如她甚至心有祈愿,若她心中的圣城不是耶路撒冷和麦加,也不是布达拉宫与以冈仁波齐神山,那她如今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究竟为何,促使她仍砥砺前行的圣山,仿若海市蜃楼般指引着她前往,又披着一层轻纱,辨不清真实模样。
“那个……我记得多肉不需要浇这么多水吧?”
郝仁在观察半天后仍不确定,用淘宝扫一扫后终于忍不住地发出了疑问。
“是吗?”
左玲英回过神,转头看着他,声音平淡清冷,像是小学生在回答“1+1=2”后老师会用“是吗?”来诈一下,确认学生究竟是蒙的还是胸有成竹。
“是……是吧……”
郝仁的视线在屏幕和多肉之间来回巡梭,自问这种事没有骗她的必要,但手又不自禁地要打开京东查证一番。
“哦。”
左玲英停止了对多肉的摧残,略过一旁的队长将水壶放回原位,许是想起了什么,
“如意他们去富民小区了?”
郝仁舒了一口气,像是通过考验没有被打手心的小孩,
“嗯,这件事情总是要做的。”
他知道她听得懂。
左玲英看着那盆水汪汪的多肉,根茎细长,略有黑腐,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真可惜。”
郝仁有些摸不准她在可惜什么,也有点怀疑她是否真的懂他的话外音,但这不重要。感到口渴的他看到桌上的咖啡时又生生止住了,“望咖止渴”是028小队的优良品德之一。
郝仁咂了咂嘴,准备离开,在打开门后许是向她强调又或是在说服自己,
“总是要做的……”
话语随着关门声戛然而止,左玲英仍是默然不语,按理来说在地下养多肉不是明智之举,由她来养更是不合时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左玲英一边回忆一边从抽屉里掏出一罐方糖,一颗一颗往里添着,直到咖啡快要溢出杯壁时,她恍然但又情不自禁地皱眉,俯身品尝后更是皱成一团,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喝完,只有这时她才显得没有那么淡然。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事,身为古老家族的族裔,总有人为她古朴的血脉和超凡的天赋赞叹,那些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贵胄如她也有这样不优雅的一面,冷冽而长久的神态此时却有些狰狞,无声无言中她仿佛在与未知搏杀,半晌后终是疲惫地躺在沙发里,黑色马尾散开铺陈,遮住面庞,像一株黑曼陀罗
沉默,贯穿了左玲英的一生,但她内心一直有声音在呼喊着,告诉她并不是一直如此,一成不变,在她的生命中一定有那么一段值得铭记的时光,在遥远而迷蒙中等待着她拾起,它是这盆多肉,是这杯咖啡,是一切她本身之外却仍践行的道途,是她心中的,圣山。
“啧,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