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信任
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张翊早就不生气了。他本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可他还在有意地疏远徐元直,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与徐元直不能再回到以前那种状态了。他害怕,他害怕自己狠不下心,将自己当作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徐元直绝对是那种能将他拖入深渊的人,他就像这个世界与张翊所在世界的一个分界。不去触碰他,张翊还能在自己的世界,一旦陷进去,张翊就会彻底进入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张翊与徐元直扶着徐母随着众人往渡口走。
前方有两个人在叙话。
张翊猜其中一个人是糜子仲。方才他一直在马车中与徐母说话,虽然知道是糜子仲在引兵保护着各官家眷,但也没机会看一眼,所以此刻倒不知道哪个是糜子仲了。
徐元直靠近那二人时,对其中一人施礼道:“公祐。”
听到字张翊便知道那人是孙乾孙公祐了,那么另一人自然就是糜子仲了。他猜徐元直不叫糜子仲是因为今天已见过了。
张翊向二人各行了一礼。
糜子仲回礼问道:“是天祐?”
张翊颔首:“某是张翊,糜先生、孙先生,幸会。”
孙公祐也还礼道:“原是天祐,久闻名而无缘一见。”
徐元直对二人说道:“天祐年幼,家母不放心他一人,便教我一同带来了。不知可否一同上船?”
孙公祐被诸葛孔明分派在白河边调拨船只,船能上多少人,他心里自有数。他便言道:“自然,不多他一人。”
糜子仲道:“诸位速速上船。”
张翊跟着徐元直又向二人行了一礼,道:“多谢。”
等众人都上船后,船便向对岸开去。
抵岸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往樊城赶。
樊城县令刘泌一早收到消息,已领人在城外相侯了。
糜子仲下马相见,问候一番后便由刘泌引路一同进城,给各官分拨宅院。
刘玄德交代入城后各官院宅还是对照按原先在新野的分拨情况分拨居住,主要看家眷人口。
张翊知道说是按家眷人数分拨,肯定也按官阶大小。他本来都做好睡通铺的准备了,或者有可能让他与徐元直住在一宅内。事实是他想多了,他还是一个人一个宅院,旁边就是徐元直的宅院。
想想也是,向来先苦的都是百姓,怎么会苦了他们这些官员呢。几乎整个新野县的百姓来了樊城,不是小数目,该怎么安顿?来得早的兴许还能住些空房,来得晚的总不能睡街市上。
各官家眷不是坐马车就是骑马,脚程比百姓快得多,所以他们刚进城时看着一切都正常。可是等百姓陆续都到了,估计到时候街市上都挤满了人。
不过,此等小事,诸葛孔明不会想不到。
果然糜子仲将各官家眷安顿好后,又辞别众人,说去寻空地设帐以便安置无处容身的百姓。
黄昏时分,徐母坚持留张翊用饭。
饭后,张翊便辞别回自己宅院了,而徐元直一直忙着收拾徐母的屋子。
伺候徐母睡下后,他忍不住去到张翊宅门前,却迟迟没有敲门。
今日见到张天祐的那一刻,徐元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虽然也有不舍,但他是真心想让张天祐走的。可眼见张天祐一拖再拖,徐元直看了都着急。
新野城已经弃了,再弃樊城,刘玄德再无立足之地。一城之军民狼狈出逃,每日能行几里?曹操只需派几千骑兵星夜追赶,他们必损失惨重。
再不走真没机会了。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劝。当初因为出逃之事斥责张天祐的人是他,如今又来劝人走么?
徐元直摇了摇头,最终都没敲门。
一切都让张天祐自己做决定吧。
新野一战直杀到次日五更,方才结束。
张翼德接上刘玄德、诸葛孔明一同去了白河上流,上了刘封、糜子方备好的船,一齐渡河。
抵岸后,诸葛孔明命人烧毁了所有的船只,而后众人一同往樊城去了。
张翊早早便在县衙候着了。
他知道很快樊城都住不得了,但又有个问题,书中孟德攻樊城前,有人曾谏言应先劝降刘玄德,曹孟德便派了徐元直去。
徐元直名为劝降,实则是告诉刘玄德,曹孟德兵分八路,填白河而进,樊城守不住,应当速速弃城。
如今徐元直在刘玄德这里,就算曹孟德能另派他人来劝降,那劝降者也不会说出原本该从徐元直口中说出的话。
张翊不至于傻到觉得没有徐元直透露曹军兵分八路、填河而进,刘玄德与诸葛孔明就会坐以待毙,天真地认为能守住樊城。
之前与徐元直聊,他已经猜到樊城没办法守了,那诸葛孔明会猜不到吗?
这虽然是小事,说还是要在刘玄德面前说的。因为纵使张翊之后想做些什么误导刘玄德,也得要刘玄德先信任他才行。
虽然此前议事,刘玄德已经默认将他和徐元直一起请来,不说很信任,至少也能将他当作一个谋士。而且搬来樊城刘玄德没说将他安排跟徐庶一起住,而是一人一宅,足见他是还是有些地位的。但还不够,特别是最近,诸葛孔明指挥了两次大战,刘玄德将他遗忘得太久了。是时候该提醒提醒刘玄德,他说的话是有用的,是需要听的。这是个机会。
如今还有一个机会。书中诸葛孔明劝刘玄德弃樊城走襄阳,其实张翊一直不明白。诸葛孔明明知襄阳已经落入刘琮与蔡氏之手,为什么还要去襄阳。刘玄德又不想起兵占荆州。或许是觉得襄阳近,可以去搏一搏,或者是觉得再怎么样,蔡氏不会对百姓做些什么。
可是事实,就算有百姓在前,蔡氏照样放箭。百姓无辜死伤者不计其数。此事张翊必须一谏。刘玄德向来最看重百姓,刘玄德听他的谏言最好,若不听,结果目睹百姓死伤,定会悔不当初。到时候说不定对他生了愧疚之心,下一回无论他谏什么,刘玄德都极有可能采纳。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两件事张翊做不了什么手脚,谏与不谏,对刘玄德的实力影响都不是很大。如今谏能增进刘玄德对他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张翊便去县衙等刘玄德等人回来。
当见到刘玄德等人时,张翊觉得他们不像打了胜仗,倒像是吃了败仗。
一身狼狈,满脸疲惫。
张翊行礼道:“主公一路辛苦,翊有要事相商。”
刘玄德问:“天祐如何在这里等?进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