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鹿晓顿时一股气上来，身旁的赵河君拉着她，强行将她带出了办公室。
厂房外面的声音终于不那么嘈杂了，鹿晓鼓着脸，问：“妈，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为什么还要求着他？”
赵河君自得地叹气，“人人都是坏人的话，我们的事情就不办啦？”
鹿晓拿过赵河君手里的卷子，“他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连字都写不情，故意为难我们的。”
如果是真正的鹿晓过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让她背也背不下答案。
原身之前名声在外，很多人都知道鹿家有一个从乡下接回来的文盲女儿。这份卷子更像是取笑。
赵河君要继续工作，便让鹿晓回去了。
鹿晓拿着卷子往回走，想了想，拐了个弯，前往图书馆，沿途还买了本子和笔。
工作日图书馆里的人不多，鹿晓挑了一个不晒的地方坐下，认真地看着卷子。
语文填空题，阅读理解，后面还有几道数理化的计算题。凭她上辈子十几年的知识储备，她猜这应该是某些高考卷子摘下的题目。
按理说，那个组长只是敷衍地答应了赵河君的请求，没必要专门为她准备一套试卷。如果明天是新的卷子，那题目应该也差不多是同个来源。
虽然她已经上了有一阵的扫盲班，但还没复习到的东西，就算有印象，也很难写出来。
鹿晓在图书馆待了一个早上，将能查到的东西都填了上去，顺便看了一些近年高考题，都还挺简单，巩固一下，许多基础题她能完整背下来。
剩下的就是数学题，题目不多，但她……一道也不会。
她苦恼地用笔戳着自己的脑门，一抬头，就看见熟悉的背影站在书架前，她很快认出了对方，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鹿向平回过头，微微睁圆了双眼，“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赵河君没有把这件事情和他说，鹿晓指着一旁的桌子，鹿向平会意，坐下来认真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抬头问：“你想高考？”
他问完，又低头看了看卷子，“这些都是你写的？”
鹿向平平时没见过鹿晓写字，今天才发现她的字工整又秀气，完全不像一个当了十几年文盲的人能写出来的。
鹿晓摇头又点头，指着后面的题目问：“哥，后边的你会吗？”
鹿向平点头，“但你做这份卷子干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图书馆已经有不少人“我们出去说吧。”
走出来后，鹿晓才发现原来已经下午了，她居然忘记吃午饭，难怪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她将赵河君的计划简单地和鹿向平说了。
鹿向平一开始还挺高兴，听说明天去那边现场考试，他眉头又皱起，“这不是为难人吗？”
谁都知道鹿晓是个文盲，就算现在上了扫盲班，能认识几个字？
鹿向平继续气道：“别去考了，今天你把所有题目都背下来，明天他换一套卷子给你。就是故意刁难我们！”
鹿晓点头，她也这么想过，“但是哥，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不想让人瞧不起。”
那个组长趾高气扬的样子，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生气。
鹿向平摸了摸她的头，说：“逞能也解决不了事情。”他顿了一下，又问，“你想进厂子？”
鹿晓摇摇头，“咱妈求的那个组长哪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也就赵河君爱女心切，或者心中执念太深，才会心存侥幸心理。
唐向平说：“我晚上要参加一个临时的会议，你先回去，我想办法。”
也不知道他要想什么办法，鹿晓又问能不能借图书馆的书回家先参考一下，鹿向平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你拿回去也看不懂，不要浪费时间。”
鹿晓不想露馅太多，便答应了。
到了晚上，鹿向平果然没有回来吃饭。她回到房间趴在缝纫机上，对着铺在上面的卷子一筹莫展，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逞能了？
大约六点半过后，鹿家的门被敲响，赵河君去开了门，兴奋的招呼声传到了鹿晓的房间。
“蒋明啊，你怎么来了？”
房间内的鹿晓竖起耳朵：蒋明，他来做什么？
她拉开房间门缝，听见蒋明温润的声音说：“向平拜托我，晚上帮鹿晓解答一些题。”
“那可太好了！”赵河君声音高了八个度，“晓儿，你蒋老师来了，要帮你做题呢！”
鹿晓从房间里出来，正巧赵河君带着蒋明过来，两个人一照面，双方隐约不好意思起来。
赵河君没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将蒋明往前一推，“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给蒋明准备点吃的。对了，蒋明你吃饭了吗？”
蒋明说吃过了，淡淡地将目光转到了鹿晓身上。
赵河君拍拍蒋明的胳膊，转身扎进厨房里。鹿晓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里面坐吧。”
蒋明坐下后，立马拿起卷子看了一遍，问：“后面的题目不会做吗？”
“嗯。”鹿晓从鹿向平的房间搬了一把凳子过来，缝纫机的位置小，她只能靠近看他指的地方，“后面的都不会了。”
“那前面的会？”蒋明看着她问。
鹿晓一愣，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明明是文盲，却认识很多字这件事呢？伪文盲挠挠头，“图书馆里查的，刚好有习题册。”
“嗯。”蒋明又问，“那你是要背答案，还是做题？”
“我……”鹿晓清清嗓子，说，“我想理解一下类型题，毕竟，明天要叫我做的，不一定是这些题。”
“可是，数学物理这些，如果没有系统学习，很难通过一两道题的讲解明白。”
这点鹿晓当然知道了，她上辈子也算品学兼优，而且当前的高考题并不难，只要稍微讲解一下，她之前的知识就能回忆并表达出来。
但这种话怎么能和蒋明说呢？
鹿晓皱着眉头苦恼。
蒋明轻轻叹气，“这样，我把这些题目对应的公式列出来，到时候你用加减乘除，能做多少做多少。”
鹿晓点点头。
总共十道数理化题目，蒋明给她说完了公式之后，在纸上写了几道题，给她做。
赵河君中途进来了一下，给他们端来了茶和一些糕点，之后又出去了。
蒋明端着茶，单手撑在桌上，侧着身看着鹿晓咬着笔头思考，他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
鹿晓感受到了头顶的目光，抬头一看，果然看见蒋明正看着她，她脸上一热，赶紧低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错了。”蒋明倒不以为然，指着纸上的题目，“是套这个数字，不是你写的那个。”
“哦。”鹿晓赶紧划掉重写，“这样呢？”
“嗯，可以了。”
十道题居然也花了近三个小时才捋清楚。
外面传来了狗叫声，还有邻居小孩的夜啼，鹿晓反应过来，看了下手表，“唉，怎么快十点了。”
平常这个点，鹿家人也要睡觉了。
蒋明起身，“那我先走了。”
鹿晓将他带到院子，客厅的灯还亮着，鹿向平坐在桌子旁看书，听到动静，他抬头，笑了。
“结束啦？”
他早就回来了，为了不打扰蒋明和鹿晓，在客厅待了好长的时间。
看到鹿向平喜笑颜开的模样，鹿晓想起了赵河君，他今晚要开会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来不及多想，鹿向平又说话了：“不好意思让你待这么晚，要不是家里没房间了，还真想直接留你在这里住得了。”
蒋明淡淡回答：“不合适。”
鹿向平收起笑容，“也是，那我们送送你。”
兄妹俩将蒋明送到门口，蒋明登上自行车后，很干脆地走了。
鹿晓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子拐角，才回过头问鹿向平：“你今晚真的去开会了？”
鹿向平心虚地撇开头，“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他扭过头笑笑，“不过我提早下班了，你们在房间里，我怎么好打扰。”
“哥！”鹿晓瞥了他一眼，甩手走向房间。
鹿向平追了上来，笑道：“我没别的心思，就想你多交一个朋友。你以前交的那些人……我是说，近朱者赤，懂吗？”
“明白。”鹿晓敷衍地应着。
鹿向平拦住她，“那你和我说说，你怎么进步那么快，有什么秘诀吗？”
他不仅是鹿晓的哥哥，更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人，看见鹿晓这样，怎么可能不好奇。
鹿晓说：“我每天除了捣鼓缝纫，就是学习，我是猪吗，给了现成的答案还不会抄？”
趁鹿向平低头思索时，鹿晓赶紧躲进房间里。
第二天早上，赵河君还是将鹿晓带到了厂子里，到了办公室，组长将一张新的卷子发给她。
赵河君看见题目，顿时懵了：“题目怎么和昨天的不一样？”
组长笑道：“一样了还叫考试吗？”
“这……”赵河君无言以对。
鹿晓轻笑道：“没事的妈，不一样我也做。”她拿起笔，摊开卷子，老老实实地看了起来。
她猜的没错，果然都是从近几年的高考题里摘录下来的，卷子是新打印的，散发着油墨的味道，题目之间还有裁剪粘贴的痕迹。
鹿晓深吸一口气，提笔开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