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鹿晓上前拿过东西，低头问：“妈，你怎么看我的东西。”
“我怎么不能看了？”赵河君想将东西抢过来，怒问，“你是出去摆摊了？是不是？”
鹿晓咬着嘴唇不说话。
赵河君当她默认了，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个体户，现在好了，你自己出门摆摊了！”
她的声音很大，又是气氛之音，很快将鹿简章吸引过来。
“怎么了？”
“你自己看！”赵河君喘着大气将布幅塞到鹿简章手中。
鹿简章读了一遍，看向鹿晓，“晓儿，你怎么回事？”
鹿晓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反应会这么大，“我是出去摆摊了，我是想赚钱，难道我整天待在家里当废物吗？”
她头一次说这么严重的话，把鹿家父母镇住了。
以前的鹿晓就算会胡闹，但在他们俩面前都很乖巧。现在的鹿晓虽然乖巧了，却能用最温柔的声音顶撞他们了。
赵河君头一阵晕，鹿简章扶住她。她哽着声音说：“个体户有什么好？是家里养不起你这个人吗？”
“难道能养我一辈子吗？”鹿晓直面赵河君的目光，柔柔弱弱地回应，“哥哥会结婚，爸妈会老，就剩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是吗？”
赵河君深吸一口气，歇斯底里地嚷道：“那你就去外面摆摊，去丢人现眼！”
鹿晓被她的声音吓到，她张着嘴巴，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
原文里不是说，鹿晓被宠着长大，父母一向都顺着她吗？难道她误会了什么？
鹿简章在一旁劝道：“别生气，孩子都被你吓到了，你好好说。”
赵河君坐在床上顺气，指着丢在桌上的布幅说：“你明天别出去了，我会想办法让你进纺织厂。”
鹿晓心里堵着一口气，撇开头不回应。
赵河君看见她倔强的样子愈发来气，苦口婆心地说：“我们全家都是吃公家饭的，没理由就你一个人去当个体户。”
鹿晓依旧不说话。
赵河君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个体户有什么好？你生病了自己出钱，你想学习都没机会。你要是进纺织厂，吃穿都是厂子的，还可以进夜校。你不是想学文化吗？”
鹿晓咬咬唇，忍不住问：“那为什么我不能进纺织厂？”
这句问话让鹿简章和赵河君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为什么呢？原书的鹿晓也发出这样的疑问，现在的鹿晓也奇怪。现在的职位都是可以顶替的，为什么她不能和杨大友一样，顶替父母的位置呢？
鹿简章是会计，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暂且不提。赵河君呢？制丝需要技术，她好像也从来不提要教鹿晓制丝技术。
家里甚至连丝织品都看不到。
赵河君身体和语气一同软下，她疲乏地说：“妈妈会想办法的。”
第二天早上，鹿向平放假。
“我不明白。”鹿晓向他倒苦水，“个体户有什么不好的？”
鹿向平说：“个体户没什么不好，都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现在国家也鼓励个体户。”他笑着捏了一把鹿晓婴儿肥的脸，“再说，你还没到个体户的程度，你就是个摆摊的，哈哈……”
鹿晓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还笑。”
鹿向平止住笑容，“我只是听说你和爸妈吵架，觉得新鲜罢了。以前你再怎么胡闹，在他们面前都乖得很。”
之前的鹿晓和他们其实并不算亲切，毕竟在农村待了14年，回来后，每逢要东西，都像耍着小心思，出于愧疚的鹿家父母，也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但能和父母生气据理力争的妹妹，鹿向平感觉更真实。
“以后你还摆摊吗？”鹿向平问。
鹿晓点头，“我想去试试。”想试试自己在21世纪所学的东西，在这个世界究竟能有多少发挥。
鹿向平欣慰点头，摸了摸她的头，说：“哥信你。”
鹿晓低头笑了起来，又想起一件事，问：“哥，为什么妈那么讨厌个体户？”
鹿向平苦笑着叹气，“怎么说呢，很多在厂子里工作的人，应该都不怎么待见个体户。我很难和你解释。”
鹿晓眨眨眼，又问：“那为什么我不能进厂子？”
妹妹今天的问题有点多，但见她大大的眼睛闪着疑惑，鹿向平心软，说：“因为陈年旧账，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妈以前犯过错误，加上……你是农村转城镇，就更难了。”
原来如此，种种原因下，鹿晓就失去了顶替赵河君位置的可能。
鹿向平抓着妹妹的手，说：“晓儿，你不要怪爸妈，他们从动荡中走来，很不容易了。”
鹿晓摇摇头，“我没怪，我只是想问清楚。”她笑着说，“哥，我可不可以借一台缝纫机呢？”
“缝纫机？”鹿向平想了想，“直接买一台就好了，哥有钱。”
“不行。”鹿晓拒绝，“你的钱要娶老婆用的。”
鹿向平歪着头笑问：“你以前不这样啊？怎么突然长大这么多？”
“有没有嘛？”鹿晓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鹿向平笑着求饶：“我暂时真想不到。”
鹿晓起身找出一块硬纸皮，将钢笔递给鹿向平，“那你帮我写招牌。”
鹿向平将笔推回去，“不行，你这两天真不要出去了。”他已经从赵河君听说了人贩子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随后还有梅芳愉悦的声音：“鹿向平？”
鹿向平难得放一回假，他和梅芳约好了今天要出门玩。
鹿晓俏皮地看着他，他略尴尬地笑笑，起身去会自己的女友。
鹿向平走之前，万般叮铃鹿晓不要出门。他们前脚一走，鹿晓就溜到了鹿家父母的房间里，找出了藏在衣柜上面的东西。
赵河君对鹿晓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对鹿晓没那么多防备，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回来把自己的东西取走。
布幅拿到了，鹿晓收拾一番，又出门了。
周日是许多工厂放假的日子，外面比昨天热闹太多。
鹿晓这次不在昨天的位置摆了，而是挑了另一个方向的三岔口，正好是去扫盲班的路上。
人来人往中，布幅挂起，在上面又挂上几条前些天在家绣的简单花纹样式，她坐在板凳上，吆喝起来。
“补衣服！好看又时尚！一次一毛钱！”
路人多，问的人也多，加上她挂在布幅上的样式实在好看，随便一吆喝，就有好多人停下询价。
“你绣的补丁，也会有这些花样吗？”
“当然了。”
“一个洞一毛钱？太贵吗吧？”
“不贵，缝起来好看，不比申市的时装差。”
“小姑娘的语气有点狂啊！”
“没有……”
别人看她长得白白净净，说话声音又轻又软，更多的是附近工厂的年轻男人故意过来调笑两句。鹿晓只能红着脸让他们不要打扰她干活。
有几个人直接脱下外衣让她缝，鹿晓二话不说坐下来，比对颜色之后就开始。
现在是夏天，衣服薄，颜色浅，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她给每个人缝了不同的花样，穿针引线的，看得别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一件又一件缝好了。
“真好看啊，还看不出是破过的。”
“就一会儿功夫就赚一毛钱，这年头钱真好赚！”
“小王，这不比你之前的破衣服好看？”
“人小姑娘赚这个要坐好几个小时，关键还费眼睛。”
“她那些布头都是哪里来的？怎么花色那么多？”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也有女人过来围观看鹿晓怎么做，偷师回去给自家人缝。
一个小小的摊位，居然围了两三层的人。
半天下来，人群散去，鹿晓腰酸背疼手肿，她将东西收好，掏出钱数了数，居然有两块多，和昨天的加在一起有三块了。
她万分满足地笑了起来，拿起东西打算慢慢走回去。
走到半路上，隐约有一道视线在她身后，她疑惑地停下来向后看，又没见到什么。
天色未暗，也快到饭点，路上的人渐渐没那么多了。
人越来越少，鹿晓终于听见了身后亦步亦趋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果然看见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躲进了旁边的墙角里。
在那一瞬间，那人飘出一块衣角，灰色的布料。
昨天那个人贩子不就是穿黑色的吗？
鹿晓顿时骨寒毛竖，她不敢再回头，快速向前走，想着绕过前方的路再往前，就是街道了，那里人多，不怕。
后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
鹿晓狠狠心，窜进巷子里。
恢复记忆之前和杨大友鬼混的唯一好处就是知道了这里的每一条路通往哪里，哪里是近路，哪里是死胡同。
身后的脚步声一时没有了，鹿晓不敢松懈，小跑着走向前。只要再走一两百米，就可以看见街道了。
冷不丁的，有人拉着她的手，将她扯进了一旁的破房子里。她一时没站稳，一手撑在了墙壁上，惯性让她身体向前，猛然间，她撞进温热的胸膛里，闻到了一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