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希望变成了西瓜
想到这里，张小雨乌云密布的脸上，露出了一缕暖阳般的微笑。
李海洋老师见张小雨笑了，他也开心。
“对！年轻人就该这样，别弄得像范进中举似的。
你以后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现在我们国家政策很好。
很多人下海经商都发了财，你在大学好好学习技术，将来会计算机的人肯定很吃香。”
张小雨，第一次听电脑这玩意，还是从顾冠杰口中得知的。
“小雨，你还玩什么空中交友，现在镇上有一家网吧！
网吧知道吗？
不管，再遥远的人，都可以用扣扣联系。
以后我们毕业了，只要留下彼此的扣扣号，就可以一直保持联系。”
想到这里，张小雨摸了摸口袋中的电话本。
那个年代为了方便联系，每个人都会买个电话本，大概和驾驶本差不多大，可以把联系方式记录在上面。
不过，张小雨很佩服李老师的眼光，的确在未来二十年中，诞生了很多位利用互联网起家的大佬。
张小雨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家。
当他满怀希望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邦华的时候。
张邦华却愣住了，他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失落。
张邦华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了没有烟嘴的白纸包香烟，抽了起来。
张小雨见张邦华，没有说话，有些着急了。
“哎呀！爸！你不是说，当年家里穷，你偷了邻村的一只老母鸡卖了，才把二叔的学费给交了吗？
二叔能有今天，也离不开你的功劳呀！
只要你开口，我相信二叔不会拒绝的。”
可是张邦华眉头紧锁，用粗壮且粗糙的双指夹着香烟默默地发呆。
“咳咳……哎呀！既然小雨这么喜欢读书，你就打个电话给你弟弟吧！”
魏金兰憔悴的面容中带着一丝喜悦，咳嗽了两声说道。
张邦华丢掉手中的烟蒂，用四十五码大脚踩灭了烟头。
张邦华整个夏天从来都不穿鞋的，只有晚上洗过澡才穿上拖鞋。
“好吧！明天我去镇上打个电话。”
这是张小雨这些年，最开心的一天。
“太好了，我可以上大学了，我要给白晓双写信。
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
吃过晚饭，张小雨趴在破旧的餐桌上，拿起了白晓双的书信。
那信纸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信纸是那种学校小卖部里才有的，印有漫画图案的香味信纸。
这种信纸，要一块钱一份呢！
一份大概只有十来张。
张小雨，根本舍不得买。
上面的每一句都是那么令他心旷神怡，他憧憬着美好的大学生活。
张小雨，给白晓双写了回信，告诉了她，他考了577分。
也告诉了他，他想填报计算机专业，具体是什么专业，他还要去问问班主任李海洋。
前世高中时代的张小雨，只是在电视上看过电脑。
在他的印象中，电脑似乎和他家的黑白电视机没什么区别。
写完回信，张小雨再次把白晓双的照片拿出仔细端详着。
张小雨觉得，白晓双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最完美女孩。
她不仅长的漂亮，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在那个他最孤独和无助的岁月里，白晓双就是他内心深处的一盏明灯。
明灯，照亮了他心中的黑暗和孤独，也同时温暖着他那冰冷的世界。
翌日。
张小雨早早就起床，透过床头窗户，看见了香椿树上落了一只喜鹊，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
张邦华起得比张小雨还要早。
他从破旧的大衣柜中翻出了，他结婚时候穿的皮鞋，这双皮鞋是他第二次穿。
他从魏金兰那里，拿了十块卖鸡蛋的钱，就去了镇上。
张小雨知道，张邦华去镇上打电话给他二叔去了。
张小雨也把昨晚写好的信，让张邦华带到镇上的邮局寄出去。
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张邦华才回来。
张邦华肩上了个尿素袋子，袋子装了两个大西瓜。
张小雨想从他的脸上，探知事情的结果。
可是，张邦华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依旧是那副饱经沧桑的面容。
“小雨，今天的西瓜真的很便宜，才一毛一斤。”
说完，他又朝着门口大声吆喝。
“金兰，把西瓜拿去洗洗，我们吃西瓜。”
张小雨内心十分焦急，他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西瓜？
“爸，二叔，他怎么说？”
张小雨觉得，既然上天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他一定能改变命运。
他一定要上大学，他坚信知识能改变的命运的道理。
可是张邦华始终没有说话，脸上依旧那沧桑，没有一丝波澜。
魏金兰系着掉了色打着补丁的围裙，走了进来。
她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
“对！他二叔怎么说？”
张邦华，见状嘴角抽动了几次，终究张口。
“唉！小雨，我开不了口。
你妈三年前得了肝炎非常严重必须治疗，我从你二叔那里借了两千块，到现在都没还呢？
你叫我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呢？”
张小雨，没想到老爹，一早上就去了镇上，结果就买了两个西瓜回来。
张小雨觉得，他这个老爹太没用了。
他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
“那信呢？
信，你寄了？”
张邦华点点头，把目光看向了门口，看向了庄稼地。
张小雨猛地站了起来，看着桌子上足足有十斤重的大西瓜。
他咬着牙，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一拳，把西瓜砸了个稀巴烂。
“张邦华，你太没本事了。
老爹没本事，儿子受罪，你懂吗？
你穷就别生我，知道吗？”
张邦华似乎，听不见张小雨愤怒的咆哮。
他依旧，默默地注视着门前的大片稻田。
魏金兰也惊住了，他从来没见张小雨发这么大火。
张小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泉涌一般，飙了出来。
他抽泣着……，向这残酷的现实控诉着不满。
良久在之后。
他停止了哭泣，深吸了口气。
“你……，你不打电话，我打。”
张邦华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了五块钱。
“去吧！吃完饭，你去镇上打电话问你二叔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