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道心坚否？
在场修士不过数百人，年龄大到等不及下一届问心的人更是没有多少，很快便轮到了周未。
长乘道人这才注意到了周未，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是有些惊讶，“你莫非是？”
“蒙道长不弃，百忙之中仍记得昔年鄱阳城的一面之缘。”周未没想到长乘竟然还记得他，只觉惊讶，连忙回应道，“小子周未。”
“鄱阳……喔！”长乘道人微微一笑，忽然之间，四年前，鄱阳城中那贩卖糖人的小贩身影便回忆了起来。
“时隔数年，你竟已入了道。”长乘道人很是诧异的模样，“如今已是炼气三层，即将破入炼气中期，很不错。”
“自与道长分别之后，小子便踏上寻仙之路，蹉跎甚久……”
周未长叹口气，“好在总算踏上道途。”
“昔年，贫道曾卜算过你资质，大略为六成四道体。”长乘道人略有些遗憾道，“若你为七成上品道体，贫道当时便可带你入门了。”
“实为门规所限。”
周未一阵恍然，原来当年与长乘道人的初次相逢，竟是自己一次错过的仙缘。
若是自己资质再高上一些，或许就没有后续的事，也不会前往天罗山，更不会有在徐州修行的数年了。
“长乘道友，时间有限，来日方长啊！”清河仙子也适时的打断道，提醒他们叙旧也要注意时间。
“好好！”长乘道人也不尴尬，轻松地笑道，“周小友，你年纪未满三十吧，不若等二十年后再来？”
“历练一番道心，出入凡尘红世，也才更有机会。”
“须知，这问心台，一人一生只能开启一次。”
周未思索一番，还是坚定地说道，“小子今日来，便要试试自己的道心，否则修为不济，何苦行数千里来中州？”
在场修士听到周未所言，皆是点头，他们修为、修仙百艺皆不符合条件，不远千里来中州天星山，都是为了搏一搏能否过这“问心台”之试。
对周未而言，十数年内，大吴修仙界将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覆巢之下，周未不觉得天星宗会有心力举办下一届的天星盛会。
此次“问心台”磨砺道心，势在必行。
“仙子！”周未目光直视问心台，将十枚灵石取出交给清河仙子后，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伸手抚向白玉般的“问心台”。
“问心！”
“问心！”
“问心！”
在周未手掌摸向问心台的瞬间，便有三道不同的声音，大喝着“问心”二字在周未耳旁炸鸣。
“吾且问汝之心！”
“道心坚否！？”
……
……
周未愣神之间，仿佛出现了错愕。
在一瞬间，他忽然变回了鄱阳城的糖人小贩。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四年修行经历都不过是一场梦境。
他从未离开过鄱阳城，他只是睡了一觉，他并没有跟随唐家北上兴都。
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他迷迷糊糊地捡起祖传的糖人摊子，丝毫不觉得手艺生疏。
周未如往常一般，往城中而去，摆摊卖着糖人，看着鄱阳城中熟悉无比的一切，周未只觉得分外亲切。
他在这里过了太久，与之相比，仿若梦幻的修行四年也很是短暂。
“我是在哪里？”
“我不是在天星山吗？”
周未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因为他没有感觉到体内有分毫的灵气。
“阿未，你怎么昨天没来摆摊？”好友庄三既熟悉又陌生的话语传来。
他满脸笑容地向着周未走来。
“庄三？”周未疑惑地看向他。
“鄱阳……不是城破了吗……你？”
“什么城破？”庄三疑惑道，“你莫不是病了？”
“鄱阳城安稳无比，当今大吴也是四海升平啊！”
“四海升平？”
“走走走！”庄三也不多说，“带你喝酒去！今日不卖你这劳什子糖人了！”
“可是……”
周未心中满是疑惑，随着修行经历的不断淡化，他已经越发无法分辩，自己到天星山，参加问心台试炼，到底是不是一场梦了。
“我不是修仙吗？”
“修什么仙？”庄三一脸疑惑，“阿未，你可别学那些寻仙者，去寻仙啊！”
“世上哪有什么仙人啊！”
周未开始动摇，但他第二天一早，还是带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离开了鄱阳。
他开始不确定那一切是不是梦，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千里之外的卫州天罗山，找到那处山洞，找到自己的入道之地。
只要那里还在，一切都不是梦。
半年以后。
一个瘦弱的身影，携带着一把开山斧，坚定地劈开了棘刺。
他来到了那处小瀑布。
周未毫不迟疑，纵身一跃……然而
瀑布之下，竟没有山洞。
“没有山洞？”
周未被坚硬的石壁撞得头脑昏沉，他实在不敢相信，但眼下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我一路走来，皆是太平安定，一派祥和盛世之景，我本就是因鄱阳战乱，才想着寻仙……而如今，我还要执着于一个求仙的梦吗？”
“我又何必成仙？”
“不如回鄱阳城中，踏踏实实做我的卖货郎，卖着祖传的糖人，也乐得逍遥……”
周未刹那间便感觉到自己的道心，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但就在这一切都要崩塌的瞬间。
周未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身体。
“我在看我自己？”
“是衍梦？”
周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忽然清醒，他知道了一切都不过只是“问心台”的威能，让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察觉。
“如果不是衍梦之能，重新让我回到了这种‘衍梦’的状态，我只怕已经‘问心’失败了。”
忽然又回到类似于天公的视界，周未无比感慨，同时也清晰知道，自己始终还是太缺乏修行经历了。
而也在此时，“画面”中的周未自己，也忽然有了动作，他眼神不再如之前一般迷茫，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目标。
“画面”中的周未不断地向着徐州、中州等等各仙人传说之地游历，一边寻仙，一边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养活自己。
十年。
二十年。
三十年。
……
五十年后，“画面”中的周未已是六十余岁，年近古稀，两鬓斑白，脸上全是老人的皱纹。
但他仍目光坚定无比，他拖着风烛残年的身子，最后的敲响了一座茅草屋的门。
他听闻这里有位仙人。
他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但是仍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仙缘。
这五十年来，他走过无数名山胜地，去过无数城池，见识过无数花团锦簇，也去过无比败落之地，可谓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升天入地求之遍。”
“请问，有仙人在否？”
老迈的周未，规规矩矩地在茅草屋前跪拜，叩首。
茅草屋门忽的开了，一位白发老者，微笑地看着周未。
“你，再有三日，便会寿尽？”
“即使我是仙人，你如今再求仙缘，又有何用？”
“老朽只为了年少时的梦，孜孜不倦，追寻终生，在梦里，我在坊市修行了数年……”周未如实答道，“老朽不求其他，纵然此生无望大道，亦要身入轮回，来生再求此仙缘！”
“此生得以窥见仙人，虽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