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牺牲
基地里的房间，也许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居住，但是作为紧急避难场所站着坐着，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警报声响起的毫无预兆，还是在后半夜，很多人只知道下意识的跟着人群跑，反应慢点的直接在黑暗中被活活踩死。
应急灯的打开，让人们有了视野，而跟随着虞心身上光源的昆虫群，也在第一时间朝着灯光飞去。
虞心在混乱中看到了程浩，他还是老样子，虬结的树根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安全的空间，他并没有变回去。
要知道长时间保持寄生物的形态，很有可能再也变不回人类的身体。
他察觉出有些不对，在人群中逆流而行，虞心钻进去才发现于琳竟然在这儿，她竟然没回自己的房间？
而对方的状态也很不对，在哭。
虞心愣了一下。
之前在这里休息的人，已经被于琳组织着送了出去，他们看到进来的虞心，一时间停下交谈。
“怎么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虞心这才发现周围那些虬结的树木在很细微的动作，像是树根在慢慢扎入地底，扩张，在这混乱的环境里没有引人注意。
“你在干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步，程浩的半个身子已经异化，只剩下另外半个，和还算正常的头部。
他的声音也已经变得嘶哑，似乎寄生物的吞噬已经到了嗓子眼里。
“没用的，你打开应急灯，虫潮只会越来越多，它们迟早会攻破，只要碎掉一块儿玻璃，它们就能顺着缝隙一拥而上”
“所以呢？周韩和谢清已经在求援了，只要撑住，第九区就会运来大规模热武器----”
说到一半他顿住，声音低下来。
“到时候局势就会稳定下来，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但大多数人都会获救。”
程浩的声音平静无波。
“没人知道虫潮会持续多久，就像没人知道，它们攻击的目的是什么，第九区的救援他们要穿过沙漠，还要运送武器，最少也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到达。”
到时候局势又是怎么样的，没人敢去想象。
虞心喉咙干涩。“你”
他已经知道了程浩要做什么，他的寄生物是一株榕树，榕树枝繁叶茂，树根粗大，经过变异能伸展出长达数十乃至百米的枝叶，完全能够覆盖住一方安全的空间。
可这种程度的变异，不说人完全被寄生物种吞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怪不得今天于琳的状态不对，那时候她大概已经知道防护罩失效的事情，她之所以眼眶发红，是因为那时候程浩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吧。
周围树枝挤压的声响变的更大，虞心心下一急。
“还没有到那种绝望的地步！”
奇怪的是，于琳一直只是安静的站着，没有跟虞心一起去劝，也许她已经很明白程浩的决心，知道再劝也没有用。
只是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双腿发软的跪了下来。
程浩似乎在出神，声音很低的说着。
“绝望这个世界早就只剩下绝望了，在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得到异能的人建立了七个大区，每个区又有12个小区，可是到了现在，已经有一半消失了。”
“跟现在一样，现在只是在重复之前发生的事情，总有一天，所有的基地都会沦陷，人类迟早要消亡。”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虞心的脸。
“也许世界终究会回到正轨，但我看不到那天了。”
话落，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起来，粗壮的树根穿透土壤，沿着地面迅速延伸，细小的枝叶沿着主干向上攀爬，渐渐编织成为一张巨大的树网。
“队长！”
虞心 已经阻止不了了，他眼睁睁看着程浩的身躯异化，变成了和树木一样的颜色，那张脸也在瞬间被吞噬，很快就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只是这株榕树的扩张还在继续，它穿透地表，枝叶碰见障碍物就立马缠了上去，沿着墙壁攀爬，岗哨亭，楼房
越爬越高，然后它们在空中汇聚，牢牢的纠缠在一起。
很多认识程浩的人都曾经好奇过，他的异能根须能延伸出多少米，现在他们看到了。
偌大的广场，能容纳上万人，它们从地面向上攀爬，在空中汇聚，把整个广场包裹成了一个透风的半球体，像是一个另类的防护罩。
即便它不能覆盖住整个基地，但完全为广场上的普通人防御住了危险。
那些变异的昆虫要么被挡在了外面，要么在树枝的挤压下变成碎片，以它们的体型，很难穿过缝隙，就算小体型的能钻进来，也不能飞来飞去攻击人。
耳边是于琳崩溃的哭泣声，虞心站在“防护罩”的正中央，他看着遥远的穹顶，很难说清是什么心情。
末世之中，最要命的也许不是那些变异的寄生种，而是身边“圣母心”的队友，一开始，程浩在他的心里就是这类人。
可是对方救了他，他的形象变成一个，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却是个好人。
在了解到他的曾经，他又在想，在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有过悲惨的曾经，这样的优柔寡断有了个很好的理由。
不想让本能够获救的人像他的儿子一样，只是迟了一分钟而已，就是天人永隔的结局。
就算在自我牺牲的前一刻，他的言语那么悲观，但还是选择庇护了所有人。
“其实很早他就知道我对他的想法了。”
于琳瘫软在一旁，声音哽咽。
“第一次，他用自己的妻子拒绝我，我说我不介意，他没说话，后来我又提过一次，他还是拒绝了。”
“昨天晚上他对我说，如果我们不是活在这样一个乱世，不用随时随地为生存奔波”
“那样你就会爱我吗？”
程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坚毅的面容沉默下来。
就在于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也许吧，如果那时候我们认识的话。”
于琳笑着哭。“他算是答应我了吧，可是答应了我，他怎么又能这么狠心的抛下我。”
“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的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不，他已经在竭尽所能的安慰你了。
不论程浩的接受是真是假。
那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这个爱慕自己的女人面前，给出了自己的温柔。
当有一天于琳走出这段悲伤的时候，她会想起自己的爱终归得到了回应，而不是在爱而不得与爱人死去的双重痛苦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