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家过年
在巫溪县城里面玩了一天,便又继续起程。
我家位于重庆最北端的一个偏僻的农村,村子极为落后,交通很不方便,道路崎岖凶险,特别是从镇里到我们家的公路,更是让人心惊胆战,一路颠簸,每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从地狱归来一般。所以我要回家一趟,真的是不容易,翻山越岭,辗转难熬,不过现在离家已经很近了,只要2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家了。
回到家中,父母自是说不出的高兴,从我离开的那一刻,他们就开始盼,现在终于盼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回到家里,他们也就放心了。妈妈拉着我的手,仔细的打量着,最后高兴的对爸爸说:“还好,没瘦。”
半年不见,我妈都学会幽默了。
爸爸也高兴的点点头,露出难得的微笑。他一直对我们很严肃,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笑容,即使我曾经拿着一张满分试卷给他看时,他也只是淡淡的叫我不要骄傲。
我沉默的坐在妈妈身边,任由她摸着我手背的肉,其实我一直在为脂肪烦恼,而我妈却认为有点肉健康,不希望我减肥。
我知道她才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当别人都在关心我飞得高不高时,只有她在关心我飞得累不累。我反过去,握住她的手,心就像是有人在撕扯一样疼。她的手很黑,很粗糙,摸着硬硬的,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她多年来辛勤劳作的见证。
为了儿女,她牺牲了自由,奉献了青春,她的脸上有着不合年龄的沧桑。我别过脸,不忍心再看她,每一次放假回来,面对他们,我的心都是阵阵酸楚。而每每这时,我都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让他们失望,可一到学校,一切又都只是浮云,我把初时的誓言都忘得一干二净。
家里真的很冷,不愧是重庆海拔最高的地方。地上的雪是积了一层又一层,每天早上起来,屋檐上都有一排排冰柱,微弱的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无比晶莹透亮。小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用树干打掉那一排排冰柱,然后听它们簌簌的落在地上的声音了。现在看到它,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事实上,是觉得看家乡的什么,都有这样的感觉。
“你快去做饭啊?”我爸催促我妈,语气里没有以往那种生硬的味道。
“急什么?你先去生火。”
我看看爸,再看看妈,笑了,这种温馨的场面实在是难得。对于他们的印象,唯一就是见面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争论,争论到一定程度就开始争吵,最后要么动手打起来,要么其中一个离家出走。据说他们闹得最凶的那次是我刚被种下不久,我妈彻底被惹毛了,一个拳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爸的眼睛上,然后就肿的好几天不敢见人了。
我起身,说,“我去吧,你们坐坐。”
“那不行!”他们同时走过来,拉住我,往厨房去了。
我走进我的卧室,其实是我们一家人的卧室,我的床用帘子隔了起来。走进最里层,看到早就整理好的床铺,心里说不出的舒坦,眼泪就那么没有节制的流了出来。无论何时,还是家好,难怪那些漂流在外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第二天,弟弟万俟辕也回家了,他现在读高二,也是在我曾经读的那所学校。我和他的关系从小就不是很好,加上他在我高考完时居然闯下大祸要我去收拾残局,害我连达溪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对他的怨就由此变成恨了。
可是这次回来,一切似乎都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弟,无论经历怎样的考验,都是抹去心中的那份亲情的。我坚信随着年纪的增长,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他刚开始见到我时,说,“小苑,那边的生活不错嘛,你还是这么有肉!”他从不叫我姐,我也从没叫过他弟。他穿着紫色的夹克,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头发微微的整理过,很流行的那种,我爸妈不喜欢,但我觉得很好,看上去很帅。
“那当然。大学生活就是惬意,你要好好加油哦!等熬过了高中,就解脱了。”我故意把语音提高,想刺激他好好学习。
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我看着,想起了自己曾经。家乡如此落后,坐个车吧,只能搭摩托,晴天风尘仆仆,雨天吧,满身泥浆,唯一好的就是空气,可是现在社会,光有新鲜的空气哪能生存!谁想真正留在这个地方,一辈子种田?
对于我们这些农民家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我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我不得不离开这里。所以我只能一直读书,在一次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又重新拾起信心。当然我还带着父母的期望,他们可不想到老了还必须得靠种田维持生计。
“你在想什么?给我讲讲大学吧。我要看一下值不值得我去。”
靠,他就是这么不靠谱,说话都不欠考虑的。不过我只是笑笑,“肯定值得你去。光是你对它不了解这一点就值得你为它而去。”现在都对他严厉不起来,哪怕他再无理,我也会理解并原谅他的想法。
接着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都没有脱离大学这个主题。
我们都在变,变得宽容,变得懂事,可以平心静气的谈论曾经的过错,可以开开心的憧憬未来的美好。我们长大了,父母却老了。生生不息的循环代价,我们唯一能够捕捉的就是残存在脑海里的回忆。
到家没几天,二姑家的婚事就到了。我的表哥萧佑,他是和我同年的,可是却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年龄就得搰进婚姻这个枷锁,他也是不想的,但是父母的逼迫他只得服从,谁叫他那么早就放弃学业的。
他家住在山的另一边,海拔比我家还高那么一点点,整条还是泥巴结构的公路被大雪封住了,只能步行去他家。早晨很早,就和一大群人一起出发,到达那里时已是中午,满身狼狈,但能亲自见证一对新人走上幸福的红地毯,也是非常值得的。
每一个人几乎都对别人的婚礼很感兴趣,哪怕是一场陌生人的婚礼,只要瞧见了也会追着看。记得小时候,看见路上有新娘经过,都会好奇的张望,目送,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的婚礼很传统,几乎延续了中国最古老的结婚方法,我看着嫂子披着红盖头在伴娘的搀扶下走向了新房,曾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是自己在结婚一样,但很快明白我唯一想结婚的那个人已经在几个月前离开我了,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
但我真的很高兴能够亲自见证一对有情人最终能够走到一起,默默地在心里祝福他们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回家的日子不长,萧佑的婚礼忙完之后,就是准备过年的时候了。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对于春节也已经没有什么感觉。早些年,还会为过年穿新衣服,吃好吃的而期待,可如今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可随着温饱奔小康的趋势,春节变得冷清了,很多人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过完正月前三天就又开始奋斗了。
我们家的春节很简单,置办的年货很少,资金基本不能动,理由很充分,因为我和我弟要读书。我姐打来电话说最多也就几千块嘛,至于那么省嘛,放心用,到时我来报销,我妈说她就知道乱花钱,挣钱那么不容易,能省就省。
我姐只是嘻嘻地笑。我姐是在鞋厂上班,凭借有一项技术,在厂里“横行霸道”。鞋厂缺乏这样的技术人员,很多时候只得依着她了。
我的想法就是只要开心,怎么都行,吃的过得去就行了。
迎着春雪,2010年的最后一天在礼炮声中结束。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四方桌子旁,中间的火锅升腾着热气,浓浓的香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觉神经。爷爷坐在一个桌子的上方,慢慢嚼着一块鸡肉。
今年年底他刚满八十岁,脸上的皱纹很深,两腮的胡子已经全白了。我想沧桑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在我的印象里,他并不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他整天就是绷着个脸,像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可今天似乎不一样了,眉开眼笑的,让人容易亲近。我给他夹菜时,他很自然地笑笑,算是感谢,弄得我一时之间不敢接受,怔怔的盯着碗中的米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