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变故丛生
这场战争招招致命,轻则受伤流血,重则丧命。
如此惨绝人寰,在皇帝眼中也不过是一场表演。
除了变态,南湘实在找不到另一个词来形容。
但南湘不能说。
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比对东方既白更僵硬,“十三弟的成人礼的确是别具一格,但儿媳虽生于将门,实则却娇生惯养惯了,实在是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
“还请父皇准允儿媳先行告退。”
南湘语气绵柔,充分贯彻惹不起躲得起的为人处事方针。
但皇帝却并不打算让她就此离开。
他摇摇头,“不急,小十三无能,这成人礼才进行一半,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瑞王妃且看完再走。”
还没完?
瞧着皇帝漫不经心的模样,南湘微微愣怔。
都到这一地步了。
演武台上,除了十三皇子,已经没有一个人能站得起来。
她以为,所谓的成人礼到这便结束了。
谁知,这才是一半。
那接下来要干什么?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南湘下意识去看东方既白。
却见他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皇帝说的话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这……
南湘皱眉,她生长在人人平等的社会。
对皇权并没有多少敬畏意识,否则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与东方玄夜斗嘴。
但显然这会儿,并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沉默地退到一旁。
既然不了解,那便少说,少做多余的事,总不会出错。
南湘难得小心谨慎,东方玄夜却看不惯她,一心要她吃瘪。
见她不语,他倒是极为热心地解释,“六嫂有所不知,这成人礼,可不像考武状元那样简单。”
“只击退所有对手是不行的,毕竟一山难容二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想要真正成为皇室认可的人,就必须清除所有障碍,并确保他们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这便是成人礼的由来。”
眉眼含笑,东方玄夜看着南湘,热情十足,仿佛一位认真传道解惑的先生。
南湘却听得心里直发冷。
她以为,眼前的画面已经足够残忍,但没想到更无人性的还在后面。
东方玄夜似乎没发现她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感叹,“有道是慈母多败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从小便为十三弟选出来的死士,也算是慈母,这不,地上还有许多能喘气的,这十三弟对他们也太仁慈了。”
“这孩子啊,总依恋母亲是不行的,必须得彻底断奶才行啊!”
这……
东方玄夜一番话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寒意几乎刺骨。
这些死士,竟是从小就陪在十三皇子身边的吗?
南湘下意识地去看十三皇子。
却见他正扶起一位伤势较重的黑衣人,嘴里嗷嗷叫着,虽不知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神情,显然在关心黑衣人的伤势。
南湘大受震撼,原本以为是毫无关系,是主仆甚至是敌对的关系。
谁知道,竟是朋友。
让朋友之间相互残杀,这规矩,怎一个变态了得。
难怪这些皇子王爷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怎么正常的样子。
在如此变态的规矩中生存下来的人,就没有几个不疯狂的。
如此说来,只是有点重度恋爱脑的东方既白,居然还算正常。
南湘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见一道黑影闪过,直奔上首皇帝。
我焯!
有刺客!
南湘惊讶地张大嘴巴,正想大叫。
却见明灭的烛光中,十三皇子手握一把锋利的匕首。
冰冷的刀刃正对准皇帝的喉咙。
这孩子,是个狠人!
刺激战场,秒变逼宫弑父,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皇帝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刃贴近皮肤时的冰冷。
南湘更是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参与,这老皇帝就要提前被蝴蝶掉了。
然而……
“砰!”
一声闷响,皇帝抬手一掌拍在十三皇子胸前。
十三皇子应声后退几步,手中的匕首也铛地一声,落在地上。
我勒个去!
南湘猛然瞪大眼睛,没想到啊,看起来人到中年还大腹便便的老皇帝,他居然会武!
只是事发突然,任皇帝反应再快,那匕首还是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气氛越发冷凝。
皇帝抬手抚上自己的伤处,待看到手上的血丝时,他微微眯眼,“不错,看来小十三的确是长大了,都知道反抗了。”
虽然夸奖的话,但在场所有人,包括南湘在内,都嗅出了其中的危险气息。
“不过生在东陵皇室,你该知道,有些反抗是没有用的。”
话音落下,皇帝手中茶杯掷地,瞬间演武场深处飞出一群人。
他们黑巾覆面,一身黑色劲装,比在场所有黑衣人都要高大魁梧。
一双双露在外面的黑色眼瞳,蕴含着无尽的野性和杀气。
这根本就不是人。
这是一群狼,被还是被驯化的,专门为皇帝一人捕猎的狼。
南湘心里微惊,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便觉得手腕一痛。
她扭头看去,只见旁边东方既白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一只手 正用力攥住她的手腕。
【有毛病啊!】
南湘心里暗骂一声,当下也不惯着他,反手便掐了他一把。
呃……
东方既白回过神来,微微松开手,只是整个人似乎不在状态。
南湘认真看他,这才发现他满头冷汗,面色发白,眼尾发红,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这是……
南湘眨眨眼,心里稀奇。
说实话,她认识东方既白差不多两辈子。
虽见过不少东方既白眼红发疯的情况,但那都是与女主有关。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为女主以外的事眼尾发红。
看来,比起东方玄夜,东方既白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正感叹着,南湘便见身边的东方既白突然上前一步,“父皇,十三弟的死士如今已然重伤,不诊治也活不了多久,又何须您动手?”
“哦?”皇帝挑眉,眼底浮现一丝兴味,“老六,你这是在为小十三求情吗?”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对上皇帝那如鹰鹰隼般的眼睛,他下意识绷紧身体,“父皇的死士训练起来极费心力。”
“他们每一个都是万中挑一的精英,用来助十三弟一臂之力实在是杀鸡用牛刀,只怕有损父皇英名。”
哟嗬……
闻言,皇帝还没说什么,南湘倒先开了兴致。
【真是开了眼了!之前我一直说东方既白是女主的舔狗。】
【没想到啊!他面对皇帝也这么能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瞧瞧这番话说得,比女主的脸还漂亮,就差把老皇帝捧到彩虹上了。】
东方既白,“……”
听着南湘取笑他的心声,他绷紧的身子瞬间松了不少。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除了这个傻女人也是没谁了。
可她哪里知道,他从不是什么舔狗。
大事上,哪怕舍了一身筋骨,他也不会服软。
他只是,不想看见那些人罢了……
“朕很高兴你有疼爱幼弟的心,但老六,你要明白,不破不立,当初你和几位兄长的死士都是当场战死,到了小十三,自然也不能破例。”
皇帝如慈父一般循循善诱,但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残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
“你们从小在毫无主见的母亲怀里长大,这些从小豢养的死士便如你们的兄弟,是你们的软肋,要想成大事,就得把软肋都斩干净了,如此才能成为我东陵的栋梁之材。”
这是哪门子的歪道理?
南湘听了直翻白眼。
能把杀人说得跟剪指甲一样简单,简直就是变态中的战斗机。
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还是和十三皇子共同长大的。
他如何下得去手?
“不劳父皇费心,我自己动手!”
听了皇帝的话,被控制住的十三皇子忽然停止挣扎。
他抬起头,眼底是少有的清明,“我的兄弟,我宁愿他们死在我自己手上,也不愿让他们在我面前命丧他手。”
这……
看了眼十三皇子,南湘眼中难掩惊诧。
小孩儿这话说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甚至比专业的播音员还要字正腔圆,与之前在御书房时判若两人。
此刻,他眼睛通红,恨意冲天。
但上位者,就是上位者,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哪怕心里再不甘,在老皇帝的威压下,他也不得不拾起匕首。
那把未曾割破老皇帝喉管的匕首,如今转头捅向一个个还在喘气的黑衣人。
那都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同伴。
他可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兄弟姓甚名谁,但却能准确地叫出每一个黑衣人的名字。
十三皇子沉默无声,眼泪却哗啦啦地流,如同每一个黑衣人喷薄的鲜血。
场面莫名地悲壮,连带着南湘这个旁观者都一脸惨白。
再配上那一袭红衣,以及为在气势上压倒沈安若而化的大红唇。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女鬼模样。
就这点出息?
见她这般,旁边的东方既白就知道她这是被吓惨了。
心里嗤笑一声,东方既白到底离她近了几分。
借助广袖遮挡,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传来一阵暖意,南湘下意识一个激灵。
嘴唇嗫嚅着,她转头看了一眼东方既白。
阴暗的烛光下,男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广袖下的手却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
仿佛受到安抚,南湘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她索性移了手腕,伸出五指迅速握住他的手掌。
连指尖都感受到温暖后,南湘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老皇帝太可怕了,她得好好缓缓。
东方既白,“……”
感受到掌心的滑腻,他身体一僵,下意识想甩手。
说实话,在他自己掌控身体主权时,他还从未和谁如此亲昵过。
能够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要不是怕这女人吓出毛病来,母妃又把责任怪在他头上。
他才不会碰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但南湘才不在意他如何想。
鼻尖充斥的血腥味,不知道比东方既白遇刺那天浓多少倍。
她胃里早已翻涌不止,却不敢真的呕出来。
甚至,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最后一个属于十三皇子的死士没了声息,她才瘫软下来。
终于尘埃落定了。
心里全被惊惧占满,南湘还来不及为那一个个消逝的生命哀悼。
就见老皇帝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最终停留在她身上,“瑞王妃,见识了十三的成人礼,你有何感想?”
老变态!
这种事要是换做其他心智稍微弱一点的,吓都吓死了好吗?
他还好意思问观后感,真不要脸!
胸腔上下起伏,南湘深吸一口气才道,“父皇的死士的确英武不凡。”
“要是我的护卫有他们一半就好了,既白哥哥也不会被人刺杀了。”
说着,南湘顺势甩开东方既白的手。
她眼底一片艳羡,“不知道父皇能不能把您的死士借儿媳一个?”
“我们府上的护卫实在是太松散了,若是能让您的死士亲自训练,我想以后刺杀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这女人莫不是吓疯了?
连这种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瞧着如麻雀一般,欢欣雀跃的南湘,东方既白头一次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死死拽住她,省得她犯起疯病来谁都控制不住。
“父皇恕罪,王妃她一个弱女子乍一见到这个场面,定是吓坏了,儿臣这就带她出去,省得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了父皇兴致。”
东方既白急得都跪了。
老皇帝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他上下打量着南湘,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南青云真是养了个聪明的女儿啊!
这装疯卖傻,避重就轻的本事,比她那个老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胆识,有魄力,配他那傻儿子真是可惜了。
“无妨。”老皇帝摆摆手,十分大气,“王妃忧心王府安危,这是好事,倒是老六你紧张过头了。”
皇帝一眼瞟过去,东方既白立刻低头不语。
他拿余光狠狠瞪了眼南湘,只希望这女人消停点。
莫要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更别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