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补偿不了
宋云将红糖茶快速喝完，我拿回保温杯，然后转身拉开窗帘，趴在桌上，任由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温暖中，我渐渐有了倦意，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我被嘈杂的教室吵醒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老班正在台上讲话，但同学却一反常态的乱作一团，我才想起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九日，马上迎来元旦假期，这群苦逼学生终于可以有三天喘息休息的机会,出奇的是,今天监控还没修好。
我抖了抖身子，发现身上正披着外套，窗户大开，冷风不停吹着，或许因为披着外套，才没有被这冷风吹醒，我有些恍惚，记不起这外套自己是什么时候披上的，索性没有再管。
“睡醒了？马上要放学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不用，反正周末我也不学习”
“你不是要我补课嘛，周末我去你家呗”
我扭头看着宋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她，而宋云则满脸天真无邪，微笑着看我。
片刻后，我终于绷不住，说道：“你确定？”
宋云皱了皱眉头，点点头说：“我很确定啊”
我再次无语，只得点点头，说道：“行，你要不嫌弃我这陋室，你就来吧”
宋云眼珠一转，露出回忆的神态，说道：“我觉得你那房子挺好的呀，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我不语，“温馨”曾经确实是那老房子的代名词，但时过境迁之后，用“悲凉”或许更为合适。
宋云也不说话了，她应该能从我的表情看出我失落的情绪。
老班讲完话，同学们彻底躁动起来，一部分回寝室收拾各自的行李，还有一部分早早把行李带到班里，即刻便背上书包走人。
我将课本无脑的塞进书包，穿上外套打算起走人，同时和刘杰发了消息，打算今晚去“遇见”喝上一杯。
宋云和我同步起身，他拉住我说道：“31号跨年的时候要不要去遇见，我们商量要去那边聚一聚，听说往年那里都很热闹”
“不用你邀请我也会去的，那里跨年人很多很多，我要去帮忙的”
宋云俏皮一笑，接着说道：“那到时候班里的酒水都要你上哦”
我同样笑道：“那我可得收小费了。”
走出校门，出乎我意料都是，在马路对面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是夏和国，我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没有想他来到这里的原因，而是转身走向与家相反都位置，打算绕小道直接去“遇见”
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我的胳膊就被拉住，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的确是夏和国。
我冷着脸，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来这里干吗，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夏和国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留给你的信看了吧，你的母亲她还爱着你，只要你愿意开口，我现在就给你订上海的机票！”
我嗤笑一声，觉得常卿和夏和国甚是虚伪，十几年所承受的痛苦难道真的可以凭她一句“还爱我”就忘记吗？难道我在他们眼里是不计前嫌宽宏大量的善人吗？
“呵呵，她还爱我，那为什么不是她本人站到我的面前，亲口对我说呢？”
夏和国的表情剧烈变化，极度丰富，说道：“那是因为你姥姥也病重！正在手术，之前能来看你和你奶奶是做出重大决舍的！”
“关老子屁事”
我挥挥手，抑制住内心发火的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并不想做出冲动的选择引人注目。
于是我慢慢向后退，有了之前的经验，我打算狂奔跑路，夏和国这半百的年龄，力气或许比我大，但速度绝对不可能比我快！
见我举动，夏和国脸色大变，他咬着嘴唇，说出让我一瞬间爆发的话：“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但你不能因为我！去辜负她吧！”
听闻此言，我脑海一片空白，空白中又浮现出奶奶苍老祥和的面庞，于是猛地朝前跨上一步，与夏和国贴的很近，伸出手指着他的胸口吼道：“你他妈现在挺知道人情冷暖？想让我不辜负别人？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干的那些脏事！”
夏和国愣在原地，或许是没想到我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而周围许多放学的学生和路人也被我的吼叫吸引着。
我无视一切，继续大声怒吼：“你自己想想，十几年来看没看过奶奶爷爷，两口子和我多少次提过想见你，我从未能联系上你一次！”
说起这些，我又想起自己小学，拼命找着亲戚去要父母的电话，但一次次的通讯只得到“对方正忙”，心中的希望也逐渐熄灭，最后转变为愤怒和仇恨。
“听说你又找了老婆，现在让我别辜负常卿，怎么，你是对她旧情复燃吗？想让她当三？打算故技重施抛下另一个家庭了？是不是我一答应你，你就光速和常卿复婚？”
夏和国脸色大变，寒冷冬日我能清晰看见他额头留下的汗珠，他说道：“不是，只是我对你有愧我，我想补偿你！”
我一阵头晕，夏和国一次次回答都在加深我的怒火。
我狠狠揪起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就是个懦夫！看见结局才知道后悔？想补偿我？好！好！你给我一亿！你能吗！让爷爷奶奶回来！你能吗！”
言罢，我猛的推了一把夏和国，他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竟摔翻在地。
喘着粗气，环视着周围，大片的路人和学生在这里吃瓜，带着审视或是讥讽的目光，我想离去，刚一挪步，就听见一个突兀刺耳的女声。
“夏予！你平常在学校闯祸就算了，现在居然敢当街殴打老人？！”
我定睛一看，是教导主任黄雅，年级里面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平常对于我们这种学生那可是“重点关照”，但我此刻怒上心头，心底一点也不想惯着这个女人。
我向着她走去，猛地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恶狠的说：“黄雅，你丫在学校针对我就算了，现在这是给我上演一出什么戏？扮老好人？”
黄雅即便被我抓住胸口，也不乱阵脚，说道：“夏予，你松手，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你牛逼，我给你机会，现在报警吧”
我仍旧不松开拉住她的衣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黄雅也确实知行合一，掏出手机便要拨打110。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随后一双手便拉住我揪着黄雅的手，我看清来人的脸，也张开了紧攥不放的手。
宋云的表情很焦急，双手合十对着黄雅说道：“老师你别急，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你让夏予她解释解释。”
黄雅见到宋云表情柔和了几分，但手机的界面仍停留在110没有拨通。
“不用解释，我就是当街殴打老人了，赶紧叫警察叔叔来把我关个十几年，最好给我判个死刑！立即执行那种！”
我的心绪完全静不下来，一股脑的向外宣泄着，即使不切实际，但也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我真的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离这些喧嚣，远离该死的夏和国与常卿！
言罢，我又回头，夏和国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很悲凉，而在我眼中他突然苍老了许多，在此刻真的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应该是我的言语深深刺痛了他！
他颤颤巍巍走到我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我，在我料想不到的下一刻，我的脸部被重击了一下，剧痛伴随着大脑嗡响，我向后退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就要往后栽去。
我的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也给了我喘息的时间，向后再退了几步终于站稳脚跟，回头看，宋云正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应该是她刚刚扶住了我。
她抬起头，眼珠子瞪的圆溜，伸出手指着我的脸，这时我才感觉到脸颊传来的一阵炽热，用手一抹，掌心留下大片血迹，因为余闫造成的那道伤痕被夏和国重重一击打的破痂开裂，血液止不住的往外涌着。
“你等我，我包里有纸巾”
宋云迅速放下书包翻找着，我盯着手中的鲜血仍有些不可置信，夏和国又在此刻凑了过来，他低着头，说道：“对不起小予，我一时冲动”
他这番话没有再触怒我，反而让我觉得这是一种解脱，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滚，别逼我当街把你摁到地上”
他的表情错愕，从他的眼瞳中我能看出对我的陌生与绝望。
夏和国呆愣在地，宋云也递来一张纸巾，我顺手接过后摁在脸上，纸张迅速被浸透变得软烂，血液却止不住，我丢掉纸巾，没有再接另一张，推开面前的夏和国，走出了吃瓜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