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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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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娄大娘扶站起来。她本想再与我争论几句,奈何门牙摔掉了两颗,又磕破了鼻子,鼻血狂流,嘴唇也肿起来,一开口便疼的呲牙咧嘴。

    娄小哥听到动静,下楼来找找娄大娘,他妻子的轮椅堵在上层楼道口,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们,本就压抑的空间更显压抑。娄小哥尴尬的看我一眼,又看一眼苏辞,问了句:“唐杺,这是你新找的相亲对象?”

    在大家的印象里,我好像成了相亲专业户。但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回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转身正要离开,忽听见苏辞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准确来说,我是唐杺的丈夫。”

    娄小哥有些惊讶,娄大娘更是惊奇,哼哼呀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母子俩人都颇有些失望,抬脚往楼上走,轮椅里的女人忽然笑起来,道:“唐杺,你什么时候结的婚,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通知大家一声?”

    我抽抽嘴角,回道:“呵呵……。”

    这干醋吃的毫没道理,我一向不与人计较,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移目转身,望望苏辞,问:“你来做什么?”

    他将我从安全通道拉出来,楼道感应灯亮起,照亮他的轮廓,盯着我望了许久,幽幽叹口气:“许诺说,你在打听八年前的事?”

    我有些窘迫。

    他这个当事人就在眼前,我却从没有在他面前询问过半句。归根结底,我不希望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我们也还能和睦相处,也还能做个好邻居。

    我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因后面跟着苏辞,动作略有迟疑。转头又问了一遍:“你来做什么?”

    他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你在这里也寻不到答案。”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自相矛盾。这些年习惯了得过且过,处事不够积极,也从不认真。可这件事情影响深远,如果不把前因后果搞清楚,我很难做出正确判断。

    苏辞开车带我离开。他那款沉墨色宾利驶出小区时,一路上无数街坊领居驻足,大约从没见过我带男人回家,很快苏辞那句:“我是唐杺的丈夫。”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大家豁然顿悟,原来我已经有了极好的“归宿”。

    苏辞顾全我的感受,特地选了一处离家比较远的主题餐厅,古宋风格装修,实木雅座,玄梁两侧各挂一袭清灰色纱帘,周围览尽四季花色。灯光层次感也打的极好,将苏辞俊挺的眉眼更照出几分立体感来。

    我对菜品没什么研究,由他选了几样,选的竟全是我爱吃的。

    我盯着桌上那盘端上来的烧汁蝶鱼头发呆,隐约记得自己好像酷爱这个味道,这些年在别处吃过许多次,总觉得口感有所偏差,但又想不起来最初是在哪里尝到这款美味。

    苏辞将一块肥厚的鱼肉夹给我,道:“尝尝看口味变了没有,你从前很喜欢这道菜。”

    我惊讶的看着他。

    尝过一口已想到这道菜的出处,自然也能想到当年短暂的一年里,他对我了解这样深,想必也是用情至深,时隔这么多年,仍记得住我喜好的口味。

    苏辞给我倒满一杯清茶,他手上那款黑金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抬目眼神清幽,比起初见时多了几分庄重,也更加认真。开口道:“唐杺,八年前,是我离开了你。”

    我呆呆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微抖:“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很关心……。”

    抬目对上苏辞耀黑的眼睛,不知怎的,平静多年的心湖似被注入清泉。当年我也是这样莫名被他吸引了魂魄吧。

    他静静注视我良久,说道:“当年,我答应秦格,要照顾她八年。但……并非夫妻关系。”

    稍顿,缓缓道:“她父亲是我老师。”

    定定望住我:“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我不与你说,你从来不问。”

    又道:“你这样聪明,便是道听途说,也能分析出个实情来。苏小礼的确是我与秦格的孩子,过去的事情已然是事实,但我爱你这一点从未改变。”

    他把话的这样直白,我既无措又尴尬,这些日子我了解到的信息不够全面,自己胡乱揣测了多日,不如他一句话说的通透,除了他与秦格难以定论的关系外,旁的倒也没什么太大出入。

    我叹口气道:“我其实没什么困扰,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又以我的丈夫自居,我该把你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毕竟……。”

    毕竟他应该晓得唐果的病情,且唐果不是他亲生的,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做出选择。

    只是,望向他时,这话始终是难以启齿。

    他缓缓将手中一枚女戒套在我手上,与他无名指上戴的款式一模一样。轻声道:“这八年你不记得我很好,我这一生,皆致力于让你感觉到幸福。”

    我抬目,缓缓道:“可过去八年,众人眼里,秦格才是你的妻子。”

    他目光坚定:“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微叹:“唐杺,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眼神忽然变得柔软,含情脉脉凝视我,痴情的模样真是让人无法招架。

    服务生将最后一道黄鳝拌饭端上桌,我借机低头扒饭,脸色簇红,如同灌下一杯醺酒。

    前些日子我们相处了许多时日,感情处的很不错,如果秦格没有主动来找我说明情况,我很愿意与他情投意合,着眼遥望未来。

    可眼下……想到唐果的身份,眼底那抹光立时又隐去。刚要说什么,手忽然被他抓住,肯定道:“你对乐圣不感兴趣。”

    声音极为平静:“不要再与他见面。”

    我盯着苏辞俊挺的鼻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秦格鼓励我与乐圣生孩子自有她的用意,但如今医学已经发展到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生孩子这个事不一定非得肌肤相亲才能实现。

    秦格与苏辞隔着重重距离能生下苏小礼,甚至能逆转我与唐果的命运,我与乐圣自然也可以。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兴奋,思索一番,想到朱敏无法孕育,只要时机成熟,让乐圣答应捐精也不是件难事。

    多日来,郁结在心底的一块巨石落地。眉眼阴郁扫空,顿时神情清爽许多,抬头与苏辞道:“谢谢你愿意与我坦白心声。”

    扬起手指,道:“这枚戒指既是我们过去婚姻的信物,我就先收下了。”喝口茶,续道:“这八年,你与秦格既然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我们过去又做过夫妻,如今也相处的融洽,照理说,我将你讨要回来也不算犯规。”

    他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欣喜。眼底晒出几分薄笑:“如你心意。”

    我与苏辞相谈甚欢,一拍即合,和好如初。

    他虽不是唐果的亲生父亲,但两个人相处起来很是融洽,再加上相貌神似,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我常倚在窗台前发呆,他如此喜欢唐果,若没有这层血缘隔阂,若没有什么隐性疾病困扰,我们……该有多圆满。

    可在乐圣这件事上,我终究是对不住他。

    我把心里盘算好的计划说给许诺听,当她听说我准备说服乐圣捐精,且还要把将来孕育的孩子送给朱敏抚养,不敢相信的瞪着我,手贴在我额头上,叹道:“唐杺,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拍开她道:“没烧,我清醒着呢。”

    她没什么精气神,不可思议道:“一般情况下,像聂染那种渣男才会想着脚踏两条船,你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种龌龊想法?

    我淡淡道:“为了唐果……我不得不做出取舍。”

    她十分怀疑:“唐果如果是乐圣的儿子,你当年为什么会将苏辞列为丈夫人选?”

    我想了想,道:“也不止八年前,八年后我仍做了同样的选择。”说明感情这个东西不能以常理定论。

    她仍有疑虑:“即便如此,你做了这个决定,就算乐圣愿意配合,你觉得朱敏能善待你生下的孩子?”

    我有些无话可说。

    本就是个站不住脚的荒唐事,自然不能往细处思考。

    她继续道:“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你出车祸也是个蹊跷事。”

    我想了想,不大赞成她这个看法,淡淡道:“陈年旧事,不提那些。再说,我现在不是活的很好么。”

    “当年便是有些感情纠葛,也不过都是些孩子心性,试问谁有实力在国外筹划那样一场阴谋?况且当时我与苏辞在一起。”如果是早有预谋,以他的敏锐不会毫无察觉。

    许诺强调道:“即便你不想深挖过去,但至少捐精这个事不靠谱,你觉得苏辞会赞成你的计划?”

    我道:“我们能相处的好,根本原因是因为相互尊重,有些事情如果不得不做,我相信他会支持我。”

    许诺难以理解,心底已是一片荒凉:“唐杺,感情被你玷污至此……。”

    她有些说不下去,堪堪落了两滴泪。

    想到她当下的处境,话题引到此处难免伤怀,我耐住性子,坦言道:“我知道你想极力证明感情的纯粹性,但获利需求是人的基本权利,感情本是个付出与被取悦的过程,婚姻没有那么高尚,爱情也没有那么神圣,一切都只为迎合需求存在,不同的人满足不同的需求,因而占有欲这个词应该算是人性缺陷,没有丝毫道理。”

    叹口气,又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许诺脸色微变,幽幽道:“唐杺,你说,聂染这样对我也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吗?”

    我直言不讳,道:“他没有理由不这样对你,他是医生却治不好你的不孕症,可见心里对你多么亏欠。”

    再硬下心肠,刻薄一句:“常言说坑人要可着一个人坑,他既已对你心生内疚,感情脱离约束,注定早晚会对你不忠,又何必自断子嗣,再多担负个不孝名声,试想牺牲你一个,换取一个美满家庭,繁衍生息其乐无穷,何乐而不为?”

    许诺突然趴在桌子上痛哭出声:“我们曾经风雨共度的七年感情呢,难道半点不值得留恋吗?”

    我拍拍她的肩膀,漠然道:“时间只是个数字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辛酸苦辣藏在各自心底,体验感最为重要,你不能要求旁人与你时时共情,你看,你在我家住了一个礼拜,他连电话也没有一个,要么是自觉无法面对你,要么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你躲在这里不吃不喝胡乱臆测,何苦来哉。”

    许诺满脸清泪滑落,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不行,我得回去找他,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全他们,他好歹也要给我个说法。”

    我原是想让她有个积极态度,没想到劝了半天却将她劝的这样冲动,自觉劝不住她,只得随她去了。

    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桃汁,折返回来将秦格送我的那套产自苏格兰,传自英格兰的伟大神曲《斯卡布罗集市》插进价格不菲的b&w音响中。

    秦格弄来这首单曲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古老而美妙的音乐带着哀伤的幽调瞬时传遍房间每一处角落,音质纯柔仿佛置身其中。

    苏辞的房子布局讲究,最让人喜爱的大约就是这一套融合现代科技,创新研发的微粒子降噪原声原影音响。

    我曾一度对这套房子的主人充满好奇心理,可惜没机会认识,在我得知这套房子与对面的jojo原本共为一体,是一处南北院的小别墅,房主正是苏辞时,心中却也没觉得多么意外。

    以前他就以房主的哥哥自居过。能将这么一套住宅放心交给我居住,想来陌生人断然做不到这一点。是我过去想法简单了。

    秦格的话并没有对我起到震慑作用,反而使我想明白许多事情,生活就像这首恋爱与战争相融合的曲子,没有残酷的哀声做底蕴,怎能衬托出爱情的艰辛与温柔,事物要常处在强烈的对比环境中才能绽放出色彩。

    我既然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

    晚些时候,谢东百打来电话,提醒我说:“师姐,你别忘了为我谱曲的事哦。”

    我敷衍说:“没忘,只是最近琐事烦乱,我没有写词的兴致,过一阵子我再与你联系。”

    他嘿嘿傻笑起来:“不是很着急,你要实在找不到状态,不如来百果庄园做客,正巧6月15镇上开展仙果节,我爸爸非常喜欢你,特别让我邀请你前来参加”。

    我疑惑:“你爸爸……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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