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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儿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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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我从街头的二手书店内搜罗来一本厚实的《社会学》黄皮书,坐在沙发上,摊开书本与唐果道:“你坐过来,我准备与你一起探讨探讨人性思维与相处之道。”

    唐果站在窗台前望着户外风景,回头望了望我,做出副沉思状道:“小姨,你先别忙着现学现卖,我得问你个问题。”

    我好奇道:“你说说看。”

    他走过来坐我旁边,老气横秋道:“我昨日一夜未睡,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你说,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我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窗外光线柔和,照的人面色红润,唐果微微眯眼,有一瞬间仿佛与苏辞的神貌重合在一起。

    我并不愿意承认唐果与苏辞相像,但心里又忍不住往坏处想。想到眼下身处逆境,生活节奏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我心里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连唐果也能看出我心事重重,抬起小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小姨,你在想什么?”

    我回神,将他揽在怀里道:“没什么。”

    他仰目望住我,思考道:“我猜你是在发愁。”

    他从我怀里跳出来,指着落地窗外修剪整洁的草坪道:“你看这房子,从装修风格到设施配套,以及地理环境,都与我们从前住的地方大不一样。想必这里租金一定很贵,你既没有积蓄,收入也不稳定,以生活肯定是个大问题。”

    我有些尴尬,道:“这,我对物价不是很了解。”

    他叹息一声,拍拍我的肩膀道:“傻小姨,离家出走也需要攻略的好不好。你这么多年怎么什么也没有往脑子里去,我真替你担忧呀!”

    我蹙眉思考,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干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书:“没关系,生活常识,我可以现学。”

    他狡黠一笑,道:“小姨,你曾跟我说,现实如同是一副素描画,想要实现梦想必须从执笔描绘开始。”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这句话说的极好,用在当下再合适不过。”

    我点点头,很欣慰他还记得我的谆谆教诲。不想他却话锋一转道:“不如,你今日先学学生存技能?”

    说罢沉着的后退几步,冲我勾起一朵迷人微笑,继续鼓励道:“小姨,你要加油哦。”转身以十分精准的速度冲到门口,推着他的山地车飞驰远去。

    我傻眼的望着唐果消失在跑道尽头,满心的挫败感。明明离家前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临到实际中,却还不如一个孩子思维敏捷。看来自由的基础是自立,我的生存技能仍停留在十八岁以前,没有自立能力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唐果是个人才。

    他仅用一句话便将我推入现实中来,我不得不拿出纸和笔来做一个详细的推断性计划。

    查询完jojo的房价后我陷入了沉思。

    在一定程度上,我是个善于修正错误并时刻反省的人。是以,立刻正视到纸上谈兵与躬行实践所存在的巨大差距。一个理想化的生存环境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来自于资本阶层,目前来说我很难跨越。

    资料介绍说jojo有着本市区最先进的科技防卫系统与训练有素的安保服务系统及一流的管家服务系统。同一片土壤,富人区与贫民区的差别在于建筑环境与安全指数上,而富人与穷人的差距则在于资金储备的能力大小上。显然我这些年是白活了,连楼市的基本行情都不清楚。就连唐果都知道,我们不应该住进这样的豪宅里。

    我打电话给许诺,问她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她近乎委屈的与我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呀,你说唐果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以为,这么苛刻的条件使我没办法稀松平常的取悦你。你要知道,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说了一箩筐废话后终于回到正题,与我说:“这套房子已经空置很多年了,据说早年是装修的什么婚房来着,结果婚礼当天女主人出了车祸,据说那女子还是个孕妇,一尸两命真是造化不公。男主人曾心灰意冷流浪他国,直到近日才回来。”

    “人虽回来了,房子却一直空置着,说是不忍睹物思人,不愿踏足此地。那日我将你的租房信息交给中介公司后,男主人居然主动与我取得联系,说是房子空着没有人气,只要有人愿意住,给看管好房子就成,什么费用也不用出。但唯有一点要求,必须要长期居住,否则要赔偿违约金。我想来也没什么,这种天降喜事,我自然不能客气,你呀,得了便宜就偷着笑吧。”

    我疑惑道:“怎么听起来像是个三流剧本情节,你该不会对我有所隐瞒吧。”

    许诺发誓道:“我真不是在讲故事。这回我真没想帮你。你也晓得,我那个服装店生意一直很冷清,阿染的经济大权又掌控在他老妈手里,我娘家嘛,世代以教书为生,没什么积蓄。留给你那两万生活费也不容易,是我这几年偷摸攒下的私房钱。我真不是跟你哭穷,这房子真是白来的,水电暖都不劳你操心。你若不信我把房东电话给你,你跟他谈……。”

    我立刻拒绝道:“不必了,我孤身带着唐果多有不便,不想与任何人产生交集。既然有公证中心,后续事宜交给中介公司来处理就好。”

    许诺道:“这样最好,你安心住着便是,房主是个冷清人,图个便捷,想必也没有心思处理这些琐碎事。”又唏嘘两句:“想来真是个苦命人,花园洋房却留不住心爱之人,生离死别,百转千回,千回百转,这身外之物也就成了附加的痛苦。”

    爱情这回事一向与我无缘,在这方面我一贯将自己当做局外人来看待,既无法感同身受,也就没什么好探讨的。

    人生这本棋谱,看似没什么关联,却盘根错节,息息相关。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既然命运如此安排,谁也没什么话说,权当是我与唐果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吧。

    挂断电话,收拾行李时,我翻出那块暗夜星辰。

    阳光下湛蓝的色彩尊贵幽艳,白裙女子手扶栏杆,遥望星空露出半盏侧颜,表情与五官刻画的细致入微,就连睫毛都是根根分明,仿佛其中封存了一道随时会跳出画框的灵魂。做工真是精良绝妙。

    只是,那女子的影像看久了竟觉得似曾相识。

    我盯着表框发呆良久,想不通苏辞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就算他真的是为唐果而来,不会觉得一块手表就能让我放弃他的抚养权吧。

    这样的事,就算闹到法庭上,他也不见得能胜诉。

    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唐果当年是被我妈抱回来的,因为不符合条件,当时好像并没有办理任何领养手续,如果是非法领养……我不敢再往下深想。

    我一向神经大条,如果不是有人找上门来,压根想不起来问问,我妈当初是通过什么途径收养的唐果。

    想到对方如果述诸法律,我们很可能败诉,甚至可能还会吃官司。突然有些烦躁的将手表锁进抽屉里,缓了片刻,觉得不该自己吓自己,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现在盲目猜测也没什么意义。

    苏辞没有再与我取得联系,我也没有主动询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实际上我也有自私的一面。

    当年病愈出院后,除了身体重创留下的后遗症,心境并没有那么开阔,这些年日子过的颠三倒四,但不敢有丝毫情绪上的表露。唯一能陪伴我,让我心灵有所寄托的人,便是唐果。

    我虽没有真正当过母亲,自小却也没离开过他寸步。不敢想象若他找到了自己的亲身父母,我今后独自一人该怎样生活。不敢主动联系苏辞,害怕听到他要与我抢儿子的消息。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我在fanny正式工作的第三天,午夜的钟声适才敲响没多久,乐圣突然火急火燎的冲上唱台,大声询问我说:“你是不是有个儿子?”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问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警察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通过查询你的最近通话记录打到我这里来,说你儿子不见了……。”

    台下狂欢的人群把酒言欢,密闭的空间让人快要发疯。我呆立在原地,手里的话筒滑落,“砰”一声摔在地上,刺耳的震响声让歌舞乱了节奏,台下观众捂着耳朵嚎叫,纷纷跳起身来咒骂我。

    我神情飘忽,抬腿飞一般冲向外面,乐圣从后面追上来,在楼梯口握紧我发抖的手道:“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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