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狗
年幼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稚嫩的脸上淡然一片,屋内的声音她早习以为常。
直到脚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她平静如死水的眼眸才有了一丝波澜,向下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只小狗叼一根树枝在她脚上呜呜咽咽的叫着。
“呜呜呜呜”
幼犬的叫声拉回她漂浮的思绪。
“你怎么在这快点离开!”
宋玉婵一边摸着柔软的毛发,一边压低着声,把狗往楼梯下面推,她不想让它被那个女人发现。
这些日子小狗长大了不少,又使力蹭着宋玉婵的小腿不愿意离开,就这样来回几个回合,不但没推开反而被小狗嘴上的树枝勾住了裙摆。
小狗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此刻灼热的看着她,盛满喜爱与信任,宋玉婵实在无法拒绝,只能任由它趴到自己怀里,耷耷着的尾巴勾起,慢慢的摇着。
嘴里叼着的树枝被它轻放到宋玉婵手边,“呜呜。”小狗用头蹭了蹭她的手,看着树枝的目光十分兴奋。
宋玉婵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手背被尾巴轻抚,带来阵阵的痒意。
她捏了捏它的尾巴,顺着尾骨摸着小狗触感算不上好的毛发,毛有点硬,有点刺手。
这只小狗,最初出现在这里,跟个小狼崽似的,警惕性很强,一旦有人试图接近它,就龇牙咧嘴,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很快就引起的这里居民的不满,不少人想要弄死它,不过都被小狗躲了过去。
或许是同类的惺惺相惜,因为那个女人,宋玉婵和小狗一样,都被所有人厌恶着,在孤独黑暗之中,两个灵魂靠到了一处。
不能被那个女人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它会被杀死的吧。
要藏好才是。
“汪!”
小狗的声音拉回宋玉婵思绪,背后的尾巴摇的飞快。
目光在树枝和女孩之间来回转动,树枝上面还沾着它的口水。
小狗舔了舔她的面颊,尾巴越摇越高。
“呜呜呜!”小狗呜咽。
宋玉婵明白了它的意思,“要玩扔树枝”
这是它最喜欢玩的游戏,只是她没有多少时间陪它玩,要避开那个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呜汪!”小狗的尾巴摇的更快了。
但是现在是六月的深夜,蝉鸣响起,遮住屋里暧昧的声音停下,随后响起咀嚼的声音,肉与骨头被嚼的咔嚓作响,和蝉鸣交织。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宋玉婵遍体生寒,浑身颤栗不止。她抱着小狗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但又很快的放开了它。
“乖,明天我陪你玩啦,现在晚上怎么玩呢你先躲起来,不要被发现好吗”
宋玉婵毫不介意的拿起那根沾着口水的树枝,让小狗叼进嘴里,认真的和它打着商量,她知道它听得懂,这只小狗很聪明的。
那个女人要出来了,不能让它被发现。
“呜--”小狗叼着树枝垂头丧气,扬起的尾巴耷拉下来,但还是听话的下了楼梯。
它离开不过一会,宋玉婵背后的门就被打开。
一道阴冷非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小婵,你又躲出来了,妈妈在家里找了你好久”
“对不起。”宋玉婵习以为常的低声道歉,视线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穿着红色衣裙的娇艳女人眉眼间尽是肉欲和食欲得到满足后的餍足,因为兴奋,美丽的眼中血线如同活物疯狂蠕动,覆盖整个虹膜,嫣红的唇滴落着殷红的液体。
荒诞的非人的美感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同一朵带着毒液的花朵,发出诱人的香气,勾引猎物主动送上门。
“小婵又瘦了,这样可不行,要快点长大才是。”女人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蹲了下来,“还有,和妈妈说话,要看着妈妈的眼睛。”
“对不起,我会好好吃饭的。”宋玉婵抬头,对上女人猩红的眼睛。
顶光之下,女人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艳丽的面容阴翳森寒,她毫不在意的伸出殷红的舌头,把嘴角的血液舔净。
“嗯,这样才听话,我们明天要搬家,小婵早点休息。”女人站起身子,语气虽然温和,但多少不是征求意见的意思,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明天妈妈给你做的饭,要都乖乖的吃下去。”
女人那双猩红的眼眸目光如炬落在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眼底全然不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反而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狩猎欲望。
宋玉婵很清楚。
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权利,所以只能乖顺的应答,“好,晚安,我去休息了。”
今天是女人狩猎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了,确实也到了搬家的地步,这一次莫名的,宋玉婵心中居然涌现出了名为不舍的情绪。
她绕过女人,走到客厅,余光扫向女人房间半掩着的房门,殷红的液体从女人房门下渗出,浸透客厅白色的地板砖上。
透过门敞开的间隙,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躺着已经被啃的不成人形的碎块。
客厅的正前方摆着长长的桌子上,又多了一个木牌,密密麻麻的陈列,烛火摇晃,木牌上面的金色文字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每一个木牌代表一只猎物。
这是女人最满意的作品。
宋玉婵知道,这个自称她妈妈的女人不是人类,但自打有记忆以来,女人就伴随着她。
其实以前她是会喊她妈妈的,只是在无意一次撞破女人狩猎以后,她就再也没喊过她妈妈了。
没有妈妈看向孩子的目光会是那样的,贪婪粘稠又恶心,宋玉婵在没撞破以前误以为那是世人口中的爱,后来才觉得自己可笑。
那分明就是食欲,一个怪物对猎物怎么会有爱呢。
更不要提被撞破以后女人遮掩都不带遮掩,正大光明开启了狩猎。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伪装成一位母亲,在人群待了数十年,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真是可笑。
可即便如此,哪怕再害怕这个女人,宋玉婵却离不开她,她现在年纪还小,在世人眼中她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无形的枷锁牢牢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宋玉婵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又迅速的关上。隔绝女人黏腻阴冷的视线后,她整个人依靠在门上松了口气。
好恶心,好恶心。
怪物是在等待她的果实长大,然后会在果实最甘美的时候吃掉她。
只是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她已经难以按捺住住血肉里沸腾的狩猎欲望,带男人回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宋玉婵不知道,她此刻只是想着,只是它如果离开的话,小狗该怎么办呢
房门紧闭,女人诡异的转动眼珠,转向门外。
“有小老鼠,小婵真是不听话。”
站在客厅的女人嗤笑,隐在黑暗中的另一半面容满是阴翳,她看着宋玉婵紧闭的房门,转身从厨房拿了一把刀。
身为母亲,需要为孩子除去一切危险。
她走出门外,向着黑寂的楼梯走去。
手里锐利的刀寒光闪烁,似乎在预示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