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人鱼39
广播站里，疯子扔下手上的传音器，他切断这里的电源，悠悠哉哉的哼着歌，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他的身后站立着几个人，正神情复杂地看着疯子的背影，各个欲言又止。
疯子头也不抬，语气带笑:“怎么了？”
魔术师摸了摸自己新接上的胳膊和腿，他脸色尚存苍白，开口虚弱道:“……你真要攻陷大陆，杀死所有人类？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只是帝国政府。”
疯子脸上略带讶异地抬头，随后噗嗤笑出声:“让我看看，你是不忍心了？觉得罪不至此？”
魔术师神情恍惚:“你要杀的人太多了。”
甚至他心中隐隐有个预感，疯子连他们都不会放过。
人类，只要是人类。
队长不会放过任何人的，他对人类的厌恶深入骨髓。
魔术师苦笑出声。
疯子以前是忍着怎样的恶心和他们相处，又是怎么一步步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显露狰狞带血的獠牙。
身姿笔直优雅的男人缓缓起身，他手上把玩着寒刃，眸底似乎流露出悲悯，他表现的怜悯是如此的荒诞无稽，让人发笑。
魔术师脸色惨白到可怕，他隐忍地挪开视线，后退一步避开疯子身上的锋芒。
疯子开合着红唇，轻笑开口:“你知道我手上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吗？”
空气沉寂片刻，小萝莉忍着害怕偏头看了看魔术师，随后哆嗦着声音:“哪……哪里？”
疯子吹了一下锋刃，刀刃发出哭泣呜鸣声，他突然扬起语气:“你们瞧，它在哭呢。”
小萝莉不寒而栗，她瘪着嘴，捏紧了蓬蓬裙，壮起胆子:“它是怎么做成的？”
“这是我的一截骨头哦。”疯子调皮地展示着手上的中短刀刃，兴奋莫名，脸上浮现潮红。
“我被人摘了骨头，割了血肉，再一次次长出来……这把刀是我的左前臂做成的，生剃下来的骨头！”
小萝莉悚然一惊，连连后退几步，把头埋进魔术师的怀里。
青年抱紧了她，抚摸着小萝莉的脑袋，温柔低声:“不怕不怕……”
“我的骨头，何止做成了一件武器？”
疯子伸出红舌，舔舐着刀刃，他疯癫带笑的语气撞进人的心底，揭露着曾经残酷实验的一角。
他捂嘴浅笑，猩红双目紧盯着小萝莉，里面蕴着满满的笑:
“告诉你们一件秘密，帝国高层上百个领袖级强者，他们使用的每一件武器，都是从我身上拿走的。”
他细长苍白的指尖抚上了胳膊:“可能是我的小臂，大臂……”
又抚上了肋骨。
“也可能是我的每一根肋骨……”
指尖摸上了大腿:“或许是我的腿，我的每一块细小的关节。”
最后，疯子失去了脸上的笑容，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摸上自己猩红漂亮的眼珠。
“还有很多次，他们剜走了我的眼睛。”
疯子身上的每一处骨头，包括内脏器官，看似不值钱的血液……
被拿走，被抽取，再一次次生长出来，疯子都不记得自己身上的零件重新生长了多少次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全身都受过伤，做过实验，然后一次次重复长出。
……最初始的身体是最优质强健的，也是最具天赋潜力的……
但早就被拿走了，去哪里了他也不知道。
现在疯子用的这具身体，是重复生长，不知道被打碎过几次的脆弱品。
”你们说，我怎么还不死呢？”疯子慢悠悠道。
巫妖血脉的强大，让他保持永恒不灭的生命力，寓意着吞噬和长生的血脉……
吞噬世间万物，维持自身生命力，幽谧的黑暗征服所有，让疯子有底气撑到现在。
这也意味着，他总是死不了。
那么多次，疯子都想着，还不死呐？
不死就不死，看来他就是天生搅风搅雨的祸害。
疯子把视线移到魔术师身上，他的眼底暴露出一种残忍的东西，有些像算计，也有些像早已计划好的理所当然。
魔术师哄小萝莉的动作一顿，他似乎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抬起头直视疯子。
“你们都出去，他留下。”疯子笑着开口。
小萝莉下意识攥紧魔术师的衣摆，随后她被拍了拍脊背，魔术师冷淡的把她推了出去，交给了傀儡师。
“把她带出去，我不会有事的。”
前一句给傀儡师说，后一句是给小萝莉的交代。
听到这句话，没有被魔术师欺骗过的小萝莉放下了心，她的手紧紧握着青年不放，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担忧。
魔术师勾了勾唇，他温柔道:“快出去，等我回去给你做小饼干。”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把水汽眨巴回去，恶狠狠道:“多吃一份，你不能阻止我！”
“好。”魔术师坦然道，“快走吧。”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青年回头看向那个蛊惑人心的男人，疯子正倚靠在桌面上，抱臂含笑，精致昳丽的脸上意味不明。
“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句，疯子状若惊讶:“亲爱的，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顿了顿，他怜悯道:“我让傀儡师接回你的四肢，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魔术师俊朗的脸上平静到可怕，他说:“我要死了，是吗？”
“对，好聪明。”疯子笑眯眯点头，温柔道，“你去拦住那上百个领袖级，怎么样？”
魔术师咬牙:“我只是个英雄级，在他们面前……”
“你真的是英雄级吗？”疯子语气骤然凉薄，“不听话啊，还在撒谎——”
魔术师脸色一变，默默噤声。
“你是天赋高等、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领袖级，拦住那些混吃等死那么多年的领袖级，应该不是问题？”
疯子笑着说:“你让我做的报复，我马上就要完成了。那你是不是该付出些代价？比如……”
他语气渐冷:“你的命？”
魔术师颤了一下手指，内心的算计和渴望被直白的揭露，他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恍惚。
良久，魔术师找回了声音，仿佛残破似的:“小萝莉……我能用自己换一个保证，求你留她一条命吗？”
疯子嘴角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无端恐怖，他直勾勾盯着魔术师:“当然，毕竟她太蠢了，也没什么用。”
魔术师心里一松，脸上反而闪过一丝笑意。
“那就好。”
疯子眼底深处流出愉悦:“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魔术师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面前的男人像疯狂嗜血的巨兽，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他的脖颈，伺机咬断。
究竟是什么时候，疯子想着让他送死？
是在相处过程中发现他的隐瞒，还是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抱着这种算计接近他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以为能隐晦控制好旁人的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贪欲和算计之下。
“留她一条命。”魔术师平静道，“我为你所用，不论生死。”
疯子发出尖锐癫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不论外面的小萝莉等得有多心急如焚，两人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表情倒是正常。
小萝莉上下打量了魔术师一番，没见到什么伤口断肢之类的，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她翘着腿跑过去，扑进魔术师的怀里。
“你出来了？”
小萝莉兴奋的笑脸冲散了青年心底的阴霾，魔术师嘴角勾起，把她抱起来。
“走，回去做小饼干。”
“我能吃两份吗？”小萝莉怕他出尔反尔。
魔术师这次意外的慷慨:“可以，想吃什么我做什么。”
“好耶！”
一大一小的身影依偎着相互离去，深知疯子本性的傀儡师偏头看他，平静道:“这两人的感情居然是真的。”
在虚伪和罪恶组成的队伍里，在算计利益相互纠缠的一群人里，居然有这样纯粹不添杂质的感情。
傀儡师略感惊讶。
疯子语气怪异:“哇，可他要死了耶～”
傀儡师回神:“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他要死了。”疯子再接再厉，“到时候他死了，被丢下的的小屁孩多可怜啊……你要抚养她吗？”
傀儡师抽了抽眼角，不去理会疯癫的队长，转身离开了这里。
疯子打量着他的背影，不屑嗤笑:“哈……”
之后的几天，过的相安无事。
小萝莉这两天发现魔术师不怎么管她了，反而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她玩的开心，心里却有着不安，问身旁堆沙土的青年:“你最近怎么这么好？”
魔术师给她堆城堡，闻言敷衍道:“对你好还不行吗？”
“行啊。”小萝莉抱着玩偶，抿唇道，“但我不是那么高兴。”
魔术师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事精！”
小萝莉揉了揉脑门，幽幽叹了口气。
她就是心底慌乱无措，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小孩子的直觉是很准的。
这种隐约的不安，在她半夜突然惊醒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小萝莉呼吸急促，不明白自己乱跳的心脏是为什么，她捂着胸口下床，拉开门想冲进魔术师的房间。
“你想找他？”
黑暗中，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开口，嗓音沙哑悦耳。
小萝莉止住了脚步，她脸色苍白到可怕，捂着不舒服的心口转身，看向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的疯子。
疯子轻柔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房间响起。
“你想去找他吗？可他走了。”
小萝莉哆嗦着嘴唇:“他……他去哪儿了？”
“嗯……让我想想。”疯子翻了个身，把脸对向了小萝莉，他笑着，“在海里？在雪地里？还是在废墟里？”
小萝莉越听越心慌，她打断疯子:“你什么意思？！”
“还听不明白呀……”疯子懒懒垂着眼皮，“意思就是，他马上就要死了。”
说完，他指了指窗外，叹息道:“再等等……再过一会儿，我也要走了。”
小萝莉带上了哭腔:“你把他弄哪儿了？你要去哪儿？”
疯子好像有些惊讶，他恶劣一笑:“嗯？这不是你想要的报复吗？很快了，等到第二天，你想要的结果就要来了……”
“哎呀，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哭哭啼啼的，真可怜啊。”
小萝莉擦着眼泪，抽噎出声:“你……我要魔术师！你把他还回来……”
疯子缓慢起身，他衣服还有点凌乱，走到小萝莉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
“还回来？”疯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低笑出声，肩膀耸动，“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
小萝莉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