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人鱼34
“再见之际，就是你丧命之时。”
话一落地，厄运眼前一阵恍惚。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容貌秾丽美艳到不可置信。
他步履优雅地上了厄运岛，却因为容貌被众多海盗围攻想施加凌辱，然后他一夜之间……笑着杀光了四分之三的海盗！
那天，少年拿刀指着他的喉结，轻笑道:“厄运阁下，今天你没死在这里，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见。请在这几年内疯狂扩张势力，祈求保护自己的一条贱命吧。”
这三年，果然是厄运疯狂增加势力和实力的几年。
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这个疯子。
尤其在看到一万多名海盗被他这么轻而易举的杀死在面前。
那种恐惧深入骨髓！
疯子走进房间里，他环顾四周，满意点头:“看来这些年，阁下混得很不错？”
厄运神色紧绷，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呢？”疯子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纯然的恶意，“是怕我……杀了你吗？”
厄运偏头，直直看向疯子。
“我是海上四王之一。”厄运加重了语气，好像在提醒着什么，“这里的海洋由我管辖，杀了我，你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里。”
“噗嗤……”
疯子忽然捂嘴，压抑地颤动着肩膀开始低声闷哼，笑得嗓音低颤:“真厉害啊，厄运王？”
他拿着刀尖指向厄运的咽喉，锋利的尖刃刺破了脆薄的皮肤，流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他歪头道:“我这样对你，你敢反抗吗？”
厄运眼神阴翳不甘，可是手脚如冰冻般僵硬，当真如他所说，不敢反抗一丝一毫。
当一个人的威慑力深入骨髓，那你即使再强横，也在这个人面前强硬不起来。
厄运胸膛剧烈起伏，他想动手扭断这个人的脖子，对上疯子玩味的猩红眼珠，他心底的恐惧又如附骨之蛆。
“你想……做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厄运的语气逐渐发软。
“你不应该杀我，我还有利用价值。”
疯子神色微动，似乎要被他说服。
厄运心里一松，又试探道:“我可以把另外三王约出来，海上盗贼本该和政府势不两立，只是这几十年帝国势大，我们没有合作攻打的机会。”
他咽了口唾沫，把手敷上疯子的手背，循循善诱:“如果是你带领我们，那……”
疯子看着自己的手背，突然歪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厄运王愣住:“什么？”
下一秒，银光一闪而过，皮肤黝黑留着络腮胡的一颗头颅滚地，滚在了男人的脚下。
疯子抹了一把脸，血糊在他精致的侧脸上，血腥味染得他如同嗜血野兽。
他把头颅一脚踹开，对着窗口喊:“进来。”
月光挥洒而下，白瓷人脸在黑夜中闪现。
傀偶师出现在窗台上，他把空洞的眼睛对准了尸体，原本滚落在地上的头颅开始旋转，又回到了厄运王的头上。
不过转瞬间，厄运王就睁开了一双死灰的眼睛，空茫茫的站起身，对着傀偶师行礼。
“主人。”
傀偶师反而对着笑眯眯的疯子行礼:“您才是主人。”
疯子把他的膝盖踹弯，傀偶师痛哼一声，忍不住跪倒在地。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白瓷人，拍掌大笑出声:“乖，我喜欢听话的狗。”
说完，他又把人踹翻在地，语气带上了孩子气的好奇。
“你爬过来，给我看看。”
羞辱，疯狂，无情，自私，喜怒无常……
这样恶劣的混蛋居然是掌控他一切的主人。
傀偶师暗地里苦笑，他哑口无言呆立半响，手一次次紧握成拳又松开，终于他忍不住了。
“我是你的奴仆，但不代表我没有自尊心。”
疯子不会管他的自尊心，更不会管他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只笑着勾了一下手。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不听话的奴仆，不听话的狗。
就该接受惩罚。
黑沉沉的夜晚让人心慌，被乌云遮掩的天空没有月亮和星辰。
一艘前进的船只上，小萝莉趴在栏杆处，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海，心里莫名突突跳。
她蹙着细长的眉，狐疑问:“队长带着傀偶师去哪儿了？”
这都大半夜了，还没回来。
魔术师在一旁敲着栏杆，在只有他和小萝莉的空间里，他脸上浮现了一种奇异的冷漠，对疯子和傀偶师的去向丝毫不在乎。
“你还挺在乎他的，见人不回来就焦急成这样。”
小萝莉听到他的话，撇撇嘴:“那疯子挺可怜的，关心而已。”
魔术师托着下巴，把手上的硬币立在栏杆上，闻言嗤笑出声:“一个迟早要死的实验体，劝你别太在乎。”
小萝莉打了个哈欠，不耐道:“我知道。就是看他被我们算计，还帮我们杀了那么多仇人，我稍微同情一下。”
——“毕竟他现在是我们的好队长，不是吗？”
魔术师因为她的话挑了挑眉，他现在怀疑小萝莉心软了，可能是年纪太小，就算经历了不少也还是有点微弱的善良在。
对于这种天真的善良，他选择的是毫不犹豫打碎。
“你心疼他，那个怪物可不会对你在乎一丝一毫。”
小萝莉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什么意思？”
魔术师冷笑一声:“所有对他好的人类，都被他遗弃，抛下，杀死……你以为你会是他的例外吗？醒醒吧。”
小萝莉不赞同反驳:“那是因为对他好的人类总要索取什么，要他的偏爱，要他的身体，要他忠情专一……”
魔术师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嘲笑小萝莉真信了那个怪物的话，觉得真是有够可笑的。
人类为了怪物伪装出来的假面而心软。
哈……
魔术师用轻蔑的口吻挑破了怪物的假面，暴露出底下已经腐烂发臭的真相。
“你知道实验体162吗？”
小萝莉缩了缩手指，压低了声音，气虚道:“……知道，疯子跟我提过一嘴，说那是很爱他的人类，他的哥哥。”
魔术师低笑出声:“噗嗤……疯子居然是这么忽悠你的？”
小萝莉脸色一白，心里那莫名的慌乱变得真切，她磕巴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162确实很爱他，把生命奉献给了当初弱小的183，濒死都还喊着让183赶紧跑的烂好人。”魔术师转了转硬币，叹息出声，“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小萝莉无言以对:“……”
“当年我们的好队长，是可以救他的。”魔术师垂了垂眼皮，松散道，“但他没有，他利用着162跑出了实验室，然后……把重伤的救命恩人丢在了雪地里，让他被活活冻死。”
——“明明可以轻易的救活162，但他没有。他遗弃掉了这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渣，笑着躲在角落里，看着162是怎么重伤呻吟，怎么被活生生冻成冰块的。”
小萝莉打了个寒噤。
她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画面。
【冰天雪地，血泊汇聚在冰层之上，有一个少年仰躺在肮脏的血地上，因为身上撕裂的剧痛而惨叫呻吟。】
【雪覆盖在他的身上，无情的掠夺他身上最后一丝余温，最后一丝生命。】
【以及……躲在墙壁里的暗处，笑得诡谲疯狂，亲眼看着生命一点点逝去的、心满意足的孩子。】
【小孩带笑猩红的眼睛仿佛在说。】
【你终于死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骇然地睁大眼睛，倒退一步失声道:“刚刚那是！！！”
“是死亡回忆。”
魔术师指了指她的后背“一个人杀了人之后，他的后背就会背上一丝冤魂，我有一个能力，就是能看到冤魂最后的记忆。”
“疯子的背上，就有一个是属于162的魂魄，这代表着其实是他杀了162。我探看冤魂的记忆，发现了这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魔术师冷漠道:“你，我，傀偶师，哪怕就是帝国政府……都以为162其实死在了追杀下——为了保护183出逃。”
“我们也都以为162是疯子心里的特殊，甚至曾经有人设局为此让疯子失去理智好逮捕他，他也很配合的表达愤怒……谁能知道其实是162根本不是死在追杀下，谁又能知道其实是183杀了162！没人知道。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真相，隐藏了12年。”
“如果不是162的冤魂在哀嚎，在疯子的背上哭泣尖叫，在怨恨疯狂掐队长的脖子，我也不会知道真相！”
世界忽然陷入死寂。
小萝莉眼前天旋地转，她想开口，可是声音嘶哑到可怕。
“当时，他才多大啊……八岁？”
魔术师笑了一下，道:“所以，别把你泛滥的同情心加用到疯子身上去，小心死的是你自己。”
“镇压塞壬王的天水城在十二年前被队长打碎了三分之二，当初才八岁的183一出逃就直奔关押塞壬王目的地，这是因为什么？”
“塞壬王的后裔，那可是天生通灵智的。这代表刚出生的小人鱼就有智慧和记忆，疯子他记得一切。他记得自己是被剥出来的，他记得自己的身世，他亲眼看着塞壬王被冰封，也记得自己在实验室里受得折磨，以及从小到大的屈辱……”
“在那样环境下长出来的人鱼后裔，你觉得他心里对人类有什么感情？只有仇恨，无穷无尽的仇恨。”
魔术师把震惊到失语的小女孩抱进怀里，缓和了语气。
“他的行为，他的言语，你一个字也不要信。他所做的一切，哪一部分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哪一部分是为了他的计划？”
魔术师一字一顿:
“他只是一个，怪物。”
一个充满怨恨，充满疯狂，丧失理智的怪物。
一只本不属于人类阵营的嗜血野兽。
夜色更加沉寂，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点滴度过。
一直到小萝莉昏昏欲睡，才被带着血腥味的风声惊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疯子踏上了甲班，身后跟着血迹斑斑的傀偶师。
小萝莉把视线转到傀偶师身上，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醒了。
“你的胳膊……你的两条胳膊怎么没了？！！”
傀偶师本该有着两条胳膊的位置光秃秃，显然是被生拽下来的。
他声音沙哑虚弱的开口解释。
“被追杀了，一不小心……”
魔术师怀疑的上前几步，赶忙道:“什么追杀者能这么伤你？赶紧回房间，胳膊能接回来吗？”
傀偶师勉强止住咳嗽，不敢向旁边倚栏抽烟的疯子看一眼，他哑着声音。
“能接。”
魔术师赶紧拉他衣袍:“我带你治伤。队长，饭在你房间的桌子上，小萝莉你自己回去睡觉。”
小萝莉脸色僵硬得可怕，她猜到了点儿什么，再加上魔术师之前的一番话，她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恐惧，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慵懒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萝莉回头，对上了疯子玩味的眼神。
她尴尬的笑了笑，默默后退。
“没怎么，我先回去了。”
疯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哼笑一声。
“这个反应。”
猜到了什么呢？
他舔着后槽牙，笑眯眯的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