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爱而不得

    为了准备年夜饭，餐厅和厨房里一片繁忙。韩父在厨房颠勺做菜，挺着孕肚的姨姐打着下手。由于姨姐夫所属的部队驻扎在大兴安岭堪守金矿，今年为了执行任务没有回来，所以姨姐在娘家过春节。

    song端着精心制作好的美食上桌，有清蒸鲈鱼、红烧肉、羊肉汤、清炒虾仁等，每个菜肴都尽情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诱着饭桌上的人，在这旧年的最后一天多吃一点。

    别人忙得团团转的同时，韩母则是坐在桌边动嘴，拿捏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嘴里数落着她关心的家长里短：“你那个小学同学小梦啊，人家都生孩子了，是个男孩。还有小晶也结婚了，人家还在我们镇上医院当护士呢。”说完白了song一眼，“你也抓紧的，要不然等我见到人家妈妈的时候，都没法跟人家聊天……”

    韩母愁眉锁眼，总是逮着一件事说个没完，像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一样又旧又烦，让人看着一桌子美食都没了胃口。

    song上齐了菜，坐在桌边迟迟不肯动筷。每次回家，母亲话里话外的催婚，听在耳里像是“赶客”，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死皮赖脸，赖在主人家不走的蹭吃蹭喝的客人。

    思即此，song的心中涌上一股悲凉，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仿佛她已经与这个家庭脱离了联系，自己成了一个孤独的存在。

    她试图去理解这种感觉，但那来自母亲的冷漠、排斥和嫌弃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让她无法承受。

    或许，在传统家庭观念里，女儿从一生下来就是外人，只有儿子才是自己人。

    很抱歉，没能以满足你们期待的方式出现。

    song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所有的压力都从胸膛里被挤出，化作一缕缥缈的轻烟。

    韩父看song没胃口，便夹了碟子里最大一块红烧肉，放进song的碗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裹满油亮亮的酱汁，像是刚从油里捞出来一样，光是看着，就能想到那种滑腻腻油和汪汪的口感。

    让song忍不住觉得恶心。

    她想到了储藏室床底藏着那个玻璃瓶，以及……里面泡着的胎儿。

    song坐在那里，手握着筷子，身体开始发抖，紧闭着嘴唇却无法阻止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冲进了卫生间，靠着墙身体前倾，喉咙里发出一声“呕”的声音，胃里的东西像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推着，疾速地喷进了面前的马桶内。

    呕吐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似乎带有一种绝望。

    song吐的昏天暗地，吐完后浑身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虚弱。

    简单的清理后，再没了力气和家人打招呼，就径直走到了卧室内，蒙上头开始睡觉。

    2小时后，姨姐打开了song的房门，摸黑把被子里的人形摇醒。

    “妹，起来！快11点了，出来一起看春晚守岁。”

    song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发干，便哑着嗓子说，“我不想起。”

    “你起来吧，大家都在客厅呢，你一个人呆在卧室怎么过年啊？”

    “我起不来，浑身没力气，头疼。”说完翻了个身，“你们过吧，别管我。”给姨姐留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姨姐眼看自己的好心相劝没被领情，还碰了一鼻子灰，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嘴里也吐不出更悦耳的话来：

    “切~懒得管你，爱咋咋滴！大过年的净给别人添堵！真不招人喜欢！”

    说完甩头就走，“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震走了song的瞌睡。

    song从床坐了起来，拥着被子在黑暗里发呆。

    在这个张灯结彩、万家灯火、合家团圆的时刻，她呆在房间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是那种从身体深处，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像是走丢在了冰天雪地里，天地万物白茫茫的一片。一不小心，掉进了湖面凿开的冰洞里。

    冰冷的湖水迅速钻进了她的嘴巴和鼻子，吞噬了呼吸，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像被重物压着一样无法动弹，只能慢慢地下沉，下沉……

    求生的意识让她挥舞着手臂，想抓住什么。

    忽然，摸到了床边电热毯的开关！

    她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赶忙打开。

    渐渐地，热气上涌，穿过布料渗透到皮肤里。

    song感觉到全身像泡进了温泉里一样，被温暖的水流包围着，僵硬的手脚慢慢舒展开，感受着生命在体内流动，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song没有继续躺下，因为她睡不着了。找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选了一部之前下载好的《萤火之森》

    这部动漫电影的基调非常唯美清新，述了一个发生在乡村深山里的稍纵即逝的爱情故事，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有的只是平淡又充满温馨和感动的画面。

    当song看到渐生情愫的少男少女在祭典结束后隔着面具亲吻，在逐渐消失的身体中拥抱彼此时，她泣不成声。

    我有多渴望触碰你，就有多害怕失去你。

    很多人都宣扬爱情无用论。可就是那样大家眼中无用的爱情，却能让人行走在冰冷的社会中汲取一点点温暖；而就是那么一点点的温暖，能让深陷绝望的人，拥有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因为，唯有被爱的目光镀过金的日子，才会在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

    窗外响亮的鞭炮声敲响了0点的钟声，新的一年来了。

    电脑的屏幕暗了下去，卧室的门被推开。

    韩母满脸笑容地走进来，冲着坐在床上的song恭贺道：“女儿，新年快乐！”说完，从兜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了song的手里。

    红包正面烫金的红双喜上反射着门外走廊上的灯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嘲讽着屋内的黑暗和沉寂，映过这个罪恶又美好的世界。

    “这是妈特意给你准备的红包，你四姨在别人家婚礼上带回来的，咱们讨个好好彩头。”韩母说完，红包身上的染料仿佛都化作了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滴答滴答”着顺着song的指缝滴落下来，在被子上点点晕开……

    song又在庆幸，此刻屋内的灯是关着的，否则母亲一定能看出来，她刚刚哭过。

    当窗外的鞭炮声逐渐消散，大地又回归了一片寂静，隔着窗户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二氧化硫混合着粉尘的味道，呛得人难受。

    song躺在床上，翻来覆地去睡不着。她掏出了手机，看到汪淄发在朋友圈里的拜年动态。照片里他身穿红色马褂，手拿一个大型的春字摆件，笑意盈盈地为亲朋好友送上新春祝福。

    song看着他那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脸，脸上不由得浮上了笑意，她想：或许，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我是爱你的，但又不敢拥有你。

    我怕你所带来的美好，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会破碎。

    毕竟，彩云易散琉璃脆。

    如果两个人注定没有结果，但又放不下对方，就让他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想他了就翻翻，再也不会打扰他半分。即使心里会有难过，但不会去纠缠。因为，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至少对方的出现曾照亮过自己的内心，就已觉得荣幸万分。

    她很高兴，在2014遇见了汪淄，就让这些往事都停留在过去吧。

    song默默地退出了朋友圈，放下手机，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晶莹的泪水被挤落出来，滴到了枕头上，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