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仙日子
跟在姜问时后面走了好半天，方见一口水井，早上正是用水的时候，不少人挑着扁担打水，也有大姑娘小媳妇坐在井边洗衣服。
见姜问时领着李青岩出门，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秀才打水呀？”有人打招呼。
“嗯，打水。”姜问时答道。
“这是你媳妇？”那人又问。
“嗯。”
真好，有媳妇了，姜问时心想，脚步也飘了几分。
“长得可真俊。”那人夸道。
李青岩听见夸奖，面上挤出笑，也不谦虚，道：“真的？”
“那我能骗你吗？这大高个，又白，模样也俊。”
李青岩呲牙一笑，姜问时也跟着呲牙一笑。
井边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咱们下地干活的，可没有这么白的脸，到底是人家命好，嫁了秀才相公，也不知能不能守住。”
李青岩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旁边的两个妇人见她说话难听，端着盆走了。
君子坦荡荡，李青岩懒得同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计较。
那人却不依不饶。
“姜秀才，不是我说你，娶妻娶贤，娶个大小姐，日子可怎么过？”
姜问时道：“我娶了她，自然养得起她，至于怎么过日子，不劳你操心。”
那人又道：“谁稀得操心，我是看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怕你给人家饿死，真是不知道我家小梦怎么想的，一天到晚惦记你，真是跌份。”
原来是李梦的姐姐，李青岩刚要说话，被姜问抢先，只听他冷漠道：“既然如此，就看住你妹妹，别让她来我家。”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梦什么时候去你家了。”
李青岩站在一旁抱着膀，大有一副看热闹模样。
王明东也在一旁打水，道：“你还不知道？李梦昨天去他家，对他媳妇连打带骂，说什么姜秀才本该娶她，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王明东是个嘴快的，也不会说好听话，三五句话就道尽了事情原委，李青岩很欣慰。
李梦的姐姐嫁人了，虽然嫁到了同村，因不住在娘家，并不知道这些。
听见此事，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小梦怎么不骂别人？肯定是那贱人先得罪小梦，小梦说几句怎么了？什么高贵东西，还不是克死了爹娘？”
姜问时的妻子是什么人，村里人都知道，毕竟大半人家都随了份子吃了酒席。
李青岩道：“可算知道了李梦跟谁学的满口腌臜，却不知吃了什么，嘴这样脏。”
有孤寡老汉道：“吃他男人那啥了呗！”
周围一片哄笑，不少年纪小的露出疑惑神色，不知大人们在笑什么。
李梦的姐姐一盆水倒在了孤寡老汉脚下，扭头走了。
装满一缸得五桶水，家中只有一个水桶，姜问时跑了五个来回，李青岩就跟在他后面跑了五个来回。
没有手机，她闲得浑身难受，时不时还在胯骨上摸两下手机，像极了犯烟瘾的汉子。
李青岩道：“好无聊，你给我安排点活吧。”
姜问时道：“可是，真的没有活给你干，要不你看书去吧。”
李青岩指了指空荡荡的柴堆，道：“这不是没有柴？我劈柴吧。”
“有劈好的。”
“那我喂驴？”
“喂过了。”
“我扫地。”
“刚扫完。”
“……好吧。”
姜问时读书的时候很是认真，李青岩在后面折腾什么他都难以发现，李青岩实在无趣，依旧站在姜问时后面跟他看书，偶尔姜问时翻页快了，她从后面伸出手给翻回去，姜问时也不恼。
快到中午，李青岩摸摸咕咕响的肚子，刚要说话，姜问时就站起来道：“我去做饭。”
李青岩字正腔圆答道：“好！”
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读到李青岩不爱看的书，她就去裱画，裱画的手艺是上辈子学的，她一边刷浆糊一边感慨：“这也算神仙日子了。”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刺眼的阳光，突然惊起一身冷汗！
她被这辈子的记忆同化了！或者说，她不觉得这里的生活有问题。
记忆交叠，她更希望那个生活在无双盛世的短视频博主才是她，这里的十六年记忆就像突然冒出来的。
她绝不能贪恋这种生活，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死亡之前的失重感还是那么真切。但她要去尝试寻找，她绝不肯这样浑浑噩噩顶着两个人的记忆活着。
起码也要想通哪一个才是自己想要的自我。
姜问时在做饭，李青岩在屋里心烦，忍不住想一些有的没的，索性拎着水桶，找了把破旧的扫把头，奔着驴去了。
她要洗洗驴，她看这驴不顺眼很久了，脏兮兮的。驴不服气，朝着她打了几个响鼻，最终挨了两巴掌。
洗了半天，才发现这驴就是这个颜色，更心烦了，正要拎着水桶回去，就听见院外有人喊：“是大丫头吗？”
耳熟，好像那个吸血鬼舅舅的声音。李青岩望向门外，直呼晦气！
家中并无院墙，只有木板钉的篱笆墙，外面有什么，隔着篱笆看得一清二楚。
面上功夫还是要做。李青岩扔下扫把头，迎了上去。
“原来是舅父舅母。”李青岩微微躬身，敷衍一拜，却没有让开门。
李青岩的舅舅名叫刘开山，舅母名叫周洁，自李青岩记事起，便常去她家连吃带拿，还曾多次暗示李青岩的父母，李青岩是女儿，继承不了家业，要让他家儿子给李青岩父母当干儿子。
更过分的是，她这个舅舅经常对母亲说，父亲是举人老爷，早晚纳妾，到时候生了儿子，如何如何。
李青岩的母亲不傻，可性子软，又自小怕这个打人的哥哥，急了也只说上一句：“待我死了再说。”
这种话对舅舅一家人毫无杀伤力，反而在他们看来，母亲是偏向他们一家的。
李青岩父母亡故后，舅舅说家中没有地方给李青岩住，死活不让一个孤女进门，李青岩在村长家住了三天，在祠堂住了大半个月，之后草草嫁人。
李青岩出嫁前，村长张罗全村人给李青岩凑嫁妆，李青岩父亲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平常写字从不收钱，给村里的小孩取名也不收礼，大伙记着他的情，没让李青岩嫁得太寒酸。
刘开山却害怕大伙逼着他们夫妻给李青岩出份嫁妆，一听说村长要帮李青岩说亲，直接带上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住了，假装不知李青岩出嫁。
刘开山和周洁在李青岩父母活着的时候，常常走动，也算是正经亲戚，李青岩不好直接把人赶走，硬着头皮道：“舅父舅母如何找来？”
周洁道：“你这孩子，嫁人也不说一声，我和你舅舅出了门，昨日才回，竟是错过了！”
李青岩没接茬，只是问：“不知舅父舅母找我可有事？”
周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没事还不能看看你了？好歹我这个做舅母的，要看看外甥女婿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