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唯一的复仇

    惊惧如潮水般涌来，洛千歌甚至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爆裂开来。可惜啊，这已经是这头魇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就在那魇兽抬起利爪，小心翼翼地往她腹部探来的时候。

    她听见了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它还没来得及挥动利爪，这是怎么回事？

    那头魇兽疑惑地低头看。那里，那赤眸女人，带着冰冷的笑容。

    “……瞧。”

    一把灌注着浓厚灵力的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那魇兽惊恐地停下了动作。它一定死了，但洛千歌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感觉不到任何呼吸和心跳，甚至连一丝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然而，她喉咙里传来的剧痛，她即使喘息也无法吸入的空气，以及她逐渐不听使唤的身体，都在告诉她，她所看到的，是真的。那魇兽黑色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她，以及那把贯穿它脖颈的利刃。

    洛千歌咬紧牙关，手上握着剑柄的力道更狠了些。

    “我还活着。”

    利刃又往那魇兽的后颈处刺进去了一些。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那魇兽才最终发出一声哀嚎。这声哀鸣是如此地巨大，响彻整片森林，与其庞大的身躯一样震撼人心。

    那是垂死的动物发出的悲鸣，是猎物被猎人击败的悲鸣。

    “我也快了。”当洛千歌呼出一口粗气时，她这样想着，那是她憋了很久才吐出的一口气。

    最后一击，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一个她也不知道是否会奏效的策略。

    那就是“装死”。

    通常来说，“装死”只对那些愚笨的野兽有效。对于像魇兽这样感官敏锐的野兽来说，如果它起到相反的效果，那也不奇怪。

    即使你停止呼吸，你的心脏也会跳动。生物特有的存在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隐藏的。无论痕迹多么微弱，像魇兽这样感官敏锐的野兽，都能分辨出生与死。

    确实如此。洛千歌决定做的，就是假装死了。

    那是一只看起来像森林之王的魇兽。强大而聪明，但它并非没有弱点。

    每年，这片森林都会举行狩猎庆典。如果真的存在那样庞大的魇兽，那么在去年的狩猎庆典上，它早就被解决了。

    数百名大周赫赫有名的天才们组成队伍，游荡在整片森林里，它那巨大的身躯，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既然如此，那就意味着，它还不到一岁。它太年轻了，还无法与大周那些声名狼藉的凶猛魇兽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当洛千歌看到它炫耀着自己那堆满地肠子的“猎物”时，它似乎有着一种傲慢自负的性格。

    无论人类还是野兽，只要拥有这种性格，都会过分自信。

    每当洛千歌表现出疲惫的迹象时，它就会变得更加兴奋。她猜想这可能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面对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它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野性。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反正都是一条死路，如果能用生命做赌注，那或许会更有利可图。于是她故意让那头狼用妖法攻击她的全身。

    说实话，当她的身体在那可怕的撞击中飞起来时，洛千歌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后悔的。

    那冲击力实在太强了。她重重地撞到树上，她的身体滑落下来，都不是她的意志使然，仅仅是因为她一时之间失去了意识。

    当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洛千歌无意中想要深呼吸，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喘不过气来。她迫切地想要呼吸，她被活生生打得遍体鳞伤的每一寸身体都在拼命地索取氧气。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甚至没有呼吸，她尽她所能地平复着她的心跳，那是在战斗的兴奋中加速的心跳。

    尽管如此，呼吸还是会泄露出来，心脏还是会跳动。这是不可避免的现象，因为这是生灵的宿命。

    它不是那种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家伙。然而，洛千歌仍然相信着，还有一线希望。

    宋杏给她的丹药，它的药效是隐藏她的存在感。

    存在感是多种因素的综合体。声音是其中之一，但还有无数的因素，比如动作、生命，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存在感”。

    然而，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听觉上的刺激，比如呼吸声或心跳声。

    更不用说移动身体时发出的声音了。而宋杏的丹药，可以大大减少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第一次服下丹药去伏击狼群时，她的心跳减慢了，她的身体动作也变得迟钝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幽灵，在飘来飘去。

    她对此并非没有警惕。在杀死它十个手下的过程中，那瓶隐藏她存在感的丹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然而，当战斗的兴奋感刺激着大脑，唤醒隐藏的野性时，这个事实就很容易被遗忘。

    无论多么聪明，野兽终究是野兽。它的记忆力不会那么持久，它也没有多少手段去抵抗自己的本能。

    如果是有名号的魇兽，她就不会这么想了。然而，它只是一只尚未拥有名号的，不成熟的魇兽。

    所以，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计划。但她无法确定结果。这是一场真正的赌博。

    那场赌博的结果，就在她眼前。

    那头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它的身体不断涌出鲜血。

    当它用狂喜的眼神审视着她的身体时，剑上慢慢凝聚起灵力，一把她最强的灵力之刃。

    她是个方术士啊。

    在她的生命中，她从未从剑上凝聚出如此耀眼的光芒。但今天，随着战斗的持续，她的真气不断增强，饱和度也越来越高。

    现在，它正刺穿那头狼的脖子，达到了顶峰。

    它那紧实的肌肉像纸一样被撕裂开来，当她用力推进去时，她能感觉到它的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那头狼挣扎着挥动前爪，试图攻击她，那可能是它最后的疯狂。然而，当她用力把剑刺进去，仿佛要从下面支撑住它的身体时，它发出一声尖叫，前爪的力气卸掉了。

    鲜血滴落下来，那头狼潮湿的呼吸渐渐消逝，那种生命即将逝去的动静，最初令人不快，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洛千歌咬紧牙关，喘着粗气。

    “宋杏也是，咳……宋杏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的吗？哈哈，就这样？”

    那头狼没有回答。它的喉咙已经被彻底刺穿了，自然而然地，她发现这种沉默令人厌恶至极。

    她猛地扭动那把刺穿它脖子的剑刃，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头狼的嘴里，发出一阵更深的呻吟。

    面带和善笑容的宋杏，从她眼前闪过，还有她的父亲，在道宫里哭泣着，甚至连祈祷都无法做到的父亲。

    她眼中，是更加黑暗的生命。

    “所以，咳……所以，咳，你也以为我死了吗？嗯？”

    那头狼的身体开始瘫软下来。一切都结束了，它就要死了。

    那把仿佛要支撑住它身体的剑，终于从它的脖子上拔出来了。

    鲜血像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她听见血液击打在泥土上的声音。她踉跄着走开，那头狼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地上。

    那头呻吟的狼，眼睛涣散地盯着她。

    它似乎在乞求，又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

    洛千歌哭了，赤色双眸中涌动着愤怒。

    她想剖开它的肚子，让它的肠子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就流淌出来。就像宋杏那样，她想把那份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还给它。

    她真的也尝试过那样做，她的手握着刀，在颤抖着。就在她即将剖开它柔软的肚子，让那些东西流淌出来的时候。

    那些被魇兽剖开肚子，内脏流淌出来的尸体，即将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把生命当作儿戏，享受着施加痛苦的行为。

    而她，不是魇兽，她是人。她是洛千歌，一个乡下子爵的次女，大周引以为傲的学院里室弟子。

    眼中的浑浊渐渐褪去，她更能感受到全身的疼痛。

    最终，她停下了想要剖开那头狼肚子的举动。她喘着粗气，双手握紧了剑柄。

    灵力凝聚起来，那是一种银色的真气，一种象征着她形象的颜色。

    “你吐出来的衣服的主人，咳……”

    她不知道它是否还在听着。因为它连呻吟声都渐渐微弱了，只是它的眼神，好像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情，但她还是在放下剑之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个人……哈哈，我杀了你……你一定要记住。”

    希望这能成为，对宋杏唯一的复仇。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鲜血再次飞溅起来。

    或许是因为肌肉疲劳积累，剑刃在砍到那头狼脖子一半的时候，停住了。但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那顽强的生命来说，这已经足够让它安息了。

    洛千歌确认那头狼的最后一口气已经消逝了，它眼中的生命之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的身体，仿佛要崩溃了一样，倒了下去。

    现在，她已经到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