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背影
那男人的年纪莫约四五十岁，身上穿着一件得体的厚实大衣，将外面的风雪牢牢的阻拦。
脸上的表情很淡漠，较为引人注目的则是眉峰处的断裂。
姜离的动作僵住了，大脑清楚的告诉她，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但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里的钥匙？
答案显而易见，姜离只是略微思考就已经得出了结论，眼前这个人恐怕不是别人，正是莫惊春的父亲——莫许。
这算是什么？提前见父母吗？
姜离有些慌张，在去年的冬日，莫惊春曾经告诉过她最近几天就是他母亲的祭日。
眼下莫惊春的父亲来到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借旧景来哀悼亡妻吗？
姜离赶忙从沙发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而莫许在见到姜离的一瞬间也微微愣住了，他似乎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孩。
但在短暂的发愣后，他又轻轻看向一旁，注意到这里的生活痕迹。
莫许是何等人物，手底下管着一个大集团的他只是略微思考就已经得出结论。
他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大衣伴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晃动着，看起来极具压迫力。
姜离嘴唇发白，不知道应当如何解释。
“你是惊春的女朋友？”莫许没有废话，他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内心的猜想。
“嗯……嗯。”
姜离有些呆呆的点了点头，面对着眼前强大气场的莫惊春的父亲，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
莫许视线下滑，发现了姜离的这个小动作。
在沉默了半晌后，莫许有些僵硬的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想要让姜离别紧张。
“你和惊春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莫许把话说完，门口再度传来一道声音，姜离听到声音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立马把目光投向门边。
而莫惊春就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一些菜，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回去过小年夜了。
莫惊春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整个人的神色看起来很阴郁，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客厅里的莫许。
“你怎么来了？”莫惊春关上了门，把手中的菜放在了前方的桌子上。
莫惊春在做完这一切后，立马走到了姜离旁边，拦在了原先的两人中间，切断了自己父亲的注视。
“没什么”莫许轻轻的摇摇头，他的神色依旧泰然自若，“我只不过是想来这里看看，但却没想到你……”
莫许指了指莫惊春身后的姜离再度询问，“你和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你有关系吗？”莫惊春不紧不慢的说。
姜离在旁边听着莫名感觉到些许尴尬，这两人说话的相处方式一点都不像父子，倒是有些像是一对许久未曾谋面的仇人。
这就是莫惊春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姜离看了一眼莫许，心中暗自想道。
莫许沉默了，他转过身做势就朝着门外走去。
姜离眼见情况不对，轻轻的推了一把挡在她面前的莫惊春，但是后者却牢牢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算什么？
姜离绕过莫惊春，伸手轻轻的抓住了莫许大衣的衣角。
莫许转过身，却发现是刚才的那个小姑娘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姜离乌发披肩，身上穿着白色的棉袄，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莫许看。
“叔叔，要不先留下来坐坐吧，等外面的风雪小了一点再走。”
莫许的眼眸微微缩了起来，没有想到这个刚才看起来有些胆小的女孩，会主动拦下自己。
姜离那双眼睛很透彻，仿佛能够直击灵魂。
莫许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的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姜离见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姜离转过身看向莫惊春，此时的后者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他把头扭向另一边的窗户上。
在刚刚的时候，莫惊春并没有阻拦自己，看来他和自己的父亲虽然有矛盾，但还并没有达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姜离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呢？
此刻的时间刚过中午没多久，父子两个一个坐在餐桌旁一个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中间相隔的架子仿佛分割成了两块空间。
父子俩各占一个互不说话，就像是水火不相容一样，姜离被动的处在两人的中间，莫名的感觉有些尴尬。
“叔叔，你吃过中饭没有？”姜离偷偷的看了一眼莫惊春，又对着莫许询问。
莫许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您等等，给你做一碗面。”姜离说罢，就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抓起了先前放在餐桌上的一大堆菜往厨房走去。
“姜离，给我也煮一碗。”
莫惊春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姜离背对着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姜离背对着两个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莫惊春这家伙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赌气？
来到厨房后，姜离把手中提着的菜放在了旁边的柜台上面，她半蹲下身子，打开了紧靠墙角的小冰箱，从里面摸出了两个西红柿以及三个鸡蛋。
西红柿鸡蛋面简单又好做，味道也不差。
没过多久，姜离就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莫许坐的很端正，他低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西红柿鸡蛋面，神情微微一滞。
他右手拿起筷子，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姜离走到了一旁的莫惊春身边，把不情不愿的他给拉了过去。
父子俩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而姜离则是拉开中间的椅子坐了下去。
“不合胃口吗？叔叔？”
姜离见莫许迟迟没有动筷，有些紧张的询问。
莫许抬起头，而他身旁的少女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她的眼垂微微向下，长长的黑色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两下。
“吸溜吸溜。”
一阵刻意的嗦面声打断了两人，姜离转过头，莫惊春正夹起一筷子面狠狠的送进了嘴巴里。
面上残留的汁水与嘴唇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离无奈的摇摇头，她抓起桌上的纸巾，轻轻的擦掉溅在莫惊春脸上的面汤。
但很快姜离刚做完这个动作后，整个人就僵住了，同居这些天养成的习惯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眼下自己当着莫许的面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这……
姜离不敢回头，她在做完这一动作后，悄悄的低下了头，乌黑的头发顺势往下遮挡住了此时尴尬的面部表情。
莫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眼睛里的那股锐利却是一点一点的降低了，逐渐转变为了柔和。
他慢慢的低下头，闻了闻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白色的热气裹挟着面的香味，一齐扑进了鼻子里。夹起一筷子面送入嘴中，一股暖流便传遍全身。
这是很熟悉的味道，当初的莫惊春察觉到了，此刻的莫许同样也能够察觉。
父子俩尽管面对面，但却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闷头吃着面，姜离也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有些羞涩，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低着自己的头，悄悄的观察着他们。
不多时，莫许率先吃完，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自己刚才吃饭时脱下来的大衣朝着门外走去。
姜离见状扭头看了一眼莫惊春，却发现后者根本没有起身的准备。
莫许打开了门，在他转身关闭的时候却被姜离给拦了下来。
“叔叔，我送您到楼下吧。”
莫许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短暂的沉默后没有选择拒绝。
“嗯。”
两人一起转身关上了门，开始朝着楼下走去。
一路无话。
他们一直走到了第一层的平地。
“对了。”
莫许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姜离询问。
低头走在后面的姜离赶忙刹住了车，差一点就撞上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莫许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叔……叔叔，我叫姜离，生姜的姜，离……别的离。”
姜离冻的直打哆嗦，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姜离吗？”莫许呼出了一口白色的气，外面冰冷的气流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真是个好名字。”
“他的脾气可能有些怪，请你多多担待。”
“怎么会呢？”
姜离笑了，她的脸被冻红了，此刻的微笑就像是一朵傲然凌雪的梅花。
“他是个很好的人，您也是。”
“哦？”莫许停住了身，“我也是？为什么这么说？”
“有其父必有其子，”姜离笑着说，“惊春很好，那当然您也是一样。”
“哈哈，那你可说错了。”
莫许突然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着头，“我可不是一个好父亲。”
笑声在一刹那间停止，莫许不再停留在这里，而是自顾自的朝前走，走进了外面的雪中，走进了冬天里。
姜离站在一楼的楼梯口，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呼……”
耳边传来一阵温暖的热气，不等姜离反应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从后面抱住了她。
“惊春……”
“别说话。”
莫惊春打断了姜离的挣扎，轻轻的抱住了她。
那双平日里活泼开朗的眼神之中，逐渐出现了那个远处一头扎进风雪之中的沉默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