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姚家大院（二）
姚员外感叹地说：“江湖人把阴兵吹得神乎其神也是有道理的，不然的话，这等玄乎事儿无法解释？！”
“呵呵，天下有此顶奇事，倒是让凡人无法不动心呀？！”麻矬子嘴里啧叹，心里却思忖：“难道姚少爷和鹞眼也受了诱惑，去了苗王山不成？”
正说着话儿，他们听到大门口有响动。姚太太石淑花在林婆和秋桃的陪同下，来到了中堂。
“太太回来了呀”姚楚铁招呼一声。他晓得石淑花去庙宇烧香还愿，祈求菩萨保佑儿子。
“老爷，我这次给上方寺捐了二十斤香油，烧了三十六个包袱。智灵和尚托话叫老爷宽心，说诸事顺利、百无禁忌，菩萨会保佑姚府全家人平平安安的。我的乖崽尚且还活在世上，性命无虞，只是要吃些苦头，经受些磨难；缘分到了，全家人自然会团圆的，缘分未到急也无用。”姚太太向姚老爷絮叨，她去寺庙遂了心愿，忧郁的心绪缓解了许多。她带着一丝欣慰和希望接受了老天的安排，不像先前那般伤心欲绝、百无念想了。
“逆子性命无虞就好，太太也请放心，智灵大师的话一向挺灵验的。烧了香，拜了神灵，列祖列宗的亡魂会时刻保佑姚家人的。”姚楚铁员外安慰荆妻。他不想让妻子伤心过度惹下病根、拖累身体。
宝贝儿子的失踪对石淑花打击很大，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和活下去的理由。她自从嫁到姚家，生下三胎，却只存活姚沅江一人，另外两胎都没捡起，因此她对姚沅江格外上心。儿子年幼体弱多病，她坚持用药水给儿子泡澡疗养，期望他增强体质抵抗疾病。姚沅江失踪后，石淑花整日忧虑，茶饭不思，心结始终解不开，梗在心中，人也日渐憔悴了。今日她去庙里还了愿，又听了智灵和尚的禅语，心情有所好转。如今，她每日要做的事儿，就是诵经、还愿、吃斋，祈盼菩萨保佑儿子平安归来。
“姚太太好！好人会有好报的，像太太这般虔诚的人上天垂爱！”麻矬子乘说话空当，站起身来揖礼，向姚太太问安。
“麻师父啥时回来的？少爷这事儿费您操心了。”石淑花晓得麻师父奉老爷的嘱托去寻找失踪的少爷了，这次回来带来了消息，她有所期盼。
“姚太太，老夫这次奉员外之托前去军营探听消息，辜负了太太和老爷的期望，没有探到姚少爷的音讯。少爷没去壶头山。他会去哪儿呢？现在还不知晓。我估计他一定受到了牵绊，一时半刻回不了家，人应该还活着，不碍事儿的！”麻矬子是一位行侠仗义的汉子，受人委托的事他实心诚意的去做，事儿没办成心生愧疚。但是，凭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判断，官兵没有掳走姚少爷，那风险自然小多了。姚家人为人和善，平日没有仇家，估计姚少爷暂无生命危险，就算是山匪绑票，也会留置人票来索要钱款。如今，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沅江上下都没有音讯报来，估计闯入阴兵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麻师父客气了。小儿顽劣，害得大伙儿遭罪。上方寺智灵和尚布施，叫我念七七四十九天经，点长命灯、焚高香、祭拜菩萨，早晚要显灵的，保佑我的宝贝儿子逃过此劫。我们母子也能早日相见。”
“太太心慈、虔诚，菩萨会保佑您和您的全家。阿弥陀佛！”麻矬子双手合十宽慰对方。
“阿弥陀佛！”姚太太石淑花回应一声。
“林婆，太太累了，你和秋桃扶太太去厢房休息。你再通知厨房，盛一碗熬好的银耳八宝粥给太太吃。”
“是。老爷。”林婆低头应喏一声。她和秋桃小心地搀扶着姚太太去了后院厢房休息，中堂又安静下来。
红烛吐着笑花，发出“卟哧、卟哧”燃烧的气浪声。姚楚铁看到蜡烛燃掉了一半，灯芯结了灯花，灯火暗淡下来；他操起方桌上的剪刀剪了灯花，又让火烛充分燃烧起来，中堂明亮了。
他接着说：“自从丢了儿子，荆妻就吃斋了，忌杀生，见不得半点血腥；乘今日接亡，林婆陪她去上方寺还了愿，也替亡灵亡魂烧了包袱，心情好多了，相信她的身体会很快恢复的。”
“烧包袱？”外来人麻矬子不明白，引起了兴趣，轻声追问姚员外。
“呵呵，烧包袱是一种道教仪式，五溪蛮夷时兴这样。每年到了接亡日，阴间的鬼魂索要礼物，先期托梦给亲人，到了农历七月十五日中元节这天要还愿。各家各户都准备礼物。礼物五花八门，有送吃的，不让亡灵在阴间挨饿，比如送猪头、羊头、牛头，鸡鸭鱼肉等；也有送锦衣绸缎的，不让亡灵受冻；更有送金银珠宝和宝马华车的。活着的人尽心尽力呈上好的贡品，不能忘记了亡灵，亡魂不安四处游荡、会闯出祸根来。总之，世上最好的东西奉献给亡灵，不能怠慢了，方能求得主人心安和保佑全家人呀。”
“武陵五溪蛮地讲究不少呀？！”麻矬子喜欢探听各地不同的风俗。他把这种爱好当作增长见识，浪迹江湖的一种人生历练。
“在我们这里，中元节烧包袱是讲规矩的。祭拜的人要做好包袱，到中元节那天去烧化。孝子贤孙先期封一个大纸袋子，一尺宽一尺五寸长的封袋，内装冥币、金箔银箔、小黄引路纸、符咒贴条等，在封皮上恭敬地写上亡魂名讳；一般的话，主人家在家里主持祭祀后，妇人、小孩就可去寺庙烧化。那里有高僧超度、解禅、布施，让信徒们安魂落魄。”
“俗话讲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楚巫之风果真殊异于常情。正好明天我去拜访姚沧水将军，也想借此了解一下‘阴兵’，争取早日找到令郎，省得老爷和太太日夜担忧。”麻矬子见夜色已深，姚员外神色倦怠，遂起身辞别。
后院里传来有节奏的木鱼敲打声，麻矬子晓得姚太太在诵经，祈求儿子平安无恙。他也感同身受：“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第二天，麻矬子起了大早，前去军营探听消息。姚沧水总教头在校场督促练兵，他闻信后，忙叫亲兵请麻矬子到了操练场。
操练场建在距离李家祠堂一里路外的大坪上。大坪名叫清水坪，地势平缓，有十里长，是天然的跑马场。起义军征用后，调动人力平整了土地，围了栅栏，建起了跑马地和射箭靶场，专门用来训练新兵。
麻矬子过来时，看见姚沧水正在指挥台上挥舞令旗，操练官兵。令旗忽儿朝东、忽儿向西，队型不断变化，队伍进退有序。全体士兵披挂甲胄，手持长枪、盾牌出战，威武雄壮，气势如虹。
等练完一个小节，姚沧水把指挥权交给了副官继续操练。他转身向麻锉子点头微笑、表示知会。
他笑呵呵地说：“哈哈哈，麻师父，什么风把大师您给吹来了呀？来的正是时候，姚某恭侯大师多时了，帮我观观阵、把把脉，指点方正！”姚沧水佩服麻锉子见多识广，武功高强，诚挚地发出邀请。
“姚将军是人中龙凤，马中良驹，拙夫取经还来不及，何敢充大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呀？惭愧、惭愧！”麻师父拱拳谦让，却被姚沧水挽住了胳膊，俩人一同登上了观礼台。
“相首领下令，在秋季展开大攻势，我们日夜操练，争取在水路上有所突破。任务艰巨，责任重大，不敢懈怠呀！请用茶。”亲兵端上茶，姚沧水邀请麻锉子入座观礼台。
“恕老夫眼拙，姚将军治军可是采用了鬼谷子的操典术？”麻矬子观察了士兵操练有所悟。
“麻师父真乃世外高人呀，一眼识破！不错，鄙人运用了鬼谷子的五字真言‘势、反、顺、变、抵’演衍、变化，训练将士，受益良多呀。鬼谷子博通古今，从五字诀衍生出七十二术，七十二术变化为百二十式，百二十式变化万千，生生不息，道法无穷无尽呀。”姚沧水感悟颇多。俩人喝了茶，谈兴正浓。
姚沧水遇见知己，阐述心得体会，如数家珍：“鬼谷子讲，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变生于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制事谋略因熟生巧，常悟常新，一辈子也学不尽呀。”
“鬼谷子学识渊博，著作颇丰，还有《本经阴符七术》一书，姚将军可曾研读过？”
“略知一二，却不胜细究。我操练的乃是兵法之术，专事御敌之业，至于阴符之术倒是不太了解，愿听麻师父指教呀？”
“阴符七术乃天下奇书罕品，通篇习得，可参悟天地变化之数，求得阴阳轮回之理。全书记载七术，仿效天地灵物之绝技，教人超凡脱俗、面貌一新。一术是盛神法五龙，二术是养志法灵龟，三术是实意法腾蛇，四术是分威法伏熊，五术是散势法鸷鸟，六术是转图法猛兽，七术是损悦法灵蓍；若常人能参悟之一二，便可纵横九州、制胜于千里之外，当今世上无人可敌呀。”麻矬子在武当听师父谈经论道深有感悟。
“鬼谷子阴符用五龙、灵龟、腾蛇、伏熊、鸷鸟、猛兽、灵荖草作比喻，效法自然规律，独创阴符七术，演变事物发展之规律，教会我等俗人顺势而为，可惜世人大多数眼高手低、急功近利、参悟不透，却又扯大旗作虎皮、为虎作伥祸害人类。今日武陵鏖战，由傩公掌控了一支神兵，专攻阴符暗术，独步诡道奇谋，叫伏波将军马援吃尽了苦头！”姚沧水与麻师父俩人趣味相投，相谈甚欢，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半天。
姚沧水呷完一盅茶，突然想起麻矬子的来意不简单，问：“麻师父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不知为何事而来？鄙人能否效力？”
“姚将军多虑了，小事一件不足挂齿。姚沅江少爷失踪多日，一直没得音讯，我前次潜入敌营打探消息也毫无结果。我估计他们进了‘阴兵’队，想探听一下情况，免得姚员外一家人担惊受怕！”
“姚沅江还没寻到？”姚沧水惊讶地问。“上次姚老爷跟我谈起这件事儿，叫我留意打探。我托人四处探访，神兵队那边也回了话，说是没有发现姚少爷和鹞眼。我日夜练兵，军务繁冗，未曾与姚老爷见面，他也不催；我还以为寻着了姚少爷，没事儿了；想不到他们凭空消失了二个多月还没下落？是我大意了！”听到麻矬子一说，姚沧水这才晓得事态的严重。
姚沧水总教头着急起来，交待麻矬子说：“麻师父这样吧，我叫副官再跑一趟苗王山，同他们交涉一下，看是不是掳走了姚少爷和鹞眼？若是藏在神兵队里，叫他们还人便是了；若是不在，咱们再另想办法。麻师父，你看行吗？”
“不必劳驾姚将军了。你这般兴师动众适得其反。姚少爷失踪好长一段时间了，倘若‘阴兵’队肯放人，早就回话了，也等不到现在；若是他们不愿交出少爷，刻意搪塞，反而驳了姚将军的面子、生发间隙。再者，他们害怕追责，毁尸灭迹，反而伤害到姚少爷的性命。我还是暗中探寻比较稳妥一些吧。”麻矬子久经江湖晓得人性的险恶。
“多亏麻师父想得周全，我信口出了个主意，反倒害了姚少爷。麻师父，听你的！这样吧，我开一个路条给你，省得你去苗王山这一路上有人找你麻烦。战时比不得平常，各关卡盘查都严，陌生人一般进不了苗王山。苗王山人见我的路条会放行的。你到了苗王山，要找到神兵队就得靠你自己了。神兵队是个秘密组织，对外严格保密，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藏在哪里。这是一支诡兵，由相首领直接调遣，旁人也不好多打听。”姚沧水叫亲兵开好路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把通关文书交给了麻矬子，嘱托他一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