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考古发现（二）

    次日，姚沅江和雅莉结伴从长沙乘高速客车，前往新考古的发

    现地——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浦市下湾遗址。那里曾经是姚沅江先祖们生活过的古老而又神秘的五溪蛮地。

    初到古镇，两位记者拜访了县文物局的石长生局长。石局长五十岁开外，留着披肩长发，蓄一部络腮胡须，花白相糅，颇有艺术家的气质。他额头突出，双眸凹陷，酷似猿头，像一尊人类没有进化好而留下遗憾的艺术品。石局长得知记者们的来意后，当天带他们去了遗址发掘地考察。

    三人套上鞋套，进入遗址地下甬道。石局长指着被用警戒线隔离的发掘现场自豪地说：“你们瞧，下湾遗址足有3万多平方米，土层堆积复杂，文物遗存很多呀。以t20509南壁为例吧，保存下来的堆积土有20多层。第1、2层为汉代地层，第3、4层为商时期地层，第5到20层为新石器时代地层。其中，第6至14层和第17至19层为螺壳堆积层。”

    拐过弯，他接着说：“在这里，人类生活的痕迹几乎从来没有断代过。先民在此繁衍生息，涵盖了新石器时代，夏商时期、战国至两汉、唐宋元明清等多个朝代呀。”

    “你们瞧，土层堆积非常有规律：这里有烧结的土层，说明人类掌握了高超的用火技艺，能够烧制各种陶制品了；而夯土层表明，人类开始有组织的开展劳动了，用巨石夯实地面，作为居住和活动场所。螺贝泥层反映出先民劳动力水平低下，狩猎和生产食物的本能不强，以水边天然螺贝为主食，这应该是新石器时代人类的主要生活特征。螺壳密度和结构特征也有区别，有的地层螺壳密集，有的稀少；有的呈粉末状或被焚烧过，有的为原生状；堆积层的形成与人类行为紧密相关。”

    石长生局长非常专业的介绍，让姚沅江和雅莉心中无比震惊。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看到截断面上土层色彩迥异，像极了儿童随性涂鸦的粗线条，约摸有二十道彩痕，或粗或细，或直或弯，一层叠加一层延伸到了地底。雅莉感觉更像叠加的夹层面包，而薄薄的一道土层堆积竟是上百年历史的沉淀，让她惊叹人类的渺小和岁月的无情。

    “啊！这是一部人类发展的百科全书呀！”姚沅江发出惊叹。他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强烈感受，心忖：“原来祖先的灵魂一直藏在这深深的土层里，等待着有缘人去揭示。”浏览远古人类生活的遗址，沉浸在古老的陈腐的气息中，他的脑子浮现出远古人类的生存场景，像一幅清明上河图徐徐地铺展开来，各色人物如同走马灯似的活跃起来。

    “哎哟？哎哟！沅江，怎么有烤焦的气味？”雅莉突然尖叫起来。她出现了幻觉。在她的潜意识中，感觉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了这里的一切，逼仄的地穴里充斥着强烈的焦炭味，使人感到眩晕和窒息。

    “雅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晚报记者身体的异常反应引来同伴的关心。

    “沅江，我好害怕呀！我满脑子是‘嘡嘡嘡’的古怪锣声？我头晕，想呕吐，受不了了！我们出去吧！”雅莉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动，满脑子浑浑噩噩的，血流加快，面热耳赤。她迫切地想要逃离。她担心自己中了瘴毒。

    “雅莉，你产生了幻觉？！这是几千年前的遗址，一切物事早已化为泥土，归于虚无，不会有事的。”姚沅江缓解女伴的恐惧。

    不过，在姚沅江的心底里升起了一种置疑的声音：“雅莉的幻听，像是巫傩祭祀时发出的奇怪声响。她，一个年轻女子，自幼生活在城市，从未接触过巫傩法事，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呢？！”他弄不明白了。

    “呵呵，可能在地底下待久了，沾染了墓室的瘴气，出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快会没事的。”石局长给出了专业的解释，让他俩稍觉心安。

    他们赶紧爬出了遗址坑。出坑后，姚沅江乍见一轮晕晖的园盘，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闭目伫立一会儿，眼皮中浮现翻腾的红浪和金星。时值正午，天气酷热，路面上的热浪蒸腾，夏蝉受不了躲在树荫中拼命地嘶鸣：“热死了！”“热死了！”几人张大嘴巴，尽情地呼吸江边的新鲜空气，以缓解心头的焦虑和不适。

    姚沅江心中泛起一阵寒意，禁不住打颤。“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他潜意识中，总感觉自己曾经与这片土地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你们看，眼前这条江叫沅江，是一条很长的水系，存在很多年了，谁也说不准她诞生的确切年份。”石长生局长颇感自豪地介绍：“沅江起源于贵州都匀山，流经湖南省境内的洪江、怀化、辰溪、泸溪、沅陵、桃源、常德、岳阳等地，然后汇入洞庭湖，进入长江，抵达大海。”

    姚沅江适应了坑外火热的环境，极目远眺，发现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蓝色的河水像一缕泛着波光的青绸蜿蜒地飘向远方。

    石长生指着浩淼江面意味深长地说：“别小瞧这条不知名的母亲河，她滋养了万物，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武陵人，创造了许多灿烂的文明。只不过，她曾经的辉煌被时间淘洗，埋藏在深深的地底下，不为后来人所知晓。隐秘的信息藏匿于文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等待着后人去发现、去挖掘、去破译呀。今晚，我带你们去见石傩公，他是活着的巫傩文化遗产传承人。”

    “雅莉，你看行吗？”姚沅江征询女记者的意见。他耽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沅江，我听你的。”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女记者雅莉心里舒服多了。她朝同伴轻轻地点头，表示赞同。她不甘心半途而废，打乱拟定好的采访计划。“如果错过了这次考察，自己将会遗憾终身呀！”她在心里暗暗地鼓劲。

    事实上，关于傩公的神秘传说，姚沅江从祖辈们日常的闲聊中略有所知。在五溪蛮传说中，傩公是通灵之人，上达天意，下察民情，能卜算个人百年之运程，预知千年之大事。不过，姚沅江从未亲身体验过，那些神秘的事象多来自道听途说和臆想。“希望不虚此行！”他想见识巫傩传人，希望挖掘出独特的报料，满足自己的职业需求和寻根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