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篇
当天夜晚,霍家进贼,传遍南州。
小石榴带着霍执和沈心韵一路狂奔出城,躲到了野外必备的破烂城隍庙。把两人绑在一起后,简单粗暴一盆冷水泼醒。
霍执和沈心韵猛地呛醒,二人头发与上身皆湿,又被五花大绑在一起,好生狼狈。庙里烛火明灭,但足以他们看清处境。
霍执此时脸色难看得吓人,小石榴第一次见到什么叫“脸色黑得滴水”,他不掩饰杀意,“甭管你是谁,在南州招惹沈家,就别想活着离开!”
小石榴眨巴眨巴眼睛,好心替他接话:“除非我识相点放你走?”
从她带了鬼面具的脸,霍执只能看见两颗眼珠子,但他居然从中看到了无聊?好吧,他承认,他生气了。
“小贼,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现在是你在我手里。”小石榴又道,“接下来你要威逼利诱我对不对,比如用钱啊权啊什么的骗我就范,但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权,也不在乎你家人的报复,我就想要你的人。”
她无比老实,霍执被她狠狠噎住,这打哪来的榆木脑袋?
沈心韵看清如今处境,贼人一直针对的都是霍执,她只不过顺带。她勉强定下心神,“可是霍家得罪过你?我非霍家人,也不会阻挠你,你杀了我也只会平添一份仇恨,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要,一个两个不嫌多,不费事。”小石榴毫不犹豫拒绝。
霍执嗤笑一声。
小石榴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横在霍执肩上,“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未了,说不定你求求我,我一个好心就留你一息。”
“不是要杀我?动手啊。”霍执挑衅地扬起脖颈。
小石榴冷漠地把刀往前送,割出一道血痕。“当然是想折磨你啊,虐杀多好玩。”
霍执面色铁青,心里暗骂,还是一个变态。
小石榴又顺带问沈心韵:“你有什么遗愿吗?”
霍执:“死人才需要遗愿,你倒是说说你的。”
她利落地给他脑袋一巴掌,直把人打偏倒地。沈心韵因为和他绑在一起,顺带摔到他身上。霍执还是脸着地,沈心韵一压,差点鼻子歪了。
小石榴也是没想到,立刻把人扶起来,“她压得你不是我。”
“霍二,你知道谁是罪魁祸首。”沈心韵幽幽道。她现在渐渐冷静,她不是贼人的目标,只要霍执撑得住,她就不会有事。
霍执脸色阴沉得像是画像中吃小孩的凶神,小石榴好心弥补:“那这样,你说一个你想要的,我尽力为你实现,就当黄泉路上的最后一餐。毕竟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杀手,在杀人前一般会满足死者的遗愿。”
“呵,有病就去治,你乖乖求我,说不定我会施舍你医药费。”霍执看起来还是那么高高在上,说实话到这个地步还能这样,小石榴对这个人都有些佩服了,这么不识好歹的人,真的不好找。
上一个这么讨厌的还是羲仪。
羲仪,一个小石榴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坏人。虽然她原谅了羲仪的恶行,但这个野蛮大师兄的形象是摘不下来了。
小石榴想着羲仪恶毒的嘴脸,一个没留神,就忍不住一拍东西——刚好拍在霍执头顶。
然后霍执,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石榴:“……”手劲大了点。
“啊!”沈心韵惊呼,她被霍执扯着一起倒地。小石榴本想把他们立起来,但现在沈心韵看她就像看杀人凶手,忙忙挣扎。小石榴觉着她侮辱了自己的一片好心,所以就不扶他们了。
当然不能放着霍执晕着,要不了多久霍家的人就找来了。
她左看右看,不能当着人用法术,要用正常的手法叫醒他。用石头砸可能会死人,打的话可能会打死。
于是小石榴在霍执身上搜索有什么帕子之类的捂醒。
沈心韵看她对霍执上下其手,心里更加惊惧——这贼人不仅杀人还劫色!
小石榴很失望,一个贵公子身上连个帕子都没有。然后她把目光对上了沈心韵。沈心韵被她看得寒毛竖起,尖叫:“你别过来!”
“你叫破喉咙也阻止不了我。”小石榴阴笑着伸出爪子,对着沈心韵比画,后者又羞又怒,“要杀要剐,你别辱我!”
小石榴干脆利落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在她腰间、袖子摸索。沈心韵挣扎不得,眼角冷泪滑落,她从来没受过这种辱,若是此次逃出魔障,她定叫此人求生不得!
沈心韵刚沐浴完,身上怎会带帕子,小石榴又什么都没找到。她嫌弃地看向沈心韵的脚,说实话不想碰别人的袜子。
眼见她还要脱自己的鞋,沈心韵真的羞愤地想杀人。
小石榴拔下一只鞋子扔开,翘着手指拈起一只罗袜。脚上突然一冷,沈心韵挣扎得更加疯狂,但这时小石榴竟放开了她。
然后沈心韵看见她把罗袜堵在霍执鼻间,接着又墙来另一只罗袜堵住霍执嘴巴。
沈心韵:“……”突然间也不是那么羞愤了。
霍执眉头紧皱,随后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那张放大的恶鬼面具。小石榴赶紧丢开袜子,还在沈心韵身上擦擦。霍执这时清醒过来,看见地上的白布团,又看见沈心韵羞愤的脸和蜷缩的脚趾,哪能想不明白。
一时间他难以置信且怒不可遏,大吼:“你有病吧!”
这时沈心韵第一次见他失态。
“你气什么气。要不是我你还晕着呢。”
他阴森森冷笑,“你猜我为什么晕倒。”
这件事情小石榴不好回答,只说:“那你说说心愿,我不为难你,让你满足地死。当然,你想要我命是不可能的。”
他深呼一口气,脑袋被气得晕乎乎的,此时有些呼吸困难。小石榴赶紧见缝插针:“你都这样了快说遗愿啊!”
沈心韵忍不住问:“你就这么想知道?”
小石榴哀伤道:“没办法啊,谁叫我像天神承诺过,日行一善,且温柔地送人下地狱。我要一辈子行善,天神才会保佑我,庇护我死后登仙。”
沈心韵诚恳道:“你这样的,只会见阎罗。”
“你瞎说,我要享极乐的。好了,你别插嘴,话真多。霍执,我先杀你,快说说遗愿,好让我完成对天神的承诺。”她不耐烦地把地上袜子赛沈心韵嘴里。
霍执,堂堂南州州牧的次子,人中龙凤,活到现在什么荣誉没受,什么苦没吃,但就是在今天,感受到了压迫,一种对他尊严的压迫。
地上还剩一只袜子,他担心那个疯子塞他嘴里。
小石榴看他不说话,她又不能真的对他用刑。既要让人害怕,又不能重伤。她盯上他那头浓密黑发,威胁道:“你墨迹下去,我就把你头发一撮一撮拔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霍执还想讥笑,头皮蓦然传来一阵疼痛,一缕头发就被小石榴轻飘飘地丢在他跟前。
“你看,就这样一撮一撮,其实也不用很久你就秃了,说不定我先让你不死,你就顶着一头疤或癞活着丢人现眼了。”小石榴光是想象,都觉得这个法子太恶毒了。
果然,即便是霍执都忍不住青白了脸。
小石榴以为这样霍执总该服软了,但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硬是一声也不吭。
太强了,若是在仙尘界相遇,她一定要结交。
可是,小石榴现在要打铁。霍执铁下去,元君就受苦了。
小石榴安静一会,破庙里一片死寂,沈心韵闭目,霍执冷脸,小石榴……带着面具没有脸。
她使出了杀手锏:“你现在是我的任务,我完不成任务就会一直跟着你。你们霍家的人追不了我,但我会缠着你。你睡觉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你床边,吃饭的时候站在你身后,出恭的时候闪现你面前,你一辈子也别想摆脱我,就算你成亲、老了,我也……。”
“够了!”霍执目眦欲裂,失控怒吼,“我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小石榴兴奋反问:“这就是你的心愿?!”
“对,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和你那张丑面具!”他全身都透着极致的不耐烦,好像一万只臭虫在身上爬,纵使死不了,但是恶心。
小石榴没管他的态度,开心挥手:“那再见!不对,再也不见!等下次我想个你看不见我的死法。”
她走得很黄云,还好心留下了烛火,拔出沈心韵嘴里的袜子。
小石榴的身影消失后,霍执的表情一点一点回归冷静,之前的愤怒与暴躁全都归为死寂,寒潭幽深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清。
沈心韵心脏颤了一下,她问:“你是装的?”
霍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愉悦,“那个面具人的目的不是杀我,至于所求为何,总归现在不是威胁。但沈小姐,你可能,会有些苦恼。”
沈心韵还想问为什么,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一伙人举着火把,彼时天光银灰,月与日的交织,在云端碰撞出静谧沉暗的灰白。
沈心涵打头阵,当他带着人急忙忙赶到时,看见他姐姐和他未来姐夫绑在一起,二人衣裳凌乱,且他姐姐一双嫩白双足外露,地上罗袜交缠。
他姐夫还戏谑地瞟了眼他姐姐的玉足,然后对他浅淡勾唇。
暧昧,让人脸红的暧昧。这下子,这两个人的婚事是撕也撕不开了。
沈心韵蓦然回过神来,原来如此——这人是故意的。他算出了霍家侍卫找来的时间,所以赶走贼人,就是故意让沈心涵他们赶到时,注意力放在她和霍执身上,碍于名节,霍家和沈家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必须成为亲家。
霍执他,是故意想毁了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