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篇
东海的事情平息后,就只剩下渺厄了。渺厄被抹杀了元神,只会刻板地执行复仇的命令,关于渺厄,就是法宗自己的事情了。
现任宗主出了这个大的丑事,前宗主只能再次登位。
至于东海的岛屿,倒是没有太大的损伤,冼灼他们疏散得及时,受伤的人很少,再加上最后阿诺娜放弃了水淹东海。要说起来,最后消失的,只有水族的浮岛。
据说夙不悔的来信说,他因为渺厄的事情忙得是分身乏术。而渺厄,至今没有别抓捕到。
当然,小石榴完全不关心,因为回到青城山后,忙碌的学业又要开始了。
“我是妖,为什么要学富五车!”
狐狸作为她的监督长之一,装模作样地叙述读书的好处,小石榴不听它冠冕堂皇的理由,表示同样是妖,她要学的,狐狸不能不学。
但这一次狐狸有了真皓做帮凶,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一起压榨她。
“好学而知仪,你一个小妖,要融入我们人族大家庭就得学习人族的文化,开化你的野性,增厚你鄙薄的认知,不能给我们青城山丢脸。”
“就算做妖,咱也要做有文化的妖。”
“对对对,七尾说得不错。”
小石榴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面无表情地堵住耳朵——敌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真皓幽幽叹气:“孺子不可教也。”
狐狸遗憾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唉~”
小石榴冷脸冲他们砸石头,“都给我滚。”
真皓和狐狸骂骂咧咧地走了,唯余小石榴病恹恹地趴在石桌上。今天天气好,庭院里的植物们叽叽喳喳,小石榴因为一大堆书卷生了病根,鬼迷日眼的没心思听它们说什么。
仙葵喊了她好几下,都被她忽视了仙葵纳闷了,“不就是读书嘛,有这么烦恼?”
凌霄花也表示不理解。
小石榴盯着自己的真身发呆,她的石榴树开花了,红彤彤的石榴花,像着火的太阳,小石榴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树梢上还挂了一只小方盒,那里面关了诡炁。
诡炁呀,小石榴想到祂的坠子还在她肚子里。
有时候小石榴也觉得诡炁醒着,因为在无人的时候,她似乎能看见若有若无的紫烟,极淡极淡,一眨眼就化开了。
微醺的日光,她昏昏欲睡,微风吹动书页,她终于在沙沙声中失去意识。
“我看见你了,出来吧,不要躲我嘛,我不会伤害你。”金色的阳光吻在她脸上,祂看见她的如花笑靥。
好美……
那是诡炁从未见过的美景,一个宫装女人。
雪琼落,一如她的名字一般洁白无瑕,脱俗绝色。
诡炁在地底被埋葬了千年,在见到光的那瞬间,祂脑海里什么记忆都没有了,任由直觉被那个名为雪琼落的女人吸引。
祂被雪琼落偷偷养在了桐凰殿,因为怕吓到其他人,雪琼落每天都悄悄和祂聊天。雪琼落是太子妃,诡炁不理解什么是太子妃,在诡炁有限的认知里,祂知道部落和首领,但不知道皇权与国君。
雪琼落有时候和祂说她的夫君,她说闾很爱她,但有时候希望闾不要总是那么温柔,她其实有点期待民间夫妻小吵一架,但是闾从来不会违逆她的喜好,这让她有些遗憾。
有时候她会羡慕公主妍,妍与皇宫里的任何人都不同,她会法术,她的师父是昶阳国最令人敬仰的国师。
诡炁想说,祂也可以教她法术的。
但是雪琼落又摆摆手,“我喜欢妍用法术给我开的花,但是我肯定受不了清修的苦。”
诡炁喜欢听她讲话,琼长得漂亮,声音好听,最重要的,祂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亲切,刻在神魂里的亲切。
在桐凰殿的日子很轻松愉悦,诡炁慢慢想起点以前的记忆,祂很感谢琼给了祂安身的机会。
有一天,诡炁主动叫住她,“琼,你保护了我,在未来某一天,我会保护你的。”
冥冥中的天意,祂看到了雪琼落的死相,生死不可逆,但祂可以。
雪琼落笑笑说:“我会记住的。”
琼是皇宫里最受爱护的花,昶阳上下,所有人都愿意博她一笑。桐凰殿,集世间之珍宝,享昶阳之国运。深爱的丈夫,亲切的公婆,亲密的小姑子,善琴棋,精书画,雪琼落的一生,都是那么完美。
雪琼落问祂,“你有名字吗?”
“我叫诡炁。”
诡炁?这两个字在她嘴里轮转,“这应该不算你的名字啊,这样不详的东西怎么可以但当你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是这个世界的期待,你的期待不该是这个。”
她忽而发出银铃的笑声,“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那是诡炁终身难忘的美丽笑颜。
然而最娇美的花,需要最肥沃的土壤,在离开土壤的时候,花就死了。雪琼落就是如此,折与芬芳后春的遗憾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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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榴睁开眼睛,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梦?
她蹬蹬蹬爬上自己的真身,去够树梢上的方盒子。“是你吗?不要让人随便替你做梦,很不礼貌。”
盒子没有反应,她百无聊赖地弹了弹盒子。
诡炁自从被关进盒子里后都还庭安分的,从来没有造成过骚扰,小石榴也不讨厌祂挂在自己的真身上,有诡炁在,都不用担心虫子靠近了。
这个时候她还挺喜欢祂的。
“小石榴,你在做什么?”冼灼回来看见她趴在树梢上,张开手等她下来。
她睁大眼睛,笑嘻嘻地跳下来,“你又接住我了。”
他看见石桌上乱糟糟的一团,稍稍扫一眼,就知道她又偷懒了。这个时候,他不由感叹,真皓和小石榴真的有共同点。
小石榴心虚地把桌上的书册堆起来,装模作样地挑出一本翻开,“写的真好。”
他挑眉,哼笑问:“好在哪里?”
“……好在字工整。”说完她也觉得好笑,把头埋进书堆里。
冼灼拾起一本,怀念道:“这些是我幼时誊抄的,师尊的书房有很多书,在他冥想的时候,我就喜欢躲进去挑选自己喜欢的,然后一本一本抄录。”
小石榴眉尖翘起,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自虐。
冼灼拿出一枚玉佩,形状像弯月,中间浮雕花纹,通体成紫色。他把紫玉放在小石榴手心,“这是我们青城山天寰秘境的钥匙,这一块是我的。但我已经不需要了,它对你会很有帮助。”
天寰秘境?小石榴隐约记得真皓提起过,没提到这个,他总是哭丧着一张脸,故而小石榴不认为这是好东西。
可小道士送的礼物,小石榴不忍心拒绝,勉勉强强手下,她不觉得用得上。
冼灼一眼就能看出眼前树妖的勉强,他清楚她的懒惰,无奈道:“你有修为不会用,天寰秘境可以帮助你。小石榴,如果你想自在的活着,首先要有逍遥的本领,我希望你能强大到永远不会面临生死危机。”
“可是我很厉害啊,而且小兮和你都在,我不会有危险。”小道士和小兮在,小石榴就永远不会担心生死。
她又弯眉嬉笑,“如果你说希望我变强大,以后可以保护你们,那我就会去做。”
冼灼收拾好桌面,听她那么说,于是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我希望小石榴大人努力修炼,然后保护我。”
小石榴配合道:“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信徒的祈愿吧。”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仙葵暗戳戳心酸,哼,它也想保护仙长。
小石榴很享受和冼灼闲聊的下午,这里有风,有花香,还有最喜欢的小道士。在山谷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边修炼,一边和小白茶聊天的。
说到小白茶,已经好久没见了。小白茶比她厉害多了,早早就化形去人间玩了,如果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小石榴。
小石榴,这个名字也是小白茶叫的。
不过,小石榴能算名字吗?那个时候她还是未开化的石榴树,小白茶教她修炼,喊她的第一声就是小石榴,因为她是一棵石榴树。
她想起了睡梦里那个美丽的女郎给诡炁也取了名字,听说人族的名字是由父母取的,但小石榴没有父母。父母是最亲近的人,小石榴最亲近的人是小道士。
“小道士,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清凌凌的睁圆,在光下看是漂亮的浅褐色,像宝石一样。冼灼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一时怔愣。
小石榴语无伦次地解释:“你看啊,我是石榴树,小石榴只是称呼吧,称呼不是名字,我想要个名字。名字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期待,在我的世界里找一个亲近的人给我取名,小道士,我要你给我取名字。”
庭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少女清澈期待的眼睛,少年怔愣的嘴角,在这一刻,他们的思维是那样的亲近。
他脱口而出:“思无虞,愿你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就叫无虞好不好?”
冼灼温柔地注视她,清润的眼眸如同装盛了金色的花蜜,小石榴很容易就陷进去了。她想起繁花漫天的时节,五彩缤纷的山谷,鲜花灿烂而蜜香。
愿你顺遂无虞,皆的所愿。
愿你春祺夏安,秋绥冬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