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浮玉山。
“吱——”
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人,眉眼略带不满:“小声点,这么晚回来,不知道打扰人么?”
声音尖锐,却没半分自觉的姿态。
冷倾夏推门而入:“……”
刚抬起的脚,顿了顿,忽然调转方向,朝着那张空床而去。
“砰——”
朝颜皱眉,将手中大略翻了几遍的厚书摔到床边:在星弥不得已也就算了,如今……
震耳欲聋。
紧蹙的眉眼瞬间锋利,刺向冷倾夏:她认识……这个新来的?
这……似曾相识。
刚想继续找茬的女修,讪讪的闭了嘴,背过身却是白了朝颜好几眼:搅事精。
朝颜直接一道灵息熄灭亮了快半夜的明烛:“瞎子点灯,眼亮心瞎,白费功夫。”
“……”
“……”
冷倾夏耳边捞个清净,安然躺下。同住一室的陌生人,还不值得她如此费心思虑。
昏暗的室内,身侧‘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不久归于一片沉寂。
冷倾夏摩挲着指尖,闭着的双眸微拢:方才那道灵力在指尖写了个‘无’字?
还是她的错觉,可那动作下……
跟‘王行川’意图自爆的那个‘无’有关?
顺着经脉内视灵府,那抹赤金灵力不知躲在哪里,方才几乎将这破碎不堪的灵府翻了个天翻地覆,才把它逼出来。
空寂虚无的黑暗,平淡无奇,似扯落无数繁星只余一张黑暮的无趣;若不是亲眼所见,那赤金虚影似是她的臆想;恐怕自己也不会相信这具身体藏着这么多的秘密:秘境中的那些真是幻境吗……
这道开了灵智的灵力是‘她’留下来,提醒她的;还是利用她,方便夺舍?
那这祭品一说……
密密麻麻的线团恍若这灵府,似一张遮天蔽日的蛛网,不计其数,难以逃脱。
早已身处其中的她更无处逃脱。
丹玉真人的药怕是连这一月都勉强,金丹期?
朝颜心头烦躁,就是回忆不起在哪处与身侧的这个舍友见过面:她的记忆不说比不上方羽,但是少说不会认错人,或者说气息?
气息……
翻来覆去,心头越发躁动的朝颜紧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秘境!
这人身上的冷香跟那攻击中夹带的血腥味如出一辙:虽然这人清理干净进了屋,可残留的那抹血腥气混着冷香比秘境更加清晰:敌人,还是知道她身份的敌人?
翻身腾起,一道灵力打向身侧床上的人。
冷倾夏翻身躲过,语气不耐道:“同门相残?”
微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隐在昏暗,
身后将将入眠的两人:“……”
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翻开床头那本刚被阖上的门规,翻了翻:第二百七八条:无故挑衅同门者,引战互殴,鞭二十。
很好,让她横。
一个两个的,让她们横。
偷摸着怀中的玉牌举报:南雅师姐,右凌一层三室两人挑衅互殴,影响右凌整体休息。
烟霞峰,头昏眼花的南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头疼欲裂的摸出怀中的玉牌:“……”
望着眼前还剩一半的药材,忍不住跟邹师弟商量:“师兄,浮玉山那边……”
邹师弟手上的动作不停:“再过几刻黎明了。”语气轻松道:“没事,有留影镜在,杀鸡儆猴,杀个大的!”
南雅:“……”
所以不愧是她的师兄,还是烟霞峰的人一贯如此?
行吧,她确实没杀过肥鸡了……
朝颜活动着手腕,语气不明:“相残?呵——”
一道灵力直接打上冷倾夏,“你是么?”
冷倾夏瞬移至桌后,也冷下脸来:“你说不是就不是?”
身后慢了一步的两人将将躲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床铺被灵力轰成碎渣,也包括那本厚砖头。
“……”
“……”
得,都不用睡了:灵力谁没有!
哪还顾得上什么门规。
“就你俩会打架?”
“切,不懂不伤及无辜啊!”
“你这样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招进来的!”
“若不是你,她会脑子抽了,不是发火,就是打人么?”
“扫把星!”
“受我一剑!”
各自抽出自己的剑分别攻向两人。
冷倾夏皱眉躲过:“有病?”
退至门边,一脚将蓝衣女修的剑踢开,转身欲离开房间。
朝颜冷嗤一声:“想挨打不早说!”将床前的桌子裹挟着灵力直接踢向来者,“跳梁小丑。”
蓝衣女修方才就被朝颜堵的不轻,如此被轻视,更是怒从心起:去他娘的门规,她好歹也是修真世家出来的子弟,在怎的不入流,差劲;那也是跟长庸门这顶尖修真大宗相比,在凡界谁不是天之骄子,横着走的。
同时入长庸门的,谁有比谁差!
“呵呵——”
灵力裹挟着储物袋砸向冷倾夏的后背。
“砰——”
被冷倾夏跃踢向空中,轰然炸开。
黄衣女修被朝颜压制的节节败退,甚是不甘,势必要给自己出口气,俨然忘记了家中长辈殷切叮嘱:保命之物,切不可轻用。
眼神狠厉的刺向朝颜,骤然将储物戒内的灵兽放出,咬牙切齿道“鴸鸟,给我烧死她们!”
她就不信了,筑基巅峰期的灵兽打不死一个筑基中期的散修!
一道灵光自尾指闪过。
长尾鴸鸟,甩了下尾羽,孤傲的看了眼黄衣女修,眨了下眼:似是不满。
活动了下翅膀,豁然冲向朝颜,尖利的嘶鸣声冲向虚空:吐出无数灼热的火球。
朝颜嘴角微扯,讽刺的看向黄衣女修:“呵,这么点能耐?”
左右躲避间,掌心挥出一道灵力弹偏鴸鸟的尖喙。
黄衣女子抹掉嘴角的血,不屑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轰——”
数道墙壁被烈火推到,烟尘四起,烈火焚烧。
“天,谁放火了?”
“……”
“屁,这谁养的鴸鸟,不好好关着,大晚上的想死啊!”
“……”
“啧,门规被烧了,我还没背完呢!”
“哪个缺心眼的,这么缺德!”
“……”
右凌一至七层,无一幸免。
无数的谩骂声,抱怨声,逃窜声接连响起。
转而转向一场混战。
“罪魁祸首呢?”
“……”
“是你?”
“……”
“放屁,别以为我御兽的,一上来就这么大,这只分明刚成年,我的蛋还没孵化,哪来这么大的!”
“呸,不是你?”
“……”
“呔,你一个符修也火上浇油,浑水摸鱼啊!”
“你个小心眼的,这是报私仇的时候吗!”
“……”
“停下,谁让你扔雷暴符的!”
“……”
“你们一群没脑子的,让你们找罪魁祸首,自己先窝里乱了!”
“……”
“谁的剑啊!”
混迹在人群中冷倾夏,躲避四周的误伤:“……”
所以那女修就是想浑水摸鱼?
朝颜凝眉:这些人修打架还带吵嘴的,怎么这么烦?
游离在众人的身后,瞅准时机,再补一脚:让你嚎,就显你嗓门大!
方羽刚躲过无数的刀光剑影:“……”
眼观八方:所以,罪魁祸首是朝颜?
她是修为被压制了,不是脑子被压制了吧?
要不怎么解释朝颜做出这么蠢的事?
瞬移至朝颜身后,猛拍了一巴掌,恶狠狠的警告:“很开心?”
朝颜默默将踢向前方的腿,拐了个弯,踢向右侧黄衣女修的小腿,看着对方踉跄跪下,心底的那点不痛快才去了几分。
“她放出来的鴸鸟。”
方羽:“……”
刚刚昏沉的王行川,猛然坐起身,一脸茫然道:“什么塌了?”
小师弟推开床头的窗户:漫天的烟尘自右凌漫延。
王行川探身,迷糊道:“师妹那边塌了啊——”
“师妹那边……”
刚沾枕头,蹭的起了身,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师妹啊——”
身后的几个小师弟对视了眼:“帮忙?”
各自吞了吞口水,关窗的关窗,躺下的躺下:两耳不闻窗外事。
长庸门的门规可不是摆着看的,师姐/妹那边分明是群殴,这么大的动静,掌使可不是耳聋眼瞎的:指不定要抓鸡炖汤……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王行川匆匆忙忙理了下外袍,嚎着冲向混战一群的女修,“师妹——”
“嗷——”
刚想继续往前跑的身子猛然一顿,头皮发麻,声音惨厉:“哪个王八蛋——”
怒目转身,脸色青黑略带委屈,磕磕巴巴道:“师妹?”
冷倾夏轻咳一声,放下手中刚拽的一缕王行川乌发,“你刚跑的太快了。”
王行川:“……”
其实师妹直接喊他也不是不可以。
默默挪到师妹身边,梳理着散乱的头发。眼神瞟来瞟去,瞥了眼站在左凌楼前的冷倾夏,一脸好奇:“师妹,没被波及?”
“有,床没了。”
“……”
他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冷倾夏眯眼看向早已退出战场,隐在对面看‘风景’的朝颜。
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隔着无数的硝烟,人头对上了。
“……”
“……”
王行川看向混战一团,漫天飞的符箓,飞剑,灵兽,眼神越瞧越亮,嘴上却啧啧称奇:这些师妹们看来没少攒家底,这是做了多少任务。
好心向冷倾夏提醒:“师妹,幸亏你有心眼,跑的快,床没了,还好说,你要是犯了门规,”踮脚确认了下,“幸好,没危及后面几幢,否则这顿罚是跑不了!”
“挑衅起事的,鞭笞不算,刑律堂估计要呆个半年,桐盛堂杂役至少一年起步,瞧着外门弟子,估计要被扣积分了,”挠了下脖颈上的碎发,“好像新收的外门弟子都有三次机会,这样子,下次再犯,估计就要被剥了长庸门弟子的身份,昭告四界。”
冷倾夏语气不明:“昭告四界?”
这是绝了他们的修炼一途?
王行川扭脸,师妹被吓到了?
那可不行,掰着手指解释:“对啊,除了我们长庸门一界,珸绝门一界,海暮宗一界,剩下就是凡界了。”
“剩下的那些修真宗门,大大小小也有一千零八十宗,若是不借此震慑他们,改换宗门也不利于他们的道途。”
冷倾夏不解:“有损道心?”
王行川叹息,“这么说也对,其实是几千年前也不是没人没换过宗门,可道心相冲,经脉逆转,不久就爆体而亡。”
冷倾夏掌心似出了粘腻的汗珠,有意为之,还是真的道心有损,抑或是其他?
凝视着扬起的烟尘,平静道:“当个凡人,也挺好。”
王行川扑哧一声笑开了:“师妹,你还会多愁善感?”
似是不解:“天生灵根,如此天赋,如果被埋没,除了最底层的凡界那些人,这四界谁不是趋之若鹜,真不想么?”
“四界中除了凡界没有灵脉,灵气滋养,你以为他们真不想,还是因为不能?”
“强者,谁人不尊?”
“就说我们长庸门,若不强大,屹立近万年,千年前被屠戮的三千宗门说不定也有一席之地。”
“弱肉强食,天道规则。”
冷倾夏灵府内隐没许久的玄纹隐散灼热,激荡起无数的裂纹,剧痛袭向经脉。
“唔——确实要,与天抗争。”
一把捏住王行川的胳膊,脸色苍白,隐隐齿间的战栗涌向心尖。
“师妹——”
“师妹,你这,真被吓到了?”
“不是,你这是什么病发了,体温这么低,脸色怎么灰白了?”
“药呢,你有药么?”
王行川踉跄着,扶着冷倾夏倚靠在墙壁上,额间沁出汗珠,心急如焚问向几近昏迷的冷倾夏:他怎么不是丹修,否则也不会看着师妹如此痛苦。
冷倾夏哆哆嗦嗦,欲伸手去解腰间的储物袋,虚虚张了几次嘴:“玉瓶……”
“在储物袋?”
“别急,我来,我来。”
王行川强忍着镇定解开冷倾夏腰间的储物袋,眉头紧皱: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三瓶白玉瓶。
这是药?
连忙取出一瓶,揭开瓶口,递到冷倾夏的嘴边,轻声提醒:“师妹,快——”
冷倾夏紧咬的嘴角,冷颤着含住瓶口:温凉平和的灵息游走奇经八脉,安抚着经脉的灼热。
一道流光闪过,拨散欲进入灵府内的气息。若隐若现的流光似是烦躁,飞速游走,似是结成一道结界,将灵府守的固若金汤。
良久之后,王行川隔着衣袖,探知冷倾夏的体温渐渐恢复如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冷倾夏虚弱的拍了下王行川:“我没事……”
“师妹,快调息,别浪费精力了,我给你护法。”
王行川皱眉提醒:“剩下的我给你兜着,南雅快来了……”
冷倾夏也不跟王行川客气,直接敛神调息。
方羽扫了一眼混乱的现场,眼神略过倚靠在墙角的冷倾夏两人,发病了?
这么快?
凝眉拽着朝颜的胳膊隐到众人的身后,眼神询问:你动手了?
朝颜炸毛:怎么可能,从方才到现在,我一步未动。
方羽眼神闪了闪:最好是。
朝颜心虚的别过眼:她可不能让方羽知道,始作俑者的话,她也够的上一份。
望着人群后的冷倾夏,定了定心神,再说,这人也有一份,若不是对她心存疑虑,也不至于借题发挥,大闹一场。
看来此人,比她预料的还深不可测,轻而易举的脱身,不是敌人,又是何人?
王行川小心翼翼的戒备四周,以防被混乱的战火波及。
这外门的师妹们这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