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5章 娘,小书想你了
“哥,看来这次,是真回不去了”墨书生硬扯出一抹笑容,仅仅一个动作,脸庞间刚刚才凝结为痂的伤口再次撕裂。
笑容不乏复杂,几分释然,几分坦荡,亦有几分不甘。
“那便,不回去了”墨道同样挂上了些许笑容,不知为何而笑,或许是因为墨书笑了,又或许是,为了笑而笑。
墨书微吐一口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峡谷上方看向了东方天际,有些嘶哑道“就叫愿安吧,愿你平平安安,欢欢喜喜”
“书哥,你,你同谁说话呢?”富大海努力坐正身子,可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还是让他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我,闺女,也可能是,小子”墨书笑了笑,鲜血再次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难道是嫂子有”刚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富大海怔怔看着旁边身影,看着那道抬头望天,嘴角带笑的身影。
新的生命即将到来,而旧的生命却要远去。一个此生无望见父,一个此生无望见子,亦或者女。
两人皆知对方存在,时间却只能定格在这一刹那。世间之痛,莫过于此。
马背上,墨书强提一口气,对着前方敌阵中央的身影放声大喊“哎!可否帮个忙!”
“本将军,从不帮无名之人”乌古面色沉稳。
“大月墨氏,墨书!”
“天,公子”乌古微微吸了口气,仿佛早已猜到这个答案,可真当亲耳听到时,心境最终还是动摇了一二。
天公子,大月墨氏嫡公子,神武军侯,那个站在九天之上的男人如今就这般真切的站在他对面。
他曾想过很多次那位天公子究竟是何模样,而当前者就在眼前时,以往所有的想象顿时烟消云散。好像也只有前者那般模样,才配得上天公子这一尊呼。
良久,他郑重点了点头“但有所求,无一不应”
闻声,墨书洒脱而笑“本侯的头颅,可允你拿去请功!但本侯的躯体,可否差人送回!”
“我会差人,送还全尸”乌古默默出声,无悲无喜。
“哈哈哈!小子!本侯厮杀多年,还从未在同龄人中有过敌手。可惜!你我二人,也就这一战的缘分了!”
墨书一把扯开胸前血袍,然后用昆吾深深划破胸膛,刻下两个歪歪扭扭的血字——愿安。
一切作罢,墨书摸了摸追月的头颅,然后笑着看向身侧“哥,我终于能见到娘了”
言罢,他面色一凛,果断抖动马缰,冲杀上前“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杀!!”墨道提枪怒吼,震破寰宇。
“千户!下辈子俺还跟你!”狮狂豪迈狂笑。
“爹!你儿子没给你丢人!”富大海紧随其后,满脸皆笑容,满目,皆死意。
残耳,屠河二人并未多言,齐冲而上。
眨眼间,六骑冲进敌阵,不多时的平静瞬间打破。
乱军中,墨道彻底杀红了眼,剑眸间极其冰冷,极其漠然。
一杆大枪尽染杀伐,宛若人兵合一。甚至都不需要直刺破甲,往往一个横扫便能毙敌数名。
不是枪刃,而是枪杆所带来的冲击力,哪怕敌骑着甲,可在那惊人的冲击力下也逃不过被震碎五脏六腑的结局。
附近,墨书黑发如瀑,一柄昆吾刀凌厉至极。
没有再惜力,没有再留后手,每一刀皆最后一刀。
昆吾所过,人马俱碎,纵是甲胄护身,一刀落下,也必将拦腰横斩,一分为二。
这一天,六骑彻底杀红了半边天。
无人再去留恋曾经,只有杀伐,不断杀伐。直面死亡,直至死亡。
场外
乌古默默注视着眼下一切,他自问,在此之前从未瞧得上旁国之军。
而现在,他不由陷入了沉默。看着场中那六道浑身浴血,毅然决然的身影,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那是一种魂,一种千百年来都不曾断绝的魂。
一旁,盘辫青年神色凝重,出声道“世人皆言月人自傲,这些东月人,的确长出了足以自傲的骨头”
“我烈阳人若有此骨,又何愁诸国难定”乌古微吐一口郁气,复杂万千。
夕阳西下,黄昏落日
战场上,墨书逐渐萎靡,全身上上下下无一处完好皮肉。
那原本随心所欲的昆吾刀也在此时变得沉重,变得每提起一次都要用尽全身气力。
视线慢慢模糊,他想要抬手擦去飞溅到眼眶的敌血,却发现左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他想要找到那几抹熟悉身影,却发现连扭个头的力气都不再有。
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铁蹄的沉闷,刀兵的刺耳,乃至撕心裂肺的喊杀,一切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只能听到自己那粗重的呼吸声。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一道穿着素白长裙,对着他笑的身影。他跟着笑了起来,如小时候那般。
“娘,小书想你了”他嘶哑出声,随着眼前一黑,彻底栽下马背。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援兵杀来,但他已经睁不开,亦或者不想睁开眼睛。就那般静静的躺在血泊中,冰冷,亦温暖。
……
半月后,云城某处深府
不知从何时起,云城内外皆已插上大月龙旗。城内甲士也从原本的烈阳联军变成乌末联军。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一大一小坐在床边。
好似许久未睡,小身影半趴在床边渐渐进入了梦乡。虽说在睡,可却睡的极为疲惫,小小的眉头从始至终都不曾舒缓过半分。
一旁,大身影如往日一样,没有说话,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坐着,看着床上那个满身白布,时不时还有鲜血渗出的男人。
同小身影一样,男人好似睡着了般,眉头同样紧锁。每过一会儿,男人便会梦呓出声,含糊不清,却能听个大概。
“夫人,下官该给侯爷换药了”伴随着一道轻声,拎着医箱的中年医官轻步迈入房内。
艾可点了点头,她将已经熟睡的墨笑笑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不远处的木榻上。
作罢,她返回床边,问道“他,何时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