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 章 死人堆里找羊七
在这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国家。
在一九四八年的四月初,一股强大的势力悄然逼近,窑洞派的三个师四万多人马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向了离小镇不足百里的大洪山下。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小镇的宁静。人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有钱的人家纷纷收拾行囊,逃离这个可能成为战场的地方,前往相对安全的省城。
然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外镇定自若,他就是十七旅的汪风。他对自己的部队充满信心,坚信他们能够抵挡住敌人的进攻。这段时间里,他经常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仿佛在向众人传递一种坚定的信念。
每当他碰到街边玩耍的小朋友或是路过的老百姓时,都会停下脚步,与他们亲切地交谈。他用温和的语气逗弄着孩子们,让他们忘却了战争的恐惧;他与老百姓唠唠家常,倾听他们的担忧和烦恼,并给予他们安慰和鼓励。
&34;不用怕,他们打不进来的。&34; 汪风总是这样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告诉大家,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军队会誓死保卫这个小镇,守护每一个居民的安宁。
汪风的言行渐渐感染了周围的人们,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尽管内心仍然存在一丝疑虑,但他们开始相信这位坚毅而又和蔼可亲年轻的将军。在汪风的带领下,小镇上的气氛渐渐恢复了一些平静,人们不再盲目逃窜,而是选择留在家中,默默祈祷着和平的到来。
汪风的自信并非源自于伪装或虚张声势,而是基于他对自身实力的准确评估。他坚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守住这个小镇,因为他所率领的一万多人部队,配备了全套美式装备,甚至还有一个装备着重武器的山炮营。
相比之下,羊七守备旅虽然只有三千多人,但他们占据着小镇坚固无比的防御工事。尤其是小镇北部靠近大洪山的一侧,有着绵延数十公里的雨大岭。这些山岭环绕着小镇的北面,形成一道天然屏障。而在数个重要制高点上,还保留着日本人曾经留下的钢筋水泥制成的巨大碉堡。有几个碉堡到现在都还在,我小的时候还经常和小伙伴在里面躲猫猫。
这些碉堡前方挖掘出了两条深邃而宽阔的壕沟,每条沟内都设置了密密麻麻的竹签和陷阱;紧接着又设立了三座鹿角寨,它们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着,上面布满尖锐的刺角;最后还拉起了三道坚固的铁丝网,这些障碍物相互交织、错综复杂,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碉堡与碉堡之间巧妙地构建成一个严密的交叉火力网,一旦敌人胆敢发起攻击,必将遭到四面八方机枪扫射的猛烈打击,瞬间变成马蜂窝一般千疮百孔。
位于小镇西北方向的乌龟背,则是汪风第十七旅的山炮营所架设起来的十几座重型加农炮。汪风气焰嚣张地放言,只要窑洞派敢于前来进犯,炮弹绝对充足供应,定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此外,小镇的每个十字路口都堆满了厚重的沙袋,并配备着重型机枪,显然是为激烈的巷战做好充分准备。而在小镇中央,有一座独特的三层英式小洋楼格外引人注目,它由钢筋混凝土建造而成,名为“高兴大院”。这座小洋楼乃是本县县长高启贵的私人府邸。
汪风看中了这个绝佳的位置,认为这里非常适合作为指挥所。经过与县长的协商,征用了他家的小洋楼。于是,汪风将自己的旅部搬迁至高兴大院,从此这里成为了他们指挥战斗的中心。站在小洋楼的三楼阳台,不仅可以俯瞰到整个小镇的街道和景象,小镇的风吹草动,一切尽收眼底。
小镇的城墙巍峨耸立,高达两丈有余,厚度更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四米之巨!这座坚固无比的城墙始建于大约 1925 年左右,但谁能想到这个人口不足一万的宁静小镇竟会耗费如此巨资修建这样一座庞大而壮观的防御工事呢?
据老一辈的人们相传,事情源于 1923 年 8 月 14 日那个可怕的日子。当时,一群被称为&34;北杆&34;的&34;豫匪&34;突然闯入了这个小镇。这些土匪来自河南地区,人数众多,足有上千之众,为首的土匪头目名叫雷老幺。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进小镇,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
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土匪们一边抢夺百姓,一边肆意纵火焚烧房屋。整个小镇瞬间陷入了无尽的哀嚎与火海之中,熊熊烈火彻夜燃烧,直至次日凌晨的一场倾盆大雨才勉强扑灭了这场灾难。然而,这场浩劫给小镇带来的伤痛却是无法磨灭的——共有五百多名无辜百姓被当作人质掳走,许多人因家人无力赎身而惨遭杀害;更有一些容貌姣好的女子不幸落入土匪手中,命运悲惨。
面对如此惨痛的经历,小镇的几位豪绅决心自保。经过深思熟虑和紧急商议,他们决定发起众筹行动,共同修筑城墙以抵御外敌。无论是富有的还是贫困的居民,大家纷纷响应号召:有钱的出钱资助工程建设,没钱的则出工出力参与劳作。就这样,经过漫长的三年时间,小镇的城墙终于拔地而起,成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小镇码头有一大片空旷之地,看起来毫无防备之力,这与重兵把守的其他地方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这片看似脆弱的区域实际上隐藏着巨大的危险——汪风在此埋下了大量炸药。他打得一手好算盘,打算逼迫窑洞派乘船从码头方向发起进攻。一旦窑洞派上岸,他就会引爆这些炸药,给对方一个沉重的打击。
看着汪风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模样,只有羊七表现得并不乐观。他整日忧心忡忡,因为据他派出的探子回报,窑洞派已经从北方调遣了数门威力强大的加农炮,正火速赶往大洪山。
羊七极力劝说曾祖父一家迁往省城,以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火。但曾祖父似乎对自己的家业恋恋不舍,始终不肯点头。羊七多次劝导无果,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
1948 年 4 月 15 日夜晚时分,大约距离小镇十几里路程的北方方向,突然间传来了零零星星的枪声。这些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让原本安静祥和的小镇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战马的嘶鸣声和人们慌乱的跑步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小镇上空。不断有人在呼喊着:“他们打过来了!快叫弟兄们快起床啊!”
这一阵吵闹声,将刚刚躺下准备休息的羊七从睡梦中惊醒。他迅速抓起自己的衣服和枪支,跳下床铺,匆忙地朝着门口奔去。在离开房间之前,羊七不忘回头大声喊道:“大哥、大嫂,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绝对不能出来!”然而,谁也无法预料到,这竟然成为了羊七与他的曾祖父之间的最后一次道别。
整个夜晚,镇外传来嘹亮而又急促的冲锋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同时,密集的枪声和隆隆的炮声响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黑夜撕裂开来。曾祖父一家人惊恐万分,浑身颤抖地躲在各自的床下,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就要天亮了。突然间,一发炮弹呼啸着砸向曾祖父居住的屋顶,瞬间将屋顶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即掉了下来。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滚动声,这枚炮弹径直滚进了曾祖父和曾祖母藏身的床底下。他们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传来。曾祖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迟疑地睁开双眼,只见那个铁疙瘩就像刚刚出锅的包子一样,还冒着缕缕白色热气。曾祖父既不敢去推动它,也不敢继续待在床底下,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与曾祖母绕过那枚炮弹,艰难地爬出床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另一个房间。
时间渐渐临近正午时分,原本激烈而紧密的枪炮声逐渐变得稀疏下来。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砸门声:“老乡啊!快出来吧,你们已经解放啦!”曾祖父起初有些害怕,不敢轻易开门。然而,心中却始终挂念着羊七的生死。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当他踏出门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放眼望去,整条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死尸和受伤的士兵。其中不仅有窑洞派的人,还有守备旅和十七旅的士兵,甚至还有许多蹲着的战俘。
曾祖父心急如焚,立刻发动全家老小以及羊氏族人一起在俘虏堆中寻找羊七的身影。他们逐一询问了数名被俘虏的守备旅士兵,但每个人都摇着头,表示从未见过羊七。曾祖父不禁老泪纵横,长叹一口气,对着家人说道:“羊七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去那些死人堆里再找找看,如果能找到他,就把他背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