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冯佳茹看了看照片右下方的日期。
这张照片,是摄于三个星期前。
她站在那里仔细端详了好久好久,突然间心里忍不住醋意横生。
嘁,欣宜只不过是比她早认识薛正国而已,论气质论美貌,她根本就比不过自己!
冯佳茹妒火中烧地咬着嘴唇,气咻咻地把照片拿了起来,可是相框刚一歪,忽然间,有一张照片慢悠悠地从相框的缝隙里飘落下来。
咦,怎么回事?照片背面居然还夹着另外一张照片?
她疑惑地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是薛正国,而那个女人从来没见过,不过她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两边各有一只小酒窝。
女人正歪着头,甜蜜蜜地依偎在薛正国的肩膀上。
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亲密?她和薛正国是什么关系?
冯佳茹不禁愣了一下,正皱着眉头暗自揣度着,却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小芹,我的前女友。”
冯佳茹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却看到薛正国手里握着一支红葡萄酒,向她示意了下,微笑着说:“现在就给你倒一杯,好么?”
“哦……哦,好,好。”
冯佳茹愣愣地看着他,又追问道:“这个小芹……是你的前女友?”
“嗯,是啊。”
“她长得可真漂亮呢,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冯佳茹一边问着,一边把照片塞回了相框。
可是薛正国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背对着她,拿起一个开瓶器,“嘭”地一下,打开了手里的红酒,然后倒了两杯出来。
冯佳茹尴尬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声说:“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冒昧了,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薛正国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转过身,递给冯佳茹一杯红酒,微微一笑,却笑得看起来颇为伤感。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缓缓说道:“没关系,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小芹分手是因为……小芹她失踪了。”
“啊?什么?失踪?”冯佳茹差点被红酒呛到,惊讶地瞪着眼睛,问,“她怎么会失踪的?难道被人绑架了吗?还是——”
“不,不知道。”薛正国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是突然之间有一天找不到她了,她家里人都快急疯了,警方也搜查无果,小芹她……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冯佳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在薛正国旁边坐了下来,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但愿她吉人自有天相吧。”
“嗯。”
薛正国苦涩地笑了笑,一抬头,却正好与冯佳茹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贴得很近,近得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彼此呼出来的气息,暖暖地暧昧地氤氲在对方的唇边,一瞬间,他们不禁都愣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
渐渐地,似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冯佳茹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剧,耳根一下子灼烧了起来。
她面红耳赤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英俊脸庞,正要尴尬地扭头回避,却忽然间被对方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下巴,她没办法躲,只能傻呆呆地看着他。
“佳茹,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你……”
温柔的话语萦绕在耳畔,仿佛一剂催情良药。
冯佳茹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对方灼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她完全没法抗拒,待了几秒钟后,甚至还主动迎合了上去。
积藏在心底的欲望如同干柴烈火,只一瞬间,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在激烈而疯狂的情事中,冯佳茹在心里琢磨着,既然她和薛正国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那么不如,明天就向欣宜摊牌了吧?
毕竟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情还是趁早挑明了的好,就算欣宜生气也没办法。
可是当时的她,也许怎么都没想到,她从此再也找不到蒋欣宜这个人了。
蒋欣宜失踪了。
冯佳茹用了足足两个礼拜的时间,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一开始她只是联系不上蒋欣宜,电话打了很多遍,但对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她不禁觉得纳闷,因为蒋欣宜的手机是从来不会关机的,就连晚上睡觉也开着,一连关机好几天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是手机坏掉了?
于是她索性跑过去了蒋欣宜的家里。
可是那所租来的公寓却大门紧锁,冯佳茹去的时候还正好碰上了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说,她也正急着在找蒋欣宜呢,因为她还欠着一个月的房租没交,租约也快到期了,可是现在她人居然不见了,难道是付不出钱逃跑了?
冯佳茹不禁苦笑,蒋欣宜每个月的薪水并不低,怎么可能会为了房租而逃跑呢?
于是她去问了薛正国。
薛正国说,蒋欣宜好像有跟他提过,她要去国外出差几个月,也许在国外打电话又不方便又昂贵,所以她干脆就一直关机了。
哦?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听了这样的解释,却仍然没有让冯佳茹完全释怀。
她一边瞒着男友在和薛正国继续交往着,一边还在找蒋欣宜。
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地跑去了蒋欣宜所在的公司,可是公司人员居然表示,蒋欣宜已经无故旷工将近一个月了,如果她再不来,恐怕会被炒鱿鱼。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不是被你们派去国外出差了吗?”
冯佳茹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个人事主管。
可是对方却回给她一个嘲讽的笑容。
“出差?抱歉,我们公司最近没有任何人出差过。你最好赶紧把蒋欣宜找回来,要是她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已经决定将她开除了。”
这下,冯佳茹一下子呆住了。
又没出差,电话又不通,家里又没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她心里忽然间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她和薛正国之间的关系不小心被蒋欣宜发现了?
然后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就做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不会吧,欣宜也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啊……
可是这件事,冯佳茹却越想越害怕,直到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向警方报了案。
“你是说,这个叫蒋欣宜的t省户籍二十五岁的女子失踪了?”
警员把视线从笔录上挪开,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冯佳茹。
“是的,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冯佳茹点点头。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好的朋友,从中学开始,我们认识有十年了。”
“哦,好朋友……那你有没有想到她会去了哪里呢?”
“不,我想不到,完全没有头绪。”
“那蒋欣宜的父母呢?你有没有问过他们?”
“欣宜的父母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她本来跟母亲一起生活,但是后来母亲也在三年前因病过世了,所以她现在是只身一人。”
“那除了你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比较亲近的人?比如,男朋友什么的?”
“哦,这个啊……是的,她有一个男朋友。”
冯佳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欣宜的男友叫薛正国。”
“薛正国?”
那名警员突然一愣,递过去一支笔,道:“这三个字怎么写,你写给我看。”
冯佳茹奇怪地看看他,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薛正国”三个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她皱着眉。
可是那名警员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橱柜前,在那一排排档案中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抽出来一个档夹,往冯佳茹面前一摊,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问:“你所说的薛正国,就是这个人吗?”
冯佳茹看了看,点头说:“是的,就是这个人,怎么了?”
谁知,那名警员竟哼笑了一声,压着隐隐的愠怒,道:“冯小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个人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
冯佳茹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大声道:“我昨天还刚刚见过他啊!”
“哈,你见过他?要么你见鬼了!”
那名警员没好气地撇了下嘴角,说:“三个月前,薛正国被一个入室盗窃的劫匪从背后刺中心脏,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身亡。”
说着,他看了眼冯佳茹,又补充道:“冯小姐,如果你还不信的话,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当时医院出具的死亡证明?”
冯佳茹突然间懵了,心底里冒出丝丝凉意。
什么,死了?薛正国已经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啊!如果他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的话,那这一个月以来,她究竟是在和谁交往着?那个自称是“薛正国”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和死去的“薛正国”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他、他是鬼?
开玩笑!世界上哪来的鬼!
况且她还和他上过床,那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大活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恍恍惚惚地从警察局出来,冯佳茹感觉到头脑一阵阵晕眩。
蒋欣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薛正国”已经死了……
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当天夜里,又是一番激烈的翻云覆雨之后,冯佳茹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薛正国披起件睡袍,走去了浴室。
“哗”地一声。
隔着玻璃门,浴室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声。
她裹着条薄毯,悄悄下了床,走到浴室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将浴室的玻璃移门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只见明亮的灯光下,薛正国正背对着她在淋浴。
哗啦啦的水珠顺着他刚强有力的背部线条一路滑下。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背脊。
看着他背脊上靠近心口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狰狞而丑陋的疤痕。
——三个月前,薛正国被一个入室盗窃的劫匪从背后刺中心脏……
早上那个警员的话语又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冯佳茹心神不定地看着那条伤疤,看着看着,薛正国突然回过头,对她笑道:“怎么了?要不要一起来洗澡?”
冯佳茹一怔,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了,你先洗吧。”
“呵,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今天去警察局报了案。”
“报案?是欣宜的事吗?”
“嗯。”
“警方怎么说?”
“他们说会派人去调查的,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我……”
“哦,是么……”
薛正国言不由衷地说着,继续站在那里冲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冯佳茹突然抬起头,道:“正国,你背后的那条伤疤是怎么回事?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薛正国一愣,反手摸了摸自己背脊上的那条疤,淡淡一笑,说:“哦,你是说这个啊……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有一次我去爬山,不小心在山坡上滑了一跤,然后当时地上正好有一根断裂的树杈,一下子刺进了背脊,就是这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唔,大概是三个月前吧。”
“我看那个位置好像是靠近心脏的地方啊,你没事吗?”
冯佳茹不安地咬着嘴唇,看着他。
这时,薛正国关掉了花洒,拿了条毛巾擦干身体,披上件外套,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哦,当时确实是流了好多血呢,不过医生说我运气够好,树杈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刺中心脏了,我也算是捡回了条命吧。”
说着,薛正国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可是冯佳茹仍然跟着他,继续追问道:“那么,那次你是跟谁一起去爬的山?哪座山?高不高?山上有点什么?你具体是在那座山的哪个地方滑倒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开机关枪似地抛出来后,薛正国不禁愣了一下。
他回过头,用一种微妙而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冯佳茹,停顿了下,随后温柔地笑了起来,柔声道:“佳茹,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问题呢?”
冯佳茹蓦然一怔,定格了两秒后,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说:“没,没什么。”
“好了,快去把衣服穿起来吧,当心着凉。”
薛正国微微一笑,低头在她的额际轻吻了一下,然后便走掉了。
当晚,冯佳茹并没有在薛家留宿,冥冥之中,她总是感觉心神有点恍惚。
那个警员的话,和薛正国的话,她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谁,而蒋欣宜的莫名失踪则令她寝食难安。
回到家中,已是午夜十二点多了,电话录音机上有一堆留言,全都是杨俊浩打来的。因为她把手机关了,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打她家里电话。
“佳茹,你在哪里?”
“佳茹,已经那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到家?”
“佳茹,你听到留言后尽快回个电话给我,我好担心你呀。”
“佳茹,都已经十二点了,你还没回来吗?”
“佳茹……”
“嘀”地一声。
冯佳茹还没有全部听完,便不耐烦地按掉了留言键。
她长叹了一口气,从冰箱里取出来一罐啤酒,一边大口喝着,一边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报晚间新闻。
今天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又有一个女孩子在回家途中遇害,仍然是被割掉了头颅上半部分,尸体惨不忍睹地被扔在了一个垃圾箱里。
镜头中,女孩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她的父亲则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杀了她女儿的歹徒,并将其千刀万剐。
这已经是第几个受害人了?七个还是八个?并且那些年轻女孩都没有被非礼过的迹象,只是被割掉了头,可凶手为什么要割掉她们的头?目的是什么呢?
真是奇怪的案件啊,最近还是当心一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