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承认
淅沥——！
窗外风雨飘摇，屋内步英雄心中渐沉，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他在后院发现地上的血迹，便先入为主认为那是步大郎夫妇的，反倒踏入了步千里的陷阱。
如今看来，步千里杀人后特意在屋内泼洒鸡血，用来掩盖人血的气味和痕迹。
不过这么一来，反而更让他确定，眼前神色平静、笑容和煦的少年，骨子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步千里心思深沉，将步大郎夫妇的凶杀痕迹都掩盖了。”步英雄心念电转，“不能在这件事多做纠结，否则会被引入歧途。”
瞬息之间，步英雄做出决定，转而问道：“步默死后被人毁容抛尸，身上银票却不翼而飞，对此你有何解释？”
“步默的死，难道也要推到我身上？”步千里反问道，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步英雄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捕头，转瞬间就避开了他设下的思维陷阱，转而询问步默一事的漏洞。
“步默一死，觉醒资格就落到你头上，你是最大的受益者。镇长告诉我，你花了五百两银票。”步英雄眼眸冰冷，“以步大郎夫妇的品性，不可能攒下这么多钱，你若不交代清楚，我有权将你缉拿归案。”
“陷阵军乃齐天强军，不归官府管辖，这一点步大叔不清楚？”步千里笑了，摘下陷阵军腰牌在桌上一拍。
步英雄面色一变，在看到步千里加入陷阵军后，他就知道这一套行不通，才转而用言语交锋试探。
岂料步千里年纪轻轻，行事说话却是滴水不漏，还反过来将他一军。
“步大叔，你应该很少去乱葬岗吧？”步千里忽然低下头来，自言自语道。
步英雄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乱葬岗的尸体，一部分是病死的，一部分是被暗杀后抛尸，一部分是被黑虎帮所杀。由于邪祟的传说，很少有人靠近乱葬岗，就算抛尸也只在外围。”
乱葬岗中疫气丛生，更是诞生出了魑魅、梦魇这样的邪恶蛮兽，一般人都不愿深入。
就连步英雄这样的超凡者，也曾因为深入乱葬岗而殒命，此中危险不足为外人道。
“但我不同，八年前我就深入过乱葬岗，从死人身上捡过各种宝物，以此变卖金钱。”步千里抬起头颅，神色平静道，“你觉得以我爹娘的本事，哪来那么多钱挥霍？”
步英雄愣住了，他向来看不起步大郎夫妇，也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两夫妇常年流连赌坊，每天都要输上几贯钱，单靠杀猪生意的确入不敷出。
镇上只有一家当铺，如果步千里所言属实，当铺中一定有他兑换的记录。
这么说来，步千里的银票是从乱葬岗所得？
“不对，小偷小摸也就罢了，五百两银票不可能有人会遗漏。”步英雄皱眉道，“步大郎三人都是被割喉至死，你常年杀猪，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除此之外，你还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步千里忽然冷笑出声，渐渐变成猖狂大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杀人动机。”
少年猛地站起身来，将甲胄和上衣尽数卸下，露出一具瘦骨嶙峋的身体，以及……遍布周身、狰狞纵横的淤痕和伤疤。
“你……”步英雄瞳孔紧缩，身躯陡然一震。
少年孱弱的身躯上，新伤、旧伤层出不穷，层层叠加密密麻麻。
有锐器划出的刀伤，有烙铁印出的烙伤，最多的是用棍棒等打出的淤青。
步英雄转身间便明白伤势从何而来，脸色复杂，眼眸低垂，涩声道：“这是你爹娘……”
如此重的伤势，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早已伤及五脏六腑。
难怪……难怪这孩子青丝转白发，这么重的伤势，自然是会折损寿元。
“这些年来，我爹娘将我视作蝼蚁畜生，此事随风街人尽皆知！”
“十年来，总计两千九百八十三次殴打，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犯人，怕也不过如此！”
“步英雄！步大捕头！你在此咄咄逼人，我倒是想请问……”
步千里神色平静，将衣服、甲胄一一穿戴在身，直勾勾看着步英雄的双眼。
“五年前我被吊在横梁上，重伤垂死之时，你在何处？”
“三年前大雪封镇、天寒地冻，我被赶出家门奄奄一息时，你在何处？”
“步默暗杀云逸，我将真相告知于你，你却不了了之。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步英雄身躯一震，豁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当年送信的人是你？”
三年前，步英雄曾收到过一封信，信上有步默杀害步云逸的真相。
但碍于步擎天的面子，故而县令李骞将此事按下不表。
彼时步英雄羽翼未丰，又有亲朋好友的顾忌，只能当了一回缩头乌龟。
没想到……眼前孱弱的少年，竟在暗中做了这许多事。
步千里的语气虽然凌厉，但神色平静，只是看向步英雄的眼里带着讥讽之色。
愤怒是无能者的武器，埋怨是怯懦者的伪装。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即便自己再令人同情，换来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安慰。
“步大叔，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理由。你办不到的事，我不会怪你。但我要办的事……”步千里神色平静，一字一句道，“谁阻我，我杀谁。”
步英雄的眼眸微微收缩，情不自禁避开步千里的目光。
从少年平静的语气中，他感受到一股尖锐如铁的杀意。
沉默片刻后，步英雄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步擎天是九星兵级，修的是兵伐诀，已领悟兵伐诀第二式。你……好自为之吧。”
九星兵级，兵伐诀第二式……也就是说，步擎天配合战技，最多能发挥出十八牛之力。
步千里心念电转，转瞬间得出了结论。
“谢了……步大叔。”步千里看着他步英雄萧瑟的背影，心中默默道了一句。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步英雄即便猜到是他杀人抛尸，也不可能将他缉拿归案。
可是，步擎天痛失爱子，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报复。
轰隆——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
步千里眼眸微垂，满头白发在风中飞舞，灵明石猴出现在他肩膀上，好奇地张望四周。
身后的影子中，魑魅感应到主人心中的磅礴杀意，一双猩红眸子亮起。
“九星兵级，倒是不错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