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照炉香
南如萱不可置信地抬了头,却见那人清冷的眉眼,与平日讲学时一般,只是今日身着的是绣有祥云纹样的深蓝色官袍,倒多了几分威严与尊贵。
“学生拜见沈太傅。”南如萱深吸了一口气又低下头道。
沈玉舟点了点头,又道:“来得刚好,把香续上吧。”
南如萱一愣,似乎没料到他这般说,果然这位不按常理出牌。
沈玉舟终于见到了南如萱脸上该有的窘态,语气轻快地道:“不会么?要不我教”
不料南如萱打断他道:“哪敢劳烦沈太傅。”只见她先将小香炉打开,拿起香筷松灰,后又拿起香押压了压,待押实后平灰,又拿起香扫轻轻扫去边缘落下的灰烬。
沈玉舟眼里亮了亮,很是意外,又带了些欣赏的意味嘴角微勾地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
南如萱对于香道不曾有过研究,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娘亲何仪颇好此道,看得多了,久而久之,即使不曾正儿八经地学,坐下来也知道该如何做了。
只见她又将一旁的香料盒打开,仔细地闻了闻,辨认了下,拿起香印,微微抬起小指,拿起香匙拨了拨香灰到香印上,然后用纤纤素手拿起香印对准打在了铺好的香炉里,轻敲篆印,发出脆响,南如萱深吸一口气起篆,竟是端端正正打下了一枚莲花香篆,花心绽放,倒有了几分禅意。
袅袅炉香氤氲着,南如萱还是不敢抬头看这位沈太傅,今日这般冒昧,实在尴尬。
“你可是要回府?”沈玉舟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袖问道。
“是学生一时贪玩忘了时辰,着急回府,不料却上错了马车,冒犯了沈太傅”南如萱回道,“学生已经知错。”
“我也刚好要回去了,无妨,送你一段。”沈玉舟语气淡淡道,他对外的马夫道:“去南丞府。”
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也不等南如萱回应。
南如萱本想拒绝赶紧溜下去才行,谁知这位沈玉舟还真是热心她只好认命般坐在了旁边,沈玉舟正好闭着眼,她百无聊赖只好盯起了这张脸。
今日的他一身朝服出现在了容府?是为了什么来的?好像也不曾听说沈太傅与容府有过何私交朝堂上可有边关前线的消息呢?也许沈太傅能知晓一二?
沈玉舟慢慢开口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南如萱吓了一跳,却不见他睁眼,这张脸除了俊美之外还是一副冷漠而又威压的表情。
“学生只是想好奇今日为何这般凑巧在容府门口遇到了太傅?”南如萱试探道。
沈玉舟也不闭目养神了,转过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探索出何动机发出才问。只见少女脸上微红,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可这般紧张只能说明不过心思单纯罢了。
她能有何动机?
沈玉舟又合上了眼,朝堂最近不太平,波云诡谲,他也早已习惯了这般揣测人心。
“不过是朝堂上的事情罢了,过来容府自然是为了政事。”
“这样啊太傅学生还想问”
“问吧。”沈玉舟语气不那么冰冷,听起来有几分亲和。
“边关的战事现在如何了”南如萱便大胆地问了起来。
“”沈玉舟又抬了眼看着南如萱。
她眼里满是期待,闪着光芒。
沈玉舟一时间不知如何看透她,问道:“你会关心边关的战事?”
“学生的一个朋友去了边关”南如萱支支吾吾起来,因为她也不想说出顾江冉的名字出来引起沈太傅注意。
“也不知道死了没呜呜呜”南如萱拿起手帕捂住脸差点哭出来道。
沈玉舟似乎被吓到,只好如实回道:“边关大捷,顾家将收复了不少失地,你的那位朋友想必也该安好。”他安慰道,伸出手想拍一拍南如萱的肩膀,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沈玉舟有时候觉得可以把她看做孩子般悉心教导,可有时候却又发觉眼前的少女正散发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美丽来,而这又让他时时提醒自己该自持好“太傅”一职。
否则,万劫不复。
南如萱抬起头开心道:“真的吗?”眼里半点水雾都没,刚刚的哭声倒像是沈太傅的幻听了。
沈玉舟盯着她那双眼,脸上又冷了冷,略点了点头,闭目养神了。
南如萱并不知道沈玉舟察觉到了自己的小伎俩,还沉浸在得知这一消息的高兴中。
马车很快就到了南府门口,南如萱起身道了谢正要下车。
沈玉舟抬了眸道:“下次,不必在我面前使假哭的伎俩,你想要听的,我都会给。”
南如萱愣了愣,脸上通红羞愧难当了起来,只好点点头,落荒而逃般下了马车。
此时半轮明月当空,万家灯火亮起。
南府门口只有叶姐姐在等着自己,想来爹爹和娘亲被什么事绊住了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叶儿着急地迎了上去。
“爹爹和娘亲呢?”南如萱问道,府里的气氛低沉沉的,夕阳早已西下,晦暗不明来袭。
“老爷和夫人在房里,似乎在争吵”叶儿道。
“我去看看。”南如萱道:“叶姐姐,也该让下人们掌灯了。”
“是。”叶儿忙去唤来几个人掌了灯,府里灯火通明了起来,本来这等小事也不该上心,可近日刘管家因为有事回了老家府里的下人也偷懒了起来。
南如萱刚想敲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了爹爹的叹气声。
“圣上已经决意要将顾家的那小儿召回来,前线的战事还未基本稳定,此举实在”南伯山又叹气道。
“可是之前你不也担心顾家功高盖主,跋扈不仁,圣上此举也是防范未然”何仪疑惑地说道。
“可当下正是两边战事胶着的时候,而且这顾家小儿上了战场立不少功,圣上虽说打着赏赐的名头,可一召回来,对那些将领明升暗降,从边关原本位置上调走,还把自己的嫡系将领派了过去,这番下来寒的都是将士的心啊!”南伯山摇了摇头叹道。
“今日的早朝,那沈玉舟”南如萱一听见沈太傅的名字愈加好奇了起来,不自觉地身体前倾,不料脚下失了重,头往前一靠,何仪开了门,撞在了怀里。
南如萱见是母亲,也就顺势撒娇道:“娘亲!女儿回来了!”
何仪见是南如萱有些讶异,她也猜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学会偷听墙角,不由得皱了眉。
“娘亲,爹爹,女儿是过来叫你们吃饭的,以为你们在腻歪呢,结果一听却在讨论些无聊的政事!害我肚子都饿了。”南如萱摆出日常的一副娇气大小姐模样出来,这样子的南如萱是何仪无可奈何,而南伯山也宠的。
南伯山一见到南如萱,心里的烦扰就烟消云散,什么也比不上与家里人一起吃顿晚饭来得重要,更何况自己的女儿乖巧又可爱。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与容儿都玩了些什么?”何仪拉起南如萱的手又细细问道。
南如萱回过头向南伯山挤眉弄眼求救般,南伯山见了笑着摇了摇头。底下的人早已各处点灯,他们踏出房门时,府里灯明火彩,倒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