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宫门幽闭，天空阴沉，光线昏暗。

    寂若死灰的长明殿内，惟鎏金卷耳瑞兽香炉静静地泛着游丝，袅袅如缕不绝。顾江冉长身跪坐于案前，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执了香箸，轻轻拨弄着炉内，丝缕般地烟气悠悠上扬，繁复金黄丝线所织的龙纹在幽暗中隐约游动着星星光辉。

    朱红的宫墙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宫门内是甲胄森森，前朝王爷谢慕按剑在侧，为首之人却是一位女子，名唤南如萱。

    她娥眉微挑，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透露着肃杀之气，身姿纤纤，却着军中男子的银甲，仿佛战场上无坚不摧的女修罗。

    半分不似从前那般，那位能低眉敛目，手绣女红，执笔写诗的南丞之女早已经死了，死在了顾江冉率军围城刺杀了先帝的那天，她的父亲作为前朝宰相，誓死守护君王而身陨在他剑下

    那一日，她原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要嫁与他，竟不知他嘴角常挂着的温和笑意，在那一日都化若冰锥般刺痛了她的心。

    她曾问过，为什么。

    他不言，只是笑道：“嫁给朕，当皇后不好么？”

    南如萱未曾要当一国之后，她只想要的是像阿爹阿娘那般恩爱的日子，可既然老天爷不让，那么她便不要这奢想。

    他顾江冉想当皇上，南如萱偏不顺了他的意，于是她蛰伏谋划多年，终于杀回了这宫墙内。

    “你来了，阿萱。”顾江冉搁下了香箸，盖上香炉，取过了案上那四四方方的大锦盒，里面是传国玉玺，和一道盖了印的圣旨。

    他站起身，只见那容颜间英气生威，寒星似的双眸，亦如多年前与她许下婚约一般。

    南如萱上前将剑架在他脖颈上，顾江冉停住了脚步，细细地看着她，眼里竟是温和的笑。

    寒光闪烁的刃，倒映着她的脸，眼底蓄满的是不尽的恨。

    多年来的夙愿就在眼前，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叛国反贼！杀父仇人！南如萱一寸一寸地逼近，顾江冉的脖颈渗出了血。

    “没想到，你会想让我死得这么容易，阿萱，你瘦了许多。”顾江冉似乎不觉疼痛，思念至极的故人在前，他还是想关心她。

    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怕是无法再问出口了吧？

    顾江冉叹。

    南如萱冷笑了一声，收起剑道：“你倒提醒我了，怎可让你死得这般容易呢？”

    “圣旨我已经拟好，传位给你，可还满意？阿萱，其实我一直在等你。”顾江冉打开锦盒，递在南如萱前。

    他的眼里似乎有着些许期待，话语间的语调一如当年给她送个礼物般。

    可这次南如萱并没有像当年般满怀欣喜地收下，而是抬手一拂，锦盒滚落在地，连国玺也几乎震碎。

    香炉里袅袅烟气熏开来，大殿内一时间无人敢发出任何声响，一旁的谢慕依旧按剑在侧，眼里望着震怒的南如萱，心里皱成了一团。

    “顾江冉，你不配。”南如萱一字一句重重道，微红的双眼是蓄满的恨意，如果不是他，她不必双手染满鲜血，满怀城府，运筹帷幄，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够了！

    “我自是不配。”顾江冉苦笑道，他口里竟溢出一抹殷红，紧捂着腹部，半跪在地，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你服了毒？”南如萱惨笑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江冉，手里的剑未退半分。

    “阿萱，我欠你的，也许这辈子都还不了但我真的心悦于你未曾想要伤过你半分”他绝望而又悔恨般地泪自眼内涌出，双手紧紧抓着南如萱架在脖颈上寒冰如霜的剑，锐利的刃划开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流。

    他多么希望此刻能握住的是那如柔夷般的双手，至少是有温度的，至少是他记忆里的阿萱，笑颜如花的阿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