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既见君子
又过去几日,贾府竟是迎来了一个好日子,原来是东府贾敬的寿辰,他常年在庙里住着,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只当是餐风饮露的,竟连生日也是不回贾府过的。
故而贾珍跳了四四十六盘吃食让贾蓉给遥遥送了去,以寄托思念。
如此两边也都满意,竟是各办各的。
老爷在庙里过些,他们则是府中设宴。
于是这奇葩的生日宴,便在宁荣二府之间,也欢欢喜喜的办了起来。
于是宝玉并着黛玉和宝钗一起,也赶去了宁府来吃宴,看戏。落座后,王夫人也过问了些秦可卿的病情,她倒是多日未见了,黛玉算着日子,只怕她时日无多也。然而,花开花落,却终究不由人。
王熙凤与她倒是极好的,这也是她先些日子关切香菱的缘由。
因此,她倒是默默退下去看了那秦可卿一遭,可回来时虽看起来好似无恙,实则也是被悲痛的气氛环绕着。
又几日,听闻东府传来消息,这秦可卿终究是不行了。
一众人趁着夜色就奔到东府这边来,一屋子闹哄哄哭戚戚的一片,黛玉因着瑾二爷的身份,也同去忙活。
只见那贾珍在号丧:“我这儿媳比儿子还要强百倍,如何就走了。”
众人劝也无用,都言说还是快处理后事的好。
也不知这里究竟有怎样的门道,却是将这丧事要大办特办一样,贾家竟是赶着给贾蓉捐了个官,对外说的到是丧礼也能风光些个。
黛玉心说:“这倒是不太寻常。”
听说那捐官还花了不少银钱,是走了内相戴权的门路,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做了个五品龙禁尉。
那戴权也是个机敏的,并不说你与我多少,现下有个美缺,只俩名额,昨儿个襄阳侯拿了一千五百两,我也只好应下。如今还剩一个,永兴节都使也有意,我却还没功夫去理会。既是贵公子要捐,便赶紧写好了信息也罢了。
看人家这话递的,又落了好,还又合理合情的让你记着。
贾蓉的官位定下来,贾珍这厢也欢喜了,终究是觉得有面子了。
既是五品官位了,自然秦可卿的葬礼就跟着升了级,灵位赫然写着:天朝诰授贾门秦氏封人之灵位。供奉各种也换了物品的规制。又定下来是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另请了一百零八个僧人,念咒超度亡魂,还请了九十九位道士,在天香楼上设坛,作法打醮。
而恰逢贾珍夫人又过了病,便交由凤姐来主办丧事,另打理东府事务。
王夫人推脱了几下,终究是推脱不过。
终于到了出殡的这一天。
这一天的夜里,全家都未休息,除了尤氏在房内休息,其他皆守在灵前,之后更是开国功勋八公中,另外六公的子弟们,跟着同去送殡,此外安南、西宁郡王家的王孙,还有忠靖侯、定远候等一应的侯爵公卿,皆派来了家中的子弟们。
如此体面的丧事也是让黛玉震惊不已,这般队伍竟是连绵不绝的排出数里远。
黛玉也并着宝玉一同出行,终究是贾府的子弟们,尽数也都跟了出来。
队伍行至主街,黛玉发现两侧还搭着许多路障祭朋,遥遥相望,以示对宁国公府的尊崇。
因此队伍便只慢慢的行进着,黛玉心说这要走到什么时候?
忽然,待他们走到一处时,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贾珍、贾赦竟是赶忙从轿子里出来,宝玉也被喊了过去,黛玉自然也跟着去。
黛玉心说这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着,却只见贾珍、贾赦正在与一个年轻男子互相寒暄着。
她被宝玉拉着一同向前,待走近时,看到那男子的面容,却是心下一惊。
只见那男子面如凝脂,眸光带笑,一双眼睛却好似通透的繁星,神情却又极为谦逊,一身纯白的衣衫,只镶嵌着金色丝线勾勒成华贵的五爪龙纹图案。
想她黛玉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来了古代这么久,她亲爹可是前科探花,那颜值自不必提,纵是娇骄二气的宝玉,乃至秦可卿那个娇嫩弟弟也是见过的,可如此面如冠玉,气若谪仙之姿,今儿见到的,却是独一份儿!
连黛玉都不由得惊讶,这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正想着,那男子竟是朝这边看了过来,不知怎的黛玉一瞬竟是有些没来由的心虚,竟是不敢直视那眼神。
可谁知那人却语气温婉的说道:“就是他衔了宝玉出生吗?”
贾赦好似全无了平日里高冷沉稳,竟是非常殷勤的回答:“回王爷的话,正是犬子。”说完赶紧示意宝玉上前来。
黛玉这才明白,原来他看的竟是宝玉,再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的目光却刚及自己这里,他看到黛玉似有一丝惊讶,转而却是老练的一个温柔笑意,似并不在意,便又转头同宝玉攀谈起来。
黛玉心里暗道:王爷?看他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衣着华贵,奴仆成群,如今又对宁国公府示好,此情,此景,此风采,莫不是那……
这边贾赦已命宝玉脱去孝服,言道:“还不快拜见北静郡王!”
黛玉听闻,暗道:果真是他。
只见那北静王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竟是好生的温润端方,朱唇微启缓缓说道:“无需多礼。”
宝玉也回道:“早听闻王爷才貌双全,温润洒脱,一直都有结交之意,却不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的宝玉早已欢欣不已,他向来喜欢一些美好的人和物,往日里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如今看到这样如玉如质的男子,竟也是激动不已,连忙上来又是行礼,又是攀谈的。
黛玉心里暗暗吐槽这北静王也是个好奇宝宝,竟也对那含玉出生一事也分外好奇。
只见北静王盘谈了稍许,又转头看向贾政:“令郎一表人才,可见不日便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前景不可限。不过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璞玉虽美,却要多加磨砺,我年轻时便轻狂了些许岁月,我看他材质卓绝,不若以后可常入我府上,共同修文习武也相宜。”
宝玉是什么人,只要劝他读书的,一概不听,一概厌烦,可如今,这话从北静王口中说出来,还说的如此温而动听,一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竟是愣在原地了。
贾政却是满意非常,这平时想结交还不得法呢,没想到堂堂北静王,别看他虽看起来温润谦和,可整个大业谁不知晓,这可是个文能入朝拜相,武曾飞度关山的狠角色。
现下,他竟是看得上他家这倒霉孩子,那真是恨不得明天就打包送过去!自然是满口应下。
黛玉听闻却生了几分好奇,她心里清楚的很,别看这北静王如今看起来似是温润谦和,可书里对他的了了记载,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既是贾家的朋友,如何又不曾后来相助,还有中阴谋论更说,这北静王实则城府极深,贾家的消亡,实则是他暗操控。
说法归说法,黛玉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看着所有人乃至几个郡王都对他礼让有加,不敢冒犯,可见,他也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罢。
队伍接着往城外走着,贾政、贾珍推让再三,北静王却执意要站着目送他们,于是大队伍这才接着出发浩浩荡荡的朝城外走去。
黛玉跟着队伍缓缓出了城门,便发觉周围的景色渐渐的变了。贾珍也下令各位小姐少爷的都坐上马车轿子,争取天黑前赶到城外的庙里。
然而,远处的王府门口,北静王却仍站在原地,身边的长随闲英看着自家王爷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王爷他们都走远了,您是在看什么?”
北静王笑了笑,却并不答话,随后转身向府中走去,嘴里却忽然喃喃道:“一个有趣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