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眼泪
稳稳落地，冯霁昭还有些恍惚，想要再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陈池，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却不再有那股薄荷香。
他去哪里了？
冯霁昭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只能攥紧了旁边女生的手。
女生扶着她又走了好一阵子，但冯霁昭总觉得像在兜圈。
一样的草坪、一样的瓷砖地板、一样的水泥地，只是周围不再有那个疑似陈池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
抒情的歌曲还在播放，老师的引导也还在继续，但冯霁昭只觉得心里乱乱的，听不进去。
“走过草坪，越过落差，我们来到了本次旅途的最后一站——小桥流水。跨过这座桥，就完成了旅程里的所有挑战，请拾级而上，走向对岸吧！”
冯霁昭依旧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女生拍了拍她的左小腿，经过了这么久的动作暗示和配合，冯霁昭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她抬脚。
没抬多少就落到了实地，原来是楼梯。
冯霁昭又摸索着往上迈了几级，最后被女生拦住站定。
又到什么危险的地方了吗？
女生往前推了推冯霁昭的小腿，这是往前走的意思。
难道楼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都是平地了吗？
几乎是冯霁昭迈出第一步的第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平地
有些凹凸不平，甚至还会移动
是人。
是她同学的脊背。
想通这个的一瞬间，“陈池去哪了”的答案也显而易见。
也许就在她脚下踏着的某一块区域里。
她不敢走太快，怕太急踩伤了哪个同学，也不敢走太慢，怕自己站久了太重累到下面的同学，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
魂不守舍地走完了这段，走下台阶，冯霁昭如释重负，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刚才在桥上她完全是强撑，紧绷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大家，如今放松下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完全止不住。
她听见旁边其他女生的啜泣声。
所有人走完后，老师还要继续她的抒情环节，背景音乐此时播放到了《昨日青空》，冯霁昭怀疑这些都是老师提前安排好的
“你现在在哪里，隔我多远距离？”
“每当我想起你，世界突然安静，你也一样吗？”
也太好哭了。
陈池又在哪里？她真的很想立刻去见他。
“我看到有很多同学哭了哈，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没错，我们刚刚走过的小桥流水并不是真的桥，而是由我们的同学一个抱着一个的腰搭成的‘人桥’。我知道你们感动是因为没想过‘哑巴’同学可以为你们做到这个地步，愿意无私奉献自己的脊背给你们踩踏，让你们度过人生之桥。”
“但我也请你们回忆一下，在你们过往十多年的人生当中，还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无私奉献，不求回报？那些曾经被你们忽略掉的付出，如今浮出水面了吗？”
冯霁昭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师朋友们，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整个人簌簌发抖。
远处的陈池看着她莫名有些心疼。
哭太狠了，他想。
“各位‘哑巴’同学们，在刚刚的游戏过程中，你是否有一瞬间为自己的匿名付出感到不值？是否有一瞬间有告诉‘盲人’自己是谁的冲动？如果你有，又是什么让你忍耐了下来？”
“在生活中为你们付出的那些人里，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十几年如一日，默默地为你做了许多事，却从不让你知晓？”
老师的话语触动了许多同学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沉默了一段时间，让大家平复情绪，只剩音乐流淌。
“现在请‘盲人’同学猜猜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猜对后可以摘下眼罩。”
冯霁昭虽然已经没在哭了，但终究是带着哭腔问道，“怡然，是你吗？”
旁边的女生捏了捏她的掌心表示肯定。
冯霁昭摘下眼罩，抬眼看见的就是同样泪眼婆娑的怡然，两人边流泪又边笑着为对方擦去眼泪。
平复情绪后，两人手牵着手等着其他组结束。
冯霁昭一直看着远处的陈池，几乎忍不住又要哭，陈池也回望着她，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
“我看已经有不少同学摘下了眼罩，现在请你们到远方去，去找出那个一开始陪伴着你们而中途又离开去为你们搭建‘人桥’的同学。”
冯霁昭侧身看了看郑怡然。
怡然松开了她的手，还拍了拍，示意她去吧。
她刚开始缓慢走了几步，到后来越走越快，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到陈池面前，问他，“是你吗？”
陈池谨记自己是个‘哑巴’的身份，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可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一瞬间，一滴清泪从冯霁昭眼角滑过，转眼泪流满面。
还好她没猜错。
对面的男生明显慌了神。
冯霁昭低头去抹眼泪，不想让陈池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
陈池伸出袖子去给冯霁昭抹眼泪，他也终于抛弃了规则的限制，开口说道，“你别哭啊，不疼的，我一点事也没有。”
冯霁昭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听他说没事她反而更心疼了？
“没事的，你找到我了。”
她找到陈池了？
也是普通的一句话，不知道哪个字眼起了安慰效果，冯霁昭竟渐渐止住了哭泣，抬眼看向陈池，好像在跟他确定。
陈池擦掉她脸上最后一滴泪，又重复了一次，“你找到我了。”
勉强止住了眼泪，冯霁昭整个人还是蔫蔫的。
《昨日青空》还在放，她一时半会儿没法从感动忧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好想沿着回忆狂奔向你”她刚刚算奔向陈池了吗？
她的眼皮耷拉着，肿得和核桃差不多，眼眶、鼻头、脸颊，全都红红的，时不时吸一吸鼻涕，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陈池没办法，陈池想叹气。
还是郑怡然过来细细地擦去了冯霁昭脸上的所有泪痕，陪她一起等着老师的结束语。
“希望大家都可以记住今天的眼泪，明白身边人的重要性，珍惜每一位对你好、为你付出的人，懂得感恩，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