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辩方的底牌
第二十章辩方的底牌
传讯结束后,沈烈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瑞克利斯曼的辩护律师约克沃尔斯特。后者大概三十五六岁,穿着定制的得体的西装,打招呼的时候沈烈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挑衅:“又见面了检察官。多诺万法官让你回去重读三遍美国宪|法和法律,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
沈烈面无表情:“不必了,美国的宪|法和法律我硕士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能背下来了——沃尔斯特先生应该不太了解,哈佛法学院的要求一向非常严格。”
约克沃尔斯特的脸色有些发绿了。
在律政界,学历是最大的傍身之物。事实上,在上流社会阶层,他们追求的都是最高等级的教育和学历。律师、检察官、法官等职业,更是以自己的高学历为荣。美国常青藤【注1】的大学在这里非常吃香。而沈烈哈佛法学院的学历不说傲视群雄,却也足以让他得到绝大多数的认可。
沈烈这完全踩到了沃尔斯特的痛脚,尤其当沃尔斯特只是一个世界排名100开外,甚至法律专业排名也不甚靠前的大学毕业的时候,哪怕他打赢了再多的案子,名声再如何的响亮,当传统的业内进行点评的时候,他依然不会是一个被主动提及的人。
约克沃尔斯特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沈检察官真是年轻有为,牙尖嘴利。不过干我们这行,你得多干几年才能明白,经验才是最好的积累。”
沈烈不耐烦听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约克沃尔斯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交到了沈烈的手上,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请求以心理疾病进行无罪辩护的动议。”
沈烈:“……”
他难以置信:“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别告诉我你已经交给法官了,哪个法官会允许你这么干?”
沃尔斯特挑了挑眉:“五分钟前它已经躺在多诺万法官的桌子上了。明天多诺万法官办公室见,检察官。”
说着,电梯到了,里面满满的全是人,沃尔斯特抢先一步踏进了电梯里,沈烈刚要进,电梯就响起了超载的声音,他只得退了出来,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看见的是沃尔斯特胜利的嘴脸。
这什么傻|逼。
沈烈在心里骂了一句。
……
“心理疾病?!”
凯西嘴都震惊的成了一个o型:“疯了吗?”
沈烈:“我刚才听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
格洛瑞娅暴怒的捶打桌子:“他就是个变|态|!他有哪门子该死的心理疾病?!”
杰瑞看着被格洛瑞娅捶打的桌子,后者已经被打的摇摇欲坠。
迪诺也皱眉:“这什么律师,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这个招数倒是很常见,”沈烈揉眉心,“在被告站劣势的情况下,十个辩护律师有八个都会想到这招——把自己的客户送进精神病院总比送进监狱来的好。但我没想到约克沃尔斯特也会这么干。”
凯西举手,不懂就问:“为什么你没想到他会这么干啊,按你说的这不是很大的概率吗?”
沈烈解释道:“虽然说这是一个高概率事件,但前提是你的当事人也得是那么回事啊,最不济也得真的有行为或者有倾向表现出来让人可以理解。就瑞克利斯曼那样?沃尔斯特给我的文件里写的他的心理疾病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我在法庭上吵都不知道怎么跟沃尔斯特吵——除非……”
沈烈说着说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除非瑞克利斯曼真的有过什么经历,是可以让他的律师在这上面做文章的,而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杰瑞提议:“我们组有配备心理医生,安娜,按照程序可以让她去评估一下利斯曼的精神状况。”
“事实上,”沈烈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没有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认为让心理医生去给他做评估是个好主意。因为一旦这么做了,不管心理评估的结果如何,是不是我们想要的,我都必须在法庭上陈述给陪审团。”
沈烈没有把话完全挑明,但警官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包括刚来的凯西。
这个逻辑很好理解。
法庭要求警方配备的心理医生做了评估的话,那么评估的结果必须要呈现给陪审团。如果评估的结果是否定的,那自然好,沈烈手里检举的武器又多了一个。但如果是肯定的呢?一旦评估的结果证明利斯曼真的有心理疾病呢?所有人都可以预想到,利斯曼很大可能被判无罪,或者只是送到医院去。
——残忍的杀害了二十四个女孩,买卖了不知道多少人口,贩|毒|,走私……这样的人,只是冠了一个心理疾病的名,就能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
做梦!
没有人会在看过现场的尸体,看过那个模糊却残忍的录像之后,还选择去走这所谓的“程序”。
沈烈总结:“我可以不让心理医生去给他做评估,但我不能不知道他的底牌。约克沃尔斯特肯定掌握了他的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信息,等着在法官和陪审团面前给我当头一棒。明天早上我和沃尔斯特会在多诺万法官办公室就他这个动议进行抗辩,希望在那之前你们能帮我找到他们隐藏的底牌。”
迪诺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会把他过去的所有事情都挖出来的。”
……
沈烈在出门去法院的时候,被格洛瑞娅在门外拦了下来。
他是有些惊讶的,他来这个组也有三个多月了,和格洛瑞娅除了工作还真没什么交流:“怎么了?”
格洛瑞娅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一点不合适——我没有想要插手你们地检办公室的意思——但我建议,如果你要玩一手跨过心理评估这一程序的花招,最好和你的上司,应该是马特吧,打个招呼。你毕竟是新来的,太张扬了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沈烈更惊讶了,他没想到格洛瑞娅居然能想到这层,虽然她的语气不是很客气,但他能听出来这种语气背后的关照。
沈烈微微笑了笑:“你以为,这种检察官才懂的小花招,是谁告诉我的?”
格洛瑞娅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是我多管闲事。”
沈烈转身走了,走出几步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还是谢谢了。”
……
纽约市曼哈顿警局凶杀重案组办公室
“瑞克利斯曼究竟为什么能和反社会人格障碍联系到一起?”
杰瑞百思不得其解:“我是说,我知道他是个恶心的杀人魔,但反社会人格障碍?这玩意儿形成的条件是什么?先天的?后天的?身体基因还是生长环境?”
格洛瑞娅拿起电话:“这就需要我们亲爱的心理医生安娜了。”
十分钟后,安娜到了——毕竟办公室就在楼上。
安娜是一个看上去就很知性的白人女人,她耐心的解答了警官们的疑问,也没有问原因:“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成因主要有两类,第一类是早年丧父丧母或双亲离异、养子、先天体质异常、恶劣的社会环境、家庭环境和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的影响,第二类是中枢神经系统发育不成熟【注3】。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前者,先天形成的概率很低。”
“也就是说,”迪诺总结,“如果我们要调查一个可能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人,我们需要从他的童年开始?”
安娜点头:“差不多吧。”
凯西烦躁的一把把自己的细碎的金发掀到脑后,露出额头:“庞大的工程。”
安娜温柔的笑笑:“慢慢来,可以先从家庭入手,很大一部分患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患者都是因为家庭原因。”
格洛瑞娅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在她乱成一团的桌子上翻找,找到了瑞克利斯曼的档案,翻了翻:“我记得,之前在调查他的时候,我调查过一点他的家庭背景,但是并不是很全面,这上面只写了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意外车祸去世,过了一个月,母亲自杀了。在他父母还活着的时候,母亲经常进出急诊室,医生在病历上写的是家庭暴力,但他母亲从未报过案。”
杰瑞感叹:“听起来就像一个完美的变态杀人狂的不幸福童年的模板。”
“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凯西站了起来,“迪诺,我们去找找利斯曼小时候的邻居问问看?”
迪诺当然同意,跟他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