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春禾/抓到你了
3月,禾木。
新疆的雪期长,3月份雪场也在营业。
不过经过半年多的部分整改,雪场的设施基本升级,只差最后一阶段的施工了。
斯时凛今日下午在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开会,商量后续事宜。
他身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外套被他拉上,一张脸冷了不少。他作为雪场的投资人,就相当于雪场的金主,一旁的陈经理小心伺候着。
陈经理暗自打量着今天的斯时凛,将近半年了,斯时凛都是这副表情。
要是他从一开始来投资的时候,斯时凛就是这么个不近人情的冷样子,那么这么久的磨合他们也早就习惯了。
奈何一开始他看起来还是平和谦逊的形象,俘获了雪场不少女员工的心,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青睐有加,刚开始时开会也不会冷着脸。
偏偏近半年来,这位金主是遭受了什么打击,活活像是一个工作狂,一年的工程硬是保质保量地给压缩成了半年,当然,工人的工资也高。
“好,最后一阶段就按这个方案实施吧。”
斯时凛翻看完了手中的方案计划书,终于点了头。
陈经理舒了一口气,这本方案已经改了三遍,被否定了各种可能存在的隐患问题,今天可终于通过了。
散会后,设计师和陈经理已经离开了,斯时凛拿起桌上叩着的手机,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起身离开了这里。
禾木村旧村,斯时凛下车步行。
黑色的皮靴踩过山间的土,去了一个明显的高地,从这里可以俯瞰禾木的风景。
山上与山下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山上白雪未化,山下青葱绿意,仿佛云雾般围绕了整个山村。
山下牛羊已经出笼,在草间漫步,参天的树木长出新枝,清澈的溪流在乱石间奔走,像来去自由的风,或有翻涌。
斯时凛俯瞰着,这山峰是游鹏程的骨灰挥洒之地,而今天,是他的忌日。
他在这里站了几十分钟,抽了根烟,烟雾吞吐间遮盖了他的表情,更加飘渺。
良久,他狠狠掐灭了烟尾,为了避免起火,将烟屁股带走了。
下了山峰,驱车离开。
斯时凛开车回了民宿,薛浩歌回来了,新的民宿即将开业,薛浩歌让他过几天去参加剪彩。
丽扎现在越来越能独挡一面了,正好被薛浩歌安排留驻这里,他则去管理新店,如此,丽扎也算是升职了。
唯独斯时凛,薛浩歌想邀请他去体验一下新装修好的民宿,被他给拒绝了。
民宿周围的雪化了,青青的嫩绿长出来,还不太好看,要再过段时间才能长好。
斯时凛推门而入,风铃声照旧响起,不过挂的时间有点久了,声音已经没有那么清脆,但还依旧这么有特色。
这半年来斯时凛把自己投入到工作里,同时也拒绝了来自国外的offer,那边要求他能立即上岗,可雪场这边他更不愿意放弃,这算是他的一种执着。
再说,斯时凛已经不想天天吃国外那不怎么正宗的中国菜了。
斯时凛不缺钱,他有自己的产业,虽然国外的职位可能更好,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一定会答应。
可是他突然就对那个职位没意思了,他有更想做的事情。
不仅仅想做一个投资人,他还想做些更有意义的。
斯时凛如往常上楼,遇到了丽扎正带着新房客在二楼。
丽扎看见了斯时凛,打招呼。“时凛哥,回来啦?”
斯时凛上楼的动作一停,扭头看,“嗯。”
丽扎带着一名年轻女性,站在二楼某个房门前,正是尤音住过的屋子。
斯时凛眼神轻轻略过,上了楼。
回到房间,斯时凛单手脱下了冲锋衣,紧接着,是里面的保暖衣,被他随手扔进了沙发里。
径直进了浴室,成块状的腹肌上水流窜过,从仰起的脖颈细密的流过,经过胸膛,再向下流淌。
洗完澡,他粗略地擦了擦头,走出来。
经过门口时,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伞,是当初悼念的那天下午,放在前台的那把,而它的主人早就忘了。
斯时凛走到沙发里随意坐下,随手挑了件上衣套上,打开电脑开远程会议。
斯时凛有产业,是和几个留学同学一起做的,地点在上城。不过他从来没回去过,只做幕后工作,应酬人脉这些,交给那几个早早回国的合伙人去做。
而且,他只占股份,不参与经营。
远程会议,人上线了,斯时凛等了一会。
视频中出现了两张脸,背景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两个人坐在长方形的会议桌子两端。
斯时凛的脸也出现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无死角的帅脸一下子显示在上面,给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暴击。
“几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开口说话的是庄裕,非上城本地人,回国后三个人合伙创业,为人活泛,最适合交际。
斯时凛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句话不感冒。
“找我开会什么事?”
斯时凛平时不管事,坐等分红,倒是庄裕和严子瑜,两个人管公司。
两人合计着斯时凛在外面也太清闲了,他俩天天累死累活给他干活,也不见斯时凛的人影,想把他给叫回来帮忙。
“你看咱公司成立以来,你一次也没回来过,听matt说你拒绝了回英国,那你是不是该回公司干活了?”
斯时凛瞥着电脑屏幕里的两个人,看他俩卖惨。
“你不回来主持大局的话,咱公司的市场份额就要被隔壁那个小妖精给抢走了。”
庄裕负责卖惨,严子瑜负责点头,以提高可信度。
两个人演双簧的套路要被斯时凛摸透了,他静静地看着,不为所动。
最后,斯时凛才终于开口,“行,我知道了。”
“那你同意回来了?”
“不回。”
斯时凛拒绝,两人费半天劲也没打动他。
他强硬的态度直接让两人哑火。
“行吧 ,你要是反悔了和我们说一声,随时欢迎你回来。”严子瑜说。
庄裕还想着说什么,被严子瑜给堵住了嘴。
斯时凛不愿意回来他们之前有目共识,这几年他们也没说过什么,如今想要他回来了,也不用催这么急,还得等他自己想清楚。
那边视频挂的快,斯时凛都还没反应过来。
最近他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之前斯时凛埋头在雪场,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工作,甚至调查了当前市面上的所有雪具装备,处于没事找事做的状态。
斯时凛虽然不参与公司决策不代表他不关心公司的经营,一个雪具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生存不好过,就国内的各个厂商而言每家都挤破了头想抢占市场份额。
雪具的品牌效应是一回事,消费者买不买单又是另一回事,斯时凛有一些想法,打算回头做个计划书给他们。
至于回去,他就没打算过。
时间转眼过了3月,尤音最近迷上了创意书法,自己按照网上教程,不写稿时就偶尔写写画画,如果不想起某个人,日子过的还算惬意。
四月的上城开满了花,城市市容市貌作为一大亮点,街道的绿化上嫁接了花。
而斯时凛则现身在了首都城市看望他小姨一家。
当初他被姑姑送出了国,小姨那时在英国常驻,没少给他提供帮助,后来他们一家回国,就定居首都了。
虽然他没从父母身上得到过多少爱,但他还是拥有亲情。
斯康胜和张弥算是一对怨偶吗?不算。
但偏偏这两人维持着那点微薄的情感相互折磨,斯时凛则夹在中间成为两人折磨的纽带。
当初斯时凛为了违抗斯康胜,在他作为校董坐在台上时,当众下了他面子。
他不是想让斯时凛成为他的木偶吗?斯时凛则直接釜底抽薪出国留学,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斯家的产业他也不稀罕。
这次探望,小姨张伽倒是想劝他回去,同时也给他了一个消息:张弥患了癌症,在上城中心医院治疗。
小姨劝他回去看看。
斯时凛听闻消息时一愣,脸上没什么波动。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具体回答小姨要不要回去。
张伽担忧的眼神目送她这个外甥离开,她还记得斯时凛当初受到的委屈和虐待。张弥那时刚生下斯时凛时,产后抑郁,斯康胜出轨,而斯时凛就成了她唯一发泄的对象。
当初幸亏保姆及时发现,才勉强从摇篮里救下被掐着脖子的小孩,从那以后,张弥对斯时凛没有好过,斯康胜要面子,不肯曝光张弥的病症,每天将她锁在别墅里,而斯时凛被送到了斯家老爷子手中教养。
后来老爷子去世,斯时凛回家,张弥却好像更疯了,每天非打即骂。
斯康胜最重生意,儿子对他来说不过是趁手的工具罢了,有用就用,无用则弃,更何况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儿子。
斯时凛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但张弥终究还是他的母亲。
张伽认为。
首都名胜众多,斯时凛走在胡同街上,喉咙微痒,是烟瘾犯了。
这里禁烟,他抬手捏了捏嗓子,痒意更甚。
附近有便利店,他走了进去,没买烟,买了盒糖。
拆开包装吃了一粒。
张弥和斯康胜熬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病,倒是想起他来了?
呵,恐怕是怕那个私生子抢占家业吧。
他含着糖在喉咙搅弄,最终后槽牙咯吱咯吱的咬碎,浓浓的甜意在口腔蔓延开来。
上城的全国作家座谈会即将在五月中旬举办,宣传消息早已放了出来,公众号的宣传也被频繁转发,尤音的照片带着口罩,拍的也在一众露脸的作家中并不起眼,当然还要归功于后期排版的功劳。
斯时凛翻到这条宣传时,手猛地一顿,点开,放大,终于在不起眼的一角看到,那身熟悉的衣服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再搭配上那长长的卷发,就算不看那张脸他都能认出来是谁。
全国作家座谈会。
啧。
斯时凛恢复了微咪的双眼,坐在京都某高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内,起身眺望这个城市的黑夜。
张弥既然把消息递到了小姨这里,自己不张口就想让他回去,到时候再以他主动服软的态度继续维持她的高高在上让他听话。
可没这么容易。
她既然这么想让他回去,不如自己来请,他倒要看看这群鸠雀能你死我活的拼到什么地步。
斯时凛拨了庄裕的电话,那头还在公司kuku加班工作的庄裕看了眼手机,接通。
“喂,你这个清闲的大少爷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在庄裕看来,不用干活的都是爷。
“你们不是想让我回公司吗,还算数不?”
距离上次他们提出的提议,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庄裕都不抱希望了。
听斯时凛一提这个,他来精神了。
“怎么着,你同意了?”
“同意,不过先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头的斯时凛说。
上城,尤音今晚和路可一起在酒吧喝酒。
原因是裴兴修那厮最近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问他他还支支吾吾,不是应酬就是加班,路可都怀疑他外边有人了。
所以大晚上的把尤音给约了出来。
最近尤音作息乱的很,晚上夜猫子白天熊冬眠,正好精神着出来。
尤音从路可的话语中也大概拼凑出了他们俩的恋爱故事,一个明艳活泼,一个闷骚禁欲,简直就是她写小说的良好范本。
奈何路可无法理解尤音的兴致勃勃,自己一杯一杯地灌自己,拦都拦不住。
沙发上她们两个女生倒是引人注目,远远看去,典型的受情伤了来酒吧买醉的小可怜。
有人想要过来搭讪,全都被尤音温柔又不容拒绝的语气给挡了回去。
卫生间,尤音扶着路可微微摇晃的身体,身上的衣服被吐上了,她用水冲洗掉。
她把路可扶在门口的墙壁上,自己从包里翻找纸巾,厕所的电子抽纸坏掉了。
偏偏今天她出来时换了一个不常背的包包,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尤音低着头,正想着要不就这么湿着吧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张手帕。
她微微一愣,抬头。
她不认识的人,只不过看着有点眼熟。
“先擦擦吧。”男人温润的说,抬了抬手帕。
“谢谢。”她接过来,擦了擦衣服。
“您手帕价钱是多少?我转给你吧。”尤音说道,毕竟不能欠人家的。
“不值钱,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他没有报价。
尤音看他面熟,眨眼间脑中记忆一闪,她想起来了。
“您是之前呃跨年那天,还我包的人?”她记起来了,那天也是他帮忙还的包。
男子轻轻一笑,“都是举手之劳。”
尤音再次向他道谢。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尤音扶着路可准备告辞,走之前却被他叫住。
“这位女士,既然这么有缘,可以交个朋友么?”
他向她递过来手机,举止温驯有礼,并不轻浮,看起来真的只是想交个朋友。
尤音自己欠了人家人情,没有拒绝,想着回头感谢一下就行,点了点头。
裴兴修来接的路可,路可迷迷糊糊趴他身上,被他背上车,同时也顺路送尤音回家。
尤音回到公寓,脱掉了有些累的高跟鞋,自己光着脚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加了一个冰球,倒上。
她在酒吧喝的不多,尤音在外面一般不会把自己喝醉,酒瘾上来时只会回家自己继续喝。